勞諾堅定地點頭。
陽光明媚的上午,街道上已經少了很多行人。原本熱鬧的無名小鎮此刻仍然處於昏沉中,心驚膽戰的夜晚很少有人可以真的放心睡去,就像曾經在黃石公園他所見到的那樣,城鎮的居民、逃難到此的商旅,多在白天才進行休息。
人們敬畏的星空與道德準則也會隕落。顛簸不破的真理,或許在冰冷的宇宙盡頭也顯得渺小無力。但渺小或許並不意味著就會滅亡,王輯看到太多被毀滅的光景,但也目睹了許多堅韌生存的文明,自時代前就已經存在的羽人和巨人至今依在,浣熊族的歷史似乎也表明,它們的傳承久遠勝過一個星球的年紀。
醫生看著他將王冠拈起又失手扔下,這種失誤怎會怎麼隨意的出現,眼看王輯手指尖上滲出血跡,他當然明白出事了。王輯擦了下指尖的血跡,眼神凝重地看著那夾雜斑駁血跡的荊棘王冠。
沒有收穫的王輯最終圍繞著整個城鎮走過一圈后,從城鎮走出,坐在了古牆之上,遙望波光粼粼的遠海,暫時休息舒緩心情。他想到夜晚時如果阿里蘭斯巨手再兇狠些的話,是完全可以避過勞諾殺死他的,但對方並沒有,這裏面可能固然有怕因此會讓勞諾更加抵觸的原因,但王輯隱約覺得,或許天父神明早已經勝券在握,它就是要讓獨立獵人活著,去看到神國的建立,而自己對此無能為力。
有關荊冕的事情,王輯打算到此結束,他不打算再來這上面浪費時間。從荊棘王和-圖-書冠自己能回來這件事,王輯已經看到了天父神明的決心,在此硬去爭鬥的話不會得到實際有用的效果,他的戰略重心並不在此,硬要在這上面浪費時間的話,很不明智。
「那好,那我就先出門走一趟。」
遲疑了下,王輯突然搖頭,他知道獵人們想動這件道具是不可能的事情,試想那時他都已經用陽光槍,結果都沒有把這件道具摧毀掉,竟然讓它自己重新找上門來,來到勞諾身邊。那接下來將要發生的事情也能完全猜想到,無論他們怎樣儘力,都不可能阻攔這件道具出現在勞諾身邊。
……
這樣漫無目的的行走,王輯充分感受了第五日整個城鎮的狀態。平民依舊緊張無措,而大公府邸,和善的大公也對薇薇一直偷跑前去見勞諾的行為表示了憤怒,他指責自己的女兒放蕩,毫無貴族自持的觀念。但薇薇似乎早已經習慣,被關禁閉后,她依然想辦法爬窗逃了出來。
偶然的熱鬧與生機,凈是這些爭吵。行走在街道上,王輯能感覺出來,緊張氣氛已經到了難以緩解的時刻,今天下午聖子的發言將會無比重要,哪怕只是縮小排查範圍,也算是給人們一個指望。但替罪羔羊找誰好,他一時也拿不出來堪比神父的人選。
「我知道了。」
「這東西無法以傳統烙印進行封存。」
——源於A號實驗機。
日照大洋,海風拂面,王輯心境無比安靜。當他覺得萬籟俱寂時,所有的思考都變得hetubook.com.com水到渠成。他一眼看到那鎮口醉酒搖晃的老獵魔人,那一瞬間,第二個替罪羔羊的人物選擇,立刻浮現心頭。
路過教堂,王輯感覺到神父的迴響依然正常,沒出意外。他轉身走開,繼續物色著替罪羊的人選。
索性他不覺得這是大問題,也就聽之任之。
無名,勞諾家中。
首字母A,該道具無法以傳統烙印進行封存,只可進行佩戴。
「沒有辦法了。」王輯給身邊的同伴說道,「這樣東西是天父神明給予勞諾的選擇。我們有一萬種辦法將其剝奪,那星空彼端的天父,也會有更多的辦法來將機會重現。這道具我們無能為力,就讓它在這裏吧,勞諾,我們的處理辦法是沒有用的,只有你自己的決心,才能解決一切。」
「你不敢捅我,你就是婊子樣的。」
儘管這期間有著種種恩怨,以及令人感懷的悲劇與英雄末路,他沒有在此看到誰成為最終勝者,而文明的延續也從苟延殘喘中繼續堅韌地傳承下去。這讓他不禁想起曾經讀到的科學研究,距今約35億年前生命就已經存在了,那時的環境根本不適合現在的生命生存,而生物化學中表明,38億年前生命就已經開始改造整個地球的環境,它們的出現極其古老,那些頑強的生命痕迹並不比岩石出現的時間晚太久,它們並沒有多麼年輕。
談不上是感懷,王集低頭望著自己腳下這白色巨石堆砌的古老城牆,想起這是很久以前,這個世界的和圖書獵人軍團修築,來專門抵抗阿里蘭斯巨手的,工程修起的時間應該是在公元前,最終被舊日神子從內部瓦解,失去力量的城牆對深淵的眷族無能為力,軍團覆滅,然而執行這一切的神子基督卻在最終背叛了天父,導致文明重新延續。
王輯就在府邸外等她。
「你再頂嘴,我就一刀捅死你!」
泛黃的桌面,硃紅色的荊棘王冠安靜呈放。夜間被王輯丟棄與摧毀后,它又莫名其妙地重新出現,沒有人發現它是怎麼出現的,當發現時它已經在那裡。王冠的出現必有緣由。但房間里的獵人與勞諾甚至都懶得去猜,因為不需要。
上午12點,教堂的鐘聲響起。
他說。
若可以思考的文明生命,與樹陣其它生物本就沒有任何區別,那麼即使當下人們活在宇宙遲暮的年代,但遙想生命最初萌芽的洪荒,那一切未來都不再變可怕,萬物凋零的冬天,也總有火焰重新燃起。
偶爾有些話語聲響起的地方,王輯聽到的,也是一種歇斯底里的吵鬧。丈夫與妻子的爭吵,商人與工人們的矛盾,不外如是。災難面前,人們的精神線綳得太緊,好像在時刻斷裂的邊緣。
「怎麼了?」
若將一切說成是輪迴或許太不負責任,王輯此刻想到的是,縱使未來再冰冷,也總有如今的事物傳承下來的。曾經的羽人和巨人如今也還依舊在,文明可以和所有生命一樣的渺小低微,事實上也從未高大過任何地方,那麼他象徵著生命,再弱小,智慧的hetubook.com.com火焰也依舊可以在凜冬之後燃起的。
他象徵性地給了建議。薇薇微笑點頭,但從其神情可以看出,她根本沒有聽進耳里,相同的話聖子也早已經向她說過,如果她聽的話,那她就不是她了。王輯看得出來,但對此也沒有辦法。
審判日降臨倒計時,第五日。
很早,生命就在與不符合自己的年輕星球作對,漫長的演變讓它們不斷適應星球,也將星球不斷改造適應自己,時至今日,在數千年時光都猶如白駒過隙的當下,建立文明的人們發現自己竟是如此的羸弱不堪。是的,但單個生命乃至群體的悲劇或許自生命出現其就已經存在,最早的原核生物在躁動的環境中時刻都可能滅族,在即使它們都無法適應的時代,若去細思,慘痛不落如今的文明。
看到荊冕自己回來的第一眼,王輯立刻走上去,伸手小心翼翼抓住將尖刺拈起,準備以傳統烙印封存。接觸的剎那,他手指立刻傳來了一種尖銳的刺痛感,王冠不由得脫手,重新落在桌面上。
回到現在,王輯不覺他面對一位智慧超過他的神明,就和醫生所想的那樣,對一切無能為力。相反,他覺得渺小有渺小的好處,人們對環境的適應力無法超過太多昆蟲,那神明作為更高級的生命,它未必能比渺小的人類傳承更加久遠。它現在對卑微生物所做的一切,都暴露出它們的恐懼與時日無多。
非常時刻,他不敢輕易造次。
必須要在下午聖子發言之前找到替罪羊的預備人選,王https://www.hetubook.com.com
輯對此的壓力其實也不小。他走過整個城鎮,覺得所有情緒歇斯底里的人都能作為替罪羊的選擇,畢竟他們大多都已經犯下憤怒的罪,但如果所有人都這樣的話,那法不責眾,挑選任何人,都可能會引起群體的抵觸。
所有的悲痛可能都是因思考而帶來的,眼淚最初的功用並非是生命悲傷,鱷魚食人的流淚,也不過是潤滑自己的眼睛。即使擁有思考的能力,人類也並未能脫離生物的範疇。人類所能表達出的所有情感與行動,在動物身上也大都並不新鮮。偉大的犧牲與母愛,在動物身上也可以遇到;罪惡與內鬥在動物族群中也並不罕見。縱然那些吹捧同性間的高尚愛情,在動物中也存在的。是啊,縱然智慧已經到到達極致的神明,也無限渴求著神子,當神也是一種生物時,這世間便沒有任何東西不能跌落凡塵。
「替罪羊的選擇最好能和神父在人物屬性上,能夠有一定的重疊。這樣的話,在今天聖子進行發言后,即使其中一位出現了問題,也能馬上拿另外一個頂替。最好是這樣,否則中間聖子的發言就會出問題,因為一旦預備人選不是神職人員,而聖子已經指明是神職人員的話,情況就會很尷尬。」
……
「見過勞諾后,早些回去。沒有必要惹惱你的父親。」
這是天父神明給予勞諾的選擇機會,戴不戴王冠是勞諾自己的事情,但神明所予的成神選項,卻是無法制止的。王輯知道,就算自己的能力再大,不可能連這種選擇的機會都剝奪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