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輯突然問道。

老人垂眼回答：「是啊，引誘神子墮落的當然是魔女。但在西西里的民間傳說卻有很多說法，有人說那個女人本就是神國的王后，但瘋狂地引誘神子墮落，導致神國的破滅。也有人說她是被天雷所日夜拷打，瘋掉了。自從聖子降臨她應命運被深淵打破封印救走後，追緝她的教廷特使進入詭霧森林后就極少有回來的，偶爾有倖存歸來的教廷特使，也被深淵的力量所感染徹底瘋掉。在他們可怕的夢境里，總會有一個徘徊在神國廢墟上的瘋女人，教廷說那就是深淵的魔女，曾經神國的王后，她的力量引誘了所有迷霧的教廷特使，讓他們墮落在詭霧森林，永遠不能再回來。」

「您剛才說恩納省教堂下封印的是瘋王后，我聽教廷特使們說是個誘惑神子墮落的魔女。」

從勞諾家中出來時，老人將兩位獵人送到了門口，王女很懂事地和老人交談，沒有平時的一點任性，王輯默默看著一切，如果說這也算是此行的收穫，他感到很欣慰。溫暖的陽光灑在古老的城牆上，和羽人國的小女王站在堤道上曬著太陽，王輯突然說道：「如果你以後都能和剛才那樣懂事，我想我們可以減輕許多負擔。」

伴隨著老人的回憶，王輯心中不由得出現了一種輕微震撼。但這種驚異在出現的瞬間，便被冰冷的理智所瓦解。果然，不是只有他這外來的獵人對聖子的身份感到質疑，在教廷和*圖*書內部，作為最高領袖的教皇，也曾對聖子的身份提出過質疑。

或許只是宗教的內部鬥爭，或許真的是信仰產生了分歧。教皇對聖子的身份提出質疑，而當他提出質疑時，就勢必會表露出一種自己所認為的真相，而聖子的同胞兄弟勞諾，自然也會被捲入這場鬥爭的漩渦中，最終被送離教堂避風，也是理所當然的結果。

「他沒有朋友嗎？」

王女哼了一聲，斜眼看著自己上屬獵人，嗤之以鼻道：「得了吧，這是你應該付的責任。人家勞諾母親那麼大年紀多不容易，而且人家心地善良，哪像你呀嘴上說得好聽，心裏不知道憋著什麼壞呢！」

王輯點頭，承認了小丫頭的說法。

這一天的情報收集散漫無比，王輯在下午拜訪了教堂的神父，了解了更多有關神國故事的背景。比如說恩納教會紅衣主教在教廷的重要性，神父介紹說因為魔女被封印在恩納大教堂的地下，而深淵的力量無時不刻窺視著於此，所以這裏的紅衣主教需要有更高的靈性，來接受來自天父的奇迹力量，守護封印。

「當然，我們都是勞諾的朋友，朋友當然不會嘲笑朋友，朋友當然會互相尊重。」

「勞諾是個聰明的孩子，他每天都在學習著教義，向天父虔誠地禱告。到他七歲那年開始前往教廷接受特使的訓練，十歲那年成功成為了教廷特使。但人總是無法洗脫原罪的，罕有人為他的www.hｅｔubｏｏｋ•ｃoｍ.coｍ成就而感到由衷的高興，我在恩納聽到人們叫他噁心，因為他的相貌，人們對他很少有尊重，那不是一位教廷特使應得的待遇。那孩子也因此越加沉默寡言，從那時開始，他就只有在回到家中時才摘下那悶熱的頭盔。」

老人搖頭：「知道他們生母身份的只有紅衣主教一人，他將永遠保守秘密，保護那位誕下聖子的生母與為偉大的聖父；深淵的力量從未遠去，它們很可能會迫害到天父垂恩的每一人。」

他也只有耐心收集情報，等待合適的時機。

老人的目光滿是茫然，但那雙渾濁的眼睛依然能清晰地看到過去：

「勞諾是個無比善良的孩子。」老人突然開口，聲音中有種央求的語氣，「希望你們不會因為他們對勞諾的嘲笑而將他當成怪物，我很早已經瞎掉了，不能看到勞諾的相貌。但我知道他的善良，他和所有人都一樣也渴望被尊重，渴望能有朋友。」

「沒有人知道他們的生父母是誰。」

「謝謝，謝謝你們。」

老人感激地回答。

傍晚時，教堂的鐘聲響起。遠方的堤道再現塵煙，出征詭霧森林的教廷特使團們經歷了一天暗無天日的探索后，風塵僕僕地回來。那最前方依然是聖子與他馳騁的坐騎，身後追隨著他沉默的同胞兄弟，勞諾。

「對，你說的對。」

他確實沒有承諾過什麼，但當他說謊那一刻起這個謊言就要扯到永遠，直和-圖-書到他死跟著一同埋葬。那位安息聖者確實沒有讓王輯給他承諾過什麼，也許當初聖城毀滅時，折翼的聖者心中的遺憾吧，他要留下來守護自己的榮耀，追隨敬重的先王，到他戰死都沒來得及向王輯交代任何遺言，就將王女交給了一個素不相識的獵人，如果說沒有遺憾，那是不可能的。

當然，他從這裏感受到有關信仰與真正天父之子的爭端很單薄，意識形態早已成型的他，感受更多的是宗教內部有關教權的腥風血雨爭奪。

老人淡笑。

有關勞諾的過去似乎告一段落，兩位獵人都陷入了沉默。良久，王輯才問道：「有關聖子與勞諾的生父母，你了解些什麼嗎？」

神父因此而讚頌那位紅衣主教的高風亮節，但王輯對此有另外一種理解。這位已經掌握教權、權勢足以影響整個歐洲的老人尚且活著，就有人為他準備死後的封聖，這種行為難道不是變向的咒他死？更何況為他封聖的只有教皇，而教皇所掌握的教權只怕都是這位主教給的，要接受自己親手抬起的人給自己封賜，他會接受？

每一位紅衣主教在過世前，都要挑選出靈性足夠強大的繼任者，甚至歷史上有教皇繼任恩納紅衣主教的事情，而現任的恩納教堂紅衣主教可能就是整個教廷歷史上，距離神明最近的人。正因為如此他的權威才不可侵犯，即使是教皇也不能對他提出質疑。

「但是聖子並沒有這樣的能力。教皇苛刻的要m.hetubook.com.com求年僅5歲的聖子展現奇迹；並認為他身上有太多被羔羊所感染的氣質，根本不似神諭中的聖子。他因此質問帶回聖子的恩納紅衣主教。但恩納大教堂的主教時代守護著封鎖瘋王后的封印，每一代主教都遠比教皇還要更加接近天父，他們得到的神諭是沒有錯的。教廷因此而陷入了短暫的分裂，最終教皇離開了教堂，尋找所謂的真正神諭，而不知去向。而勞諾也被帶離了教堂，寄養在我家中。作為聖子的兄弟，他很小年紀便承受了巨大的壓力。」

「他是有的。」

「在聖經的記載中，曾經的古王，天父的神子，那是一位橫空出世的神明。沒有人準確知道他的過去，但幾乎所有人都對神子寂寞窮苦的童年有印象，他擁有著無與倫比的奇迹，並能夠率領來自天國的軍團無往不勝，亞述人因為他的威名而惶恐，自然的閃電將因他的怒火而咆哮四方。」

王女忍不住說道：「這些人才是真噁心。」

王女微笑回答，同時抓住了老人粗糙的手掌。

王輯隱約聽出了一些背後的事實。

這一天所收集的信息也完全是當前時代的風塵與喧囂，王輯並不知道這些是否與他所要尋找的理想國有關係，但以目前的情況看，這次的核心級文明探索確實是消耗時間的任務，急不得。

「在我還沒有得到他之前，他一直居住在恩納大教堂，和聖子和薇薇小姐是玩伴。薇薇小姐是恩納省大公的女兒，紅衣主教m.hetubook.com.com的教女。那是個善良大胆的孩子，她在成年以前一直在找勞諾；即使後來她因此被大公禁足也是如此。還未長大的聖子也是那樣，他那時候總在絮叨勞諾的討厭，卻總會在第二天後忍不住找他，我知道聖子也是孤獨的，在他無法忍受孤獨前他總會和勞諾在一起，但當他長大後知曉了責任與使命，接受了註定的孤獨后，他們便疏遠了。」

王女也細心地問了一句。

已然衰老的她早已經對這一切感到了風輕雲淡，她說：「可是美貌確實是天主與人生來的饋贈。人們總是在嚮往美好，這點永遠不會改變。儘管不被多數人喜歡，但勞諾依然有著虔誠信仰，並不會因此動搖。他知道自己原本或許什麼都不是，但因為成為聖子的同胞兄弟，得到了天父的恩澤，才有了現在的一切。那個孩子雖然孤獨，但他比任何人都懂事。」

……

對於交給他的這一切，王輯不會有任何埋怨，他選擇默默接受。當接受來自舊王的文明遺產時，他就已經做好了為此付出代價的準備。

老人敘述著曾經的往事：

「原來是這樣。」

王輯平靜道。

……

不過即使如此，這位主教也在魔女突破封印的命運註定時刻，在與深淵戰鬥被黑暗所詛咒，他的身體因此產生病變，並隨歲月積累到無法下地走路的地步，但他因此獲得了更多的尊重，備受信徒愛戴。今日教廷已經準備為這位主教封聖，不過被主教自己拒絕，他拒絕自己死後被封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