在高源的記憶里，楊秀英是沒有當過助產士的。他記得後來要培養助產士的時候，楊秀英嫁走多年了。

安琪轉過看向高源。

只是培訓時間太短了，沒有機會讓她們都去實踐一回。只能讓她們先回去，接下來的課程函授解決。

「哎。」高源叫了一聲。

楊家人對高源的態度，也變得複雜起來了。

今年，高源特意做了衛生預防，讓各村做好水糞管理，呼籲大家喝燒開的水，只是這段時間他一直在忙，沒時間去看看落實的怎麼樣，所以對這一次痢疾的爆發程度，他的心裏也沒有多少底。

她們的培訓時間不長，就半個月。所以知識點都是加班加點的講，筆記也是點燈熬油地做。

安琪朝她伸手，道：「瑪卡貝卡，請說出你的問題。」

「布娃娃，布娃娃。」安琪小聲念著，不停給自己打氣，然後走到台前，拿出自己的筆記本，低頭看，卻發現自己是倒著拿的，她又趕緊反過來，然後就用書本擋著臉。

另外，也要感謝當地的婦女組織。

高源轉過身說：「你不是有很多布娃娃嘛？你不是說那些都是你的朋友嘛？你等會兒講課的時候把下面坐著的學生當成是布娃娃好了。」

高源立馬喝止道：「哎，這話可不能亂說。」

安琪也站了起來，可隨即還是有些腿軟，她說：「我還是有些緊張。」

「啊？」那女同志呆住了。

高源給她豎了個大拇指。

高源走過去一聽就發現安琪就在念分娩時候各項注意事項，這是她今天上課的內容，高源有些無語，就問：「你躲在這裏幹什麼？」

高源一口氣差點沒上來。

如果當初他沒進去，早點回來，把事情說開了也就沒事了，哪裡惹來現在這麼多亂七八糟的糾紛。

真等到要上課了，安琪卻慫了，一個人躲到後院去，都不敢出來。

這讓高源也有些無奈，只能讓當地的婦女主任再動員動員，不行的話，就把舊產婆叫過來接受新式接生的培訓。

「我……」高源一時啞言。https://www.hetubook.com.com

高源從旁邊拖了個小凳子過來，對她道：「我知道你的顧慮，但你是來上課的，又不是來吵架的。我們農村鄉下條件很差，婦女生產被人稱作過鬼門關，所以大家都很盼望能有一個好老師教她們怎麼安全接生。」

高源對她比劃嘴型：「布娃娃。」

但高父高母又很喜歡楊秀英，兩家長輩就一直張羅著，談婚論嫁的事情是他們在乾的。兩邊的家長談妥了，才給高源去了封信。

這種情況，也是在在最高指示之下才徹底改變的。

高源無奈道：「我跟你姐沒什麼，跟她們也沒什麼。」

高源說：「既然你知道愛情，那你就應該知道，就算是認識很久的人，也不一定會產生愛情。甚至來說，認識越久，越是從小認識，就越會是兄妹之情。」

高源被說的頭疼，沒錯，他是楊秀英青梅竹馬，一起長大，楊家爺爺也很喜歡他，一直說要把楊秀英嫁給他，那個時候他還小，不懂什麼是愛情，什麼是婚姻，大人拿他開玩笑，他就瞎答應著。

而時間也來到了夏秋之交，往年這時候都是痢疾的高發時間。

其他人也鼓掌。

16歲從軍之後，見識了更加廣闊的天地，後來又上了大學，他知道他跟楊秀英只是青梅竹馬，他是拿她當妹妹的。而楊家人卻因為高源去上了大學，又當了幹部，就怕高攀不上了。

……

楊德貴想也不想，就點頭：「會啊，為什麼不會，我就很喜歡她啊。」

安琪完全放鬆下來了，她只感覺眼前這些布娃娃一直在跟她調皮地互動。所以她的用詞也變得很是俏皮，跟哄小孩似的，這反倒搞的下面這些助產士有些不適應了。

後來，還不等高源回家，他就進去了，也才有了這麼多的事情。

高源有些無奈，說：「我怎麼會無緣無故欺負你姐呢？」

所以高源也沒有氣餒，能趕幾隻羊就趕幾隻，現在培養出來的就是將來的骨幹，而且她們現在也就能派上用場和圖書了，總比沒有要強。

培養助產士的工作也在各個鄉動員起來了，別鄉的情況，高源還不太清楚。但他們自己這邊，比之前培養衛生員積極多了。

「哼。」楊德貴把東西往高源面前一扔，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高源把包袱拿過來，裏面都是雜糧窩頭，他問楊德貴：「你怎麼了，又有誰惹你了？」

高源有些好奇，伸頭一看，卻發現安琪在地上畫的圈圈裡面有好幾隻螞蟻。

安琪抬頭看高源。

高源用眼神制止了她。

不過有了這麼一出，安琪也就沒有那麼緊張了，也能好好講課了。

高源又跑去找她。

楊德貴走了，走的時候還是沒原諒高源。楊秀英等人在培訓了兩個星期之後，又上了幾趟實踐課，是安琪當著她們面給她們演示的新式接生的全過程。

高源問：「你怕什麼？怕自己說不好？」

高源一愕，而後反應過來了，安琪在市醫院遭受的打擊太多了。別看這裡是農村鄉下，但這些農村學生出身都比她好很多，她本來就沒自信，現在就更硬氣不起來了。

安琪頓時孤零零站在原地，感覺好委屈。

高源看著氣呼呼的楊德貴，他想了想，問：「德貴啊，你知道什麼是愛情嗎？」

安琪趕緊小雞啄米似的輕輕快速點頭。

「啊！」安琪嚇了一跳，慌慌張張往後看，然後趕緊用手遮掩前面。

「臨……臨……臨產的標誌，第一，有節律的腹痛，這是子宮陣發性收縮導致的。第二，見紅，是子宮內口的胎膜和子宮壁開始分離，流出少量鮮血……」

高源向眾人介紹道：「這位就是市醫院派來幫助我們培養助產士的安琪老師，安琪老師的理論知識是非常豐富的，而且一直在大醫院工作，所以實踐經驗也很充足。就是人有點害羞，大家鼓勵一下。」

說完，高源鼓起了掌。

……

「啊？這樣也行嗎？」安琪有些懵。

就這樣過了差不多一個星期，楊德貴過來了，提著大包小袋過來的，主要是給楊秀英送乾和圖書糧的。同時，還有一袋是高源的，是高父高母托他帶的。

很多有產婆的村子，也就不願意再弄這些事情了。

楊德貴有些茫然，他問：「你在放什麼狗屁？」

舊產婆思維很保守，願意過來的也沒有幾個。其實這個結果，高源也預料到了，他不過是一個大夫而已，說白了，他的話，也只是提個建議，願不願意來是人家的事情。

所以他們附近幾個鄉很快就選出了一批相對有知識有文化的年輕女同志來學習當助產士了，基本上都是那些連產婆都沒有的偏遠村子選出來的。

「我……我……」安琪紅透了臉，低著頭，兩根手指頭在面前摳啊摳啊，她囁嚅道：「我……怕……」

只是讓高源有些意外的是他們復村選出來的助產士，竟然是楊秀英。

有了這一批學員打底，安琪也有信心多了，接下來她就要給更多鄉培養新式助產士了。

楊德貴理所當然道：「我也喜歡啊。」

見這兩人有點眉來眼去的樣子，坐在下面的楊秀英沒由來覺得有點煩躁了。

「哦。」安琪答應一聲，低著頭跟在高源後面。

「真的？」安琪有些不敢相信。

高源見狀，思索了一下，又問：「你還怕別的？」

安琪蹲在院子角落，面對著牆，拿了根小樹枝在地上畫圈圈，一邊畫，嘴裏還一邊念叨。

楊德貴斜眼看高源，警告道：「我姐在你們這裏學習，你可不許欺負她！」

安琪點點頭，然後又搖了搖頭。

楊德貴現在就固執地認為是高源出息了就看不上他姐，落難了卻還害了他姐的名聲，她姐被高源坑的死死的，所以他才視高源為仇敵。

看到安琪的狀態漸漸好了起來，高源也鬆了一口氣，這樣他就不用去找陳玥退貨了。

楊德貴滿臉不爽道：「你自己做錯事，關我姐什麼事？搞的現在都沒人敢給我姐談婚事了，我姐長得那麼好看，又那麼能幹，到底是誰害的誰啊！再說了，我姐心裏一直念著你呢，她都沒嫌棄你。你倒好，在這裏勾三搭四的！https://www.hetubook.com.com」

楊秀英來到鄉里，跟高源打了個招呼之後，就不再跟高源多說話了。

安琪才回過神來，眼前的濾鏡破碎，終於看清了現實，她兩眼一翻，差點沒背過去。

楊德貴聲音一下子就抬起來了：「什麼叫跟我姐沒什麼？你們從小一起長大，當初都談婚論嫁了，你現在說沒什麼了？」

安琪躲在高源身後。

安琪露出了微笑，她想起了之前考試背課文的時候，也是這樣的，她也是給布娃娃講知識的：「在臨產前還會有徵兆哦，這些徵兆一般會分成下面幾點，第一個呢，是子宮底下降。一般初產婦在臨產前兩周左右，就會覺得上腹部輕鬆，呼吸舒暢，食量增加。」

楊德貴振振有詞道：「誰亂說了，你自己看看你身邊的女人，跟走馬觀花燈似的。」

高源往旁邊一撤，就把安琪整個人給露出來了，安琪有點害怕，下意識就想往高源那邊躲。

楊德貴冷哼一聲，道：「這有啥不知道的，就是喜歡，稀罕，瞧對眼了！」

安琪是第一次當老師，所以很緊張，生怕出什麼錯，這些天就看見她一直在寫筆記，然後還在不停模擬上課。

到了前堂，下面一群預備助產士坐著，都在抬頭看著安琪。

高源認真地點點頭：「你要是想讓別人不再叫你是資本家的小姐，你就要拿出自己的本事來。你要證明，資本家的小姐只是你的投胎問題，但為農村產婦做貢獻就是你的個人選擇了。」

全場也霎時一靜。

高源一時哭笑不得，他說：「前院有那麼多學生等著你，結果你跑來後院給這群螞蟻講課，怎麼，你是想讓螞蟻也學會接生？」

這主要是因為產婦生產指望不上他們這些中醫大夫，傳統思維還是不願意讓男人給產婦接生。所以他們只能靠舊式產婆，而且有很多村子連傳統產婆都沒有，需求就迫在眉睫了。

安琪頭卻更低了，然後又悄悄扭頭看高源。

高源才知道還有這麼一回事，他就趕緊回了一封，說了一下他自己的想法，然後說等他回家www.hetubook.com.com了再跟他們當面談論，讓他們別瞎來。

「但同時也會出現腰酸腿疼，伴有下墜感，尿頻，走路不便等臨產先兆。還有哦，就是子宮開始有規律地收縮，最開始一般是5－6分鐘收縮一次，而後間隔時間逐漸縮短，持續時間逐漸延長，強度逐漸增加……」

高源道：「我知道你的出身不好，我現在更不好。但我在這裏，也沒有受到什麼歧視。人民百姓不是傻子，他們知道誰對他們好。你放棄了市裡的優沃生活，跑到我們鄉下來幫助這些婦女同志，大家都很感謝你呢。」

高源站了起來，對她招了招手：「走吧，大家都在等著你。」

不說這個還好，一說這個，楊德貴更氣了，他道：「你欺負的還少嗎？你知道嗎？現在外面的人都是怎麼說我姐的？他們都說我姐是掃把星，是我姐害的你丟了工作，害你進了監獄。」

說完，安琪悄悄把書往下拿一點，露出眼睛看了看面前的學生們，見大家都在看著她，而且都是一副似懂非懂的茫然模樣，不過沒人罵她。

……

安琪聞言用力點了點頭。

安琪小聲道：「我怕她們罵我。」

培養衛生員，支書吆喝一嘴，弄不起來也就算了。婦女產子的問題，是專門有婦女主任抓的，有具體負責人也就好辦多了。

高源道：「舉個簡單例子，咱們村小芳跟你是從小一起長到大的吧？你會喜歡她嗎？會愛上她嗎？」

高源催促道：「行了，趕緊走吧。時間緊，任務重。」

安琪見沒有挨罵，也就振奮多了，她又念了幾聲布娃娃，然後把筆記本拿下來，終於敢看著人了，此刻，在她的視覺裏面，眼前這些學生都變成了一個個非常可愛的布娃娃。

不過這一世，很多東西都因為高源而改變了。

這回輪到高源懵了，他問：「不對啊，你不是喜歡杏兒的嗎？」

終於，有個女同志忍不住，她舉手道：「老師，我有問題。」

安琪的一句「瑪卡貝卡」讓她徹底出了名，現在這些學生都用瑪卡老師叫安琪，搞的安琪更不好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