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龍斬寰塵
第343章 以後要對師叔好!

他們看著瀰漫開來的邪戾氣息,或是搖頭,或是乾脆離去。
他看著自己慘白色的指骨發出慘叫,手臂也變得斑斑駁駁。
他頓了一頓,低聲道:「他怎麼樣了?」
他本以為最先到的會是孟春君,卻沒想到,居然是師叔第一個找上了他。
青幡鬼藤自尋死路,竟挾著那能夠毀滅全城二三十萬人口的天瘟翠毒。
那個時候,他被困在龍斬刀的血煞風暴中。
百年之內,元嬰境以下,靠近這裏,怕是會馬上化作膿血。
意圖靠著血遁神功,完全佔領他的軀體,奪走他體內的龍斬刀血煞之力。
每一個人都能夠看出,這一股力量完全散作了天地間的惡氣。
努力了這般久,兒子死了,孫女生死未卜,孫子壽元盡毀,已活不了多久……他還剩下什麼?
沒有人懷疑他的判斷,在場的全都是高手,看到山下戰場那狂亂的氣流,便已知曉龍斬刀之力已是徹底潰散。
他轉過身,看向那被「水月鏡女」抱著的青年。
失去了肌肉的骨頭碎散在一邊,瘟毒與煞氣糾結在一起,猶如活物,啃食完一人後,又往下一人捲去。
「師侄?」看到他那虛弱的,搖晃的身形,女子眸中的憂色往那清冷的容顏漫開,以至於滿臉都是擔憂。
閃電如同活動的蛛網般遊走,一具具殘破的屍骨被擊得到處拋飛。
青年的身影,映入了她如同秋水般的眼眸深處,平靜如湖泊的眸光彷彿被攪動著,泛起漣漪。
慘綠色的毒瘟湧入他們的口鼻,如同探出鬼爪的猛獸,從內與外撕咬著他們。
他往前倒去,骸骨上沾染著破碎的血肉,還往前撲騰了幾下,然後才開始散架。
這一股白色的氣流神秘、強大,不似龍斬刀原本的血煞之力那般狂暴,同時也不再擁有那般驚人的戾氣。
那些弱小無助的百姓,將他們視作可怖的魔頭,這種感覺,對他們這樣的人來說,分外的滿足,有一種魔功練成、大顯身手的成就感。
在這種情況下,這青年還能夠活下來,只是真元破碎,沒有爆體而亡,已是萬幸。
玄蘊翁說這孩子最多只有十年的壽命,她知道他並沒有說謊。
兩個師妹各自帶著一面鏡子,跳入那就算是道真境和圖書高手,也無法在內中活著的血煞狂潮。
然而現在,轉眼之間,他們就成為了被屠殺的對象……而敵人卻只有一個。
他感到自己整個人都變得蒼老。
體內煞氣失控,自身真元毀了大半,壽元盡損,經脈斷裂。
就算以孟春君、天浩無情、玄蘊翁等等高手,也別想看出,這具血肉潰散的屍體里,真正的骨架早就已經被人抽離、帶走。
是龍斬刀的刀魄!!!
帶著邪瘟的氣流,如同狂亂的、失控的風暴,立在風暴中心的青年,也已無法控制。
那魔道的強者伸出手,十指彷彿被無數的蟲蟻啃食,不一會兒便現出森森白骨。
至於龍斬刀的煞氣,就像是一具滾落的屍體。
至於現在,這些高手全都看到,這一股龐大如潮的煞氣已經散作惡氣,無法複原,龍斬刀已不可能再出現。
這一股力量,才是龍斬刀血煞中的「筋骨」。
她急掠而上,將他扶住。
孟春君站在山崖處,看著山下沖騰的邪戾亂流,一陣茫然。
進而讓他所能夠感受到的一切,都變得冰冷。
若世間真有前世今生,想必是行了十輩子的善,才會在這種情況下,勉勉強強地活著……但也活不了多久了。
一名老者卻又飄然上前,道:「姑娘!老夫仙都祈天洞天『玄蘊翁』,略通醫道,可否讓我幫他看上一看?」
在今後的數百年裡,此地將會逐漸化作最為兇險的窮山惡水。
然後袖袍一拂,躍空而去!他固然想要將那孩子接回去,但他知道……自己根本不配做他的祖父。
沒有想到,師叔竟然這般的替他擔心,這一刻的他,生出一股強烈的愧疚感。
那老者移上前去,在那青年身邊,把脈觀察。
她抬起頭來,語帶殺氣,怒上柳眉:「他已經變成這個樣子了,你們還想怎樣?」
又有一人往那女子走去。眼看著那本是清冷如雪的女子抬起頭來,怒視著想要接近的他。
——
十年的壽命,對於原本應該大幾百歲的修仙者,可以說是短得不能再短。
季毅的陰魔之體,帶著真正的龍斬精魄,悄悄地跟著師叔。
地力破碎,大地呈現出坑坑窪窪的龜裂感,斑駁醜陋。
直至在泗黑城www.hetubook.com.com的地底,他成功地以自身體內的青龍之氣,將那個九玄法陣「畫」了出來。
天昏地暗,雷雨轟鳴,身為道真境的高手,他卻感到,冰涼的雨水似是湧入了他的皮膚,滾入了他的肺腑。
「師叔……」輕輕的一聲呼喚過後,他昏了過去。臉埋入那還在搖晃的雙襟,人卻已經不省人事。
閃過那混亂的、無序的邪戾亂流,落在遠處山頭。
至於其他人,已無人再去關心那壽元已潰、在今後的仙道上更是形同殘廢的年輕人。
仙都祈天洞天「玄蘊翁」是道門中有名的醫仙,連他都這般說,那自然絕對不會有錯。
海嘯般的慘綠色毒浪,與波濤滾滾般的煞氣隨之卷出,氣吞山河,毀滅萬物。
女子跪坐在地,將他抱在膝上,單手扣在他的腕脈,過了一會,驀地垂下淚來。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這是亘古不移的道理。
但像師叔這等道真境的高手只要願意,自然能夠形成一層無形的護身玄氣,一滴雨水也別想打在她的身上。
在黑霓魔軍的大軍之中,他將這一股毒煞之氣完全釋放。
周圍人來了,人也散了。
那高挑的身軀曲線苗條,白中帶彩的褙裙向後飄卷。
至少萬人以上的黑霓魔軍屍骨無存,崩潰后的煞氣化作了混亂的惡氣,到處滾動,已是聚不成形。
她們懷中抱著的鏡子,綻出了神秘的九玄法陣。
作為魔道中的一員,他有著不錯的實力,至少也算是一名「強者」,相當於玄門中元嬰境的實力。
嗖!曼妙的身影,如同飛舞的蛟龍,穿過了滾動的雷雲,避開了兇猛的閃電,震散了捲來的戾氣,落在他的前方。
龍斬刀的煞氣就在眼前,但它已經散了、潰了。
季毅從來沒有停止過,在內心深處解析那神秘法陣。
她的臉龐清冷如冰,眸中卻透著根本無法隱藏的擔憂。
那男子身穿鎧甲,正是鎮離天城的「天浩無情」曹翰。聽到她的話,曹翰沉默一陣,慢慢地退了開來。
天瘟翠毒與龍斬刀的煞氣,詭異地結合在一起,成為了這世間最兇殘的毒|龍,它們瘋狂漫開,摧毀萬物。
但是對於他們這等高手來說,這一股完全散開的惡氣,www•hetubook.com•com已是再無用處。
也有軍中高手,試圖往那詭異的青年殺去,他們拿著兵刃,縱起身形,勁氣暴起,雷霆萬鈞。
他們幾乎要砍中那青年,然後就被那青年身上爆出的煞氣震得噴血拋飛。
若是讓人知曉,這孩子是他的孫兒,只會給這孩子帶來更多的災難。
甚至十年的壽命,都已經是在安慰她。
至於此刻崩潰的邪戾之氣,則是它的煞氣表層,再加上青幡鬼藤那可怖的天瘟翠毒。
他先一步弄斷了自己的筋脈,強行壓制住自己的先天精元,將其打回堪堪只有外景左右的境界。
季毅的心中湧起一陣愧疚……他讓師叔難過了!
能夠活著,就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
在倒向師叔懷中的那一刻,他悄悄帶著龍斬刀刀氣中真正的精魄,帶著自身的部分真元,以陰遁之術遁入魔域。
不多時,又有幾人破空而來,這幾人卻都無一不是真正的、道真境的高手。
此刻的季毅,他的陰魔之體飛在浩瀚而又灰暗的天地間,他的身後卻有一團煞白的、神秘的氣團在慢慢地涌動。
沒過多久,便已搖了搖頭,嘆道:「他體內那原本不屬於他的煞氣,太過霸道,已是完全失控。
雖然塵世的天空,雷雲震震。
但是現在,他卻伏地痛哭,眼前的場景,慘烈到讓人無法想象。
女子沒有去計較那羞恥的碰觸,抱著他飛天而起,連施身形。
「人還能夠活著,已經是極不容易,靠著姑娘你及時趕到,護住他的心脈,大約能夠勉強不死。但是壽元已毀……怕是活不過十年了。」
當他的執著已變得毫無意義,那一種無法抑制的悲涼,湧入身心。
原來師叔對我這麼好……以後我也要對她好!
青幡鬼藤被毒俠逼得孤注一擲,試圖以那可怖的天瘟翠毒來壓制血煞,反激起了龍斬刀煞氣的全面反擊。
只要他帶著龍斬刀的煞氣,不管走到哪裡,他都會被人追殺。
此刻,他立在山頭,往山下遠處看去,露出驚駭之色。
天地間的靈氣變得無比的混亂,雷雲于高處集結,狂風呼嘯。
他知道,自己不能去認他……這些年來,他結下的仇敵實在是太多太多。
但它卻是龍斬煞氣中真正隱藏的精https://m•hetubook.com.com魄!
師叔的臉龐儘是水珠,那是她的淚水嗎?
唯有被她抱著的青年,被護身的氣勁包裹著,沒有一滴雨水打在他的身上。
纖細的腰身上束著白色的宮絛,腰邊結著的彩穗與雙襟同頻率地晃動著。
或者說,除了道真境以上的高手,已無法接近這裏。
那老者嘆一口氣,他雖是醫術超群,但這種情況,就算是他也無力回天。只得起身離開。
他的臉上出現一塊塊的血洞,白色的骨頭也成片成片的,往下淌著屍水。
毀寶容易鑄寶難,這世間已無人能夠再修復完整的龍斬刀。
就像是一把利刀,被烈火燒成了鐵水,已經全無用處!
這是季毅唯一想到,能夠讓自己從這場龍斬之亂中脫身的手段。
泄開的亂流分作了無數股,向外卷盪,有時也會彼此對撞,造成另外一場震動。
為什麼我要遭遇這一切?有人在混亂的戰場上陡然下跪,慟哭失聲。
那女子咬牙道:「經脈斷裂,真元大損,莫說什麼龍煞之力,便是原本的根基也已經碎散,真元缺失。別說元嬰,連內景境怕是都不可能保住了。」
他之所以能夠做到這一點,除了自身域外陰魔的本質之外,更重要的是,他當時畫出的那個九玄法陣。
結果卻只是坐實自己的絕望罷了。
結果卻是,季毅不但毀掉了他的神魄,汲取了天瘟翠毒的力量,同時還將龍斬刀的煞氣與精魄成功的分了開來。
青年像是用盡了所有的力氣,雖然一步步地穿過這人間煉獄,卻也逐漸變得虛脫。
蘿曼陀抱起青年,雨水打在她的臉龐,她的臉上儘是淚水。
被抽去了精魄的毒煞四處宣洩,徹底散去,化作了天地間長久無法消散的惡氣。
暴戾的亂流在天空與地面四處遊走,急速擴大它們的地盤,直至撞上峰嶺,才滾滾往高處漫開。
蘿曼陀抱著他,走在那蒼野之間,雨停了,她臉上的淚卻未停。
青年抬起頭,看向昏慘慘的天空。
其中一人赫然就是鎮離天城的孟春君,他得知情報后,已是以最快的速度,往這邊趕來。
下一刻,那青年往她栽了下去,整個人栽入她的懷中。
季毅知道,這裏的景象,必然會引來道真境的高手。
百年之後,這一m.hetubook•com•com股惡氣或許能夠穩定下來,一些魔道中人也許能夠過來,吸收惡氣,提聚功力。
那拖著沉重的步伐,逐漸闖入戰場,向前的腳步越來越輕,戾氣卻越來越重的青年,已身處在戰場的中心。
她自己卻是滿臉水珠……那真的全都是雨水?
屍水滲入大地,像是一條條往下鑽去的毒蛇。
白皙的頸膚,精緻的鎖骨,再下方那或許不夠飽滿、卻也絕對顯眼的酥胸隨著她急促的下落,在落地的瞬間上下跳動,搖起波瀾。
翻攪著,涌動著,摧毀著它們所能夠接觸的所有生靈。
他將龍斬刀的血煞精魄,從那股毀天滅地的煞氣間抽出,錶殼的煞氣與天瘟翠毒又融合在了一起。
這麼多年的辛苦,這麼多年的付出,家破人亡,最後眼睜睜的看著希望破滅。
先前,他們還在到處屠殺,每一個人都得意洋洋,志得意滿。
掉落的、焦黑的骨頭閃動火光,磷火詭異地往上浮動,漫天漫地,無處不在。
蘿曼陀沉默一陣,雖然心帶怒氣,卻也知曉此人乃是擁有救死扶傷之能的道真境高手,於是輕嘆一聲。
那個時候,他不只是要吸收天瘟翠毒,還要將自己從龍斬刀煞氣的困境中,解救出來……他成功了。
轟隆,一聲震響,天地似乎想要努力地清洗自身,暴雨瘋狂地砸落。
最終,他沉沉地嘆一口氣,也不知道是為了那個孩子發出嘆息,還是為了自己。
但是現在,師叔的髮髻與臉龐都已濕透,雨水流下,沿著她的褙裙漫開。
甚至比凡人都還不如。
煉獄過後的景象,是如此的凄涼。孟春君看著那血洗的戰場,感受著四處漫開的、失控的惡氣,一時間也陷入了沉默。
血水在他的身周猶如上下竄動的煙花,那慘叫聲不絕於耳,一波跟著一波。
季毅的陰魔之體,飛在那無邊無際的灰色魔域間,看著師叔臉上的清水。
先前她已經查探過,但在玄蘊翁出現、上前時,她還抱著一點希望。
他們的血肉往內坍塌,血色的斑點密密麻麻,他們在地上像蠕蟲般扭打,渾身的功力在這個時候毫無用處。
不管是誰,在查看過他的軀體后,都會相信,他是走火入魔。
那人的身邊,一個個人先是皮膚變得坑坑窪窪,繼而滿地打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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