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
他無法維護自己的兄弟，因為他的兄弟是不潔者，是城鎮所有人傾瀉怒火的出口。時光彷彿好像回到了過去的恩納，他在那時也受盡冷眼與嘲諷，聖子待他始終是一樣的態度，兩人的心都沒變，但聖子卻從未替他去講過什麼。
醫生垂目問道。
王女催促道。
勞諾這麼說，人們當然再沒有話問。事實上，他們縱然有，在面對相對不熟悉的勞諾時，也不敢問出口。尤其是想到自己曾經對勞諾私下百般侮辱的時刻，每個人的臉色都不會太好。醫生將這一幕看在眼裡，他知道王輯會獨自離開，知道他為何會對這一幕失望，從這裏的細節，心理醫生可以完全看透。
後者微笑。
神父將頭深深埋下，充滿敬意地問道。
王輯的話語乾淨利落，表達直白，沒有任何拐彎抹角。
「請您宣布對不潔者的審判。」
聖子掌握信仰權，一來是有積威，二來他個人也確實擁有著超然風度。這種個人魅力方面讓每一位信徒都為之蟄伏，縱使聖子在這段時間內，對城鎮的控制很嚴苛，人們也可以心甘情願地跟隨他，因為聖子自第一眼看去，就遠比任何人都要可信與靠譜，而且他確實擁有這方面的能力。
是的，他無能。
一片混亂嘈雜中，聖子最終被押送回了教堂，勞諾眼睜睜看著風華絕代的同胞兄弟榮耀不在，在一派人人喊打中被蓬頭垢面地壓往教堂，他明白了一切，他希望自己能阻擋人們做這種事，但他卻發現自己不能，當他的兄弟將信仰權轉讓給他時，勞諾瞬間明白了這個位置的心酸。
「我們和-圖-書走吧，首字母A還在外面等我們。」
「勞諾，你……」
「謝謝。」
心理醫生單刀直入，直接問起了現在最重要的事情。王輯平靜道：「當然就是聖子的事情。我現在準備要做一件事情，這件事情的代價可能會非常大，我一個人可以做，但結果可能會牽連到你們，我現在就是要徵求你們的意見。畢竟我們是一起來的，還要一起回去。」
是的，這就是他最後的辦法。代價很大，但他相信收益是可以解決審判日這個問題的。他縱然不是聖子，不是勞諾，他為了達到目標，可以不惜一切代價。這個想法原因也很簡單，就是他最初所說的，只要他不敢殺這些人，天父神明就會讓他對一切沒有辦法。
這一刻他已經放開了一切。所有的負擔全都從他肩上消散，他不再是聖子，不再需要承擔自己本不應該承擔的責任，遙望了人群中的勞諾一眼，他低下頭，此刻內心無比寧靜。終於，他將勞諾本應有的一切還給了對方。
激憤的人群立時冷靜了些，人們將目光紛紛投向勞諾。是啊，真正的聖子就站在他們中間，和他們每個人都站在一起，他自始至終都沒有發言，保持著沉默，又怎能輪得到他們說話？
從城牆上站起身，王輯回頭望向那明媚的日光，與太陽凝視。
王輯面無表情地表示感謝。
「我準備屠殺無名所有的人。」
在自己團隊遭遇反對，在他意料之內的事情。但他還是將最後一絲希望，放在了小楠身上。他知道小楠會懂他的想法，但他不知道，小楠是否會支持他這樣做ｗｗｗ•ｈｅtuｂｏｏk.cｏm•ｃｏｍ。這樣做的風險也確實太大，他知道自己可能會因此被勞諾所追殺，但現在他並不畏懼這點，比起這些，他的團隊是否因此會分崩離析，更加重要。
勞諾一聲長嘆，說道：「將他先帶回教堂，審判日再做處理吧。」眼見人群臉色有異，他馬上補充道：「但各位可以相信我，神國是不會有不潔者存在的。我會在神國降臨時，將他從這裏驅逐。」
王輯毫不避諱地回答：「我認為只有這樣做，才能從根源上解決一切禍端。沒有其它任何辦法，比這點更加有效。現在情況其實已經很被動了，我要的是快刀斬亂麻……」
在勞諾攙扶下的老人似乎想說什麼，但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口。老人雖然眼睛瞎掉了，但心裏卻對一切看的都很透徹，一旦人們將勞諾認定為聖子，認定為城鎮的領導者，那麼她就不能再對勞諾提出任何意見。
「呵呵。」
醫生笑了下，深邃的目光望向遠海，他突然嘆了口氣，走到王輯身邊坐在了古城牆上。沉吟許久，他才開口道：「首字母A，你讓我知道了播種者存在的原因。我知道你很冷血，我也知道，如果我問出，這件事情如果放在你身上的話，你會如何回答。你若自身出了問題，你會毫不猶豫地讓別人殺死你；若是你的防區出現問題，你會毫不猶豫地殺光你防區的所有人。但現在，我們如果這樣做了，我們就是播種者。你有沒有想過，我們這樣不擇手段的下去，最終會成為什麼？」
「你快說吧。」
「快！把不潔者押回教堂！」
他高聲吶喊著和_圖_書。
「聖子。」
醫生沉靜道：「從你說出這個方法起，我就知道你確實沒有辦法了。怎麼說呢，我略有點失望，你在那夜的信心百倍，到最後就是給我們這樣的解決辦法嗎？因為擔心那些被人性膿毒所感染的人類成為天父的刀，就把文明最後的倖存者給全部殺死嗎？」
王女認真地向他說道：「你就是意柯塞汀玩的那個遊戲里，那個悲劇的阿爾薩斯王子。你會因為自己的極端而墮落，最終變成青銅議會的爪牙。想想吧，當你心中萌生這種想法時，會不會就是中了神的圈套？」
她對勞諾施加的任何影響，在旁人看來都將是值得商榷的。
「我輸了。」
「但我會負起失敗的代價。」
「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趕緊說吧，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
王輯抬頭。
破碎的古城牆上，王輯站在斷裂帶凝望著海浪起伏的遠海，沉默地等待自己同伴的到來，終於感覺到了他們的到來，王輯轉過身。
王女的表情瞬間僵滯，說不出話來。
「首字母A。」
「你這樣做了的話。」
王輯平靜道：「所以我說這件事情我可以一個人做。但我需要你們的支持。我不想在做出這件事情后，失去夥伴的信任。審判日能否度過對我們來說固然重要，但你們對我也很重要。我要確定自己不是在孤軍奮戰，我不想因為這裏的得失，而讓我們產生分歧和裂痕。縱然所有美好化為悲劇，在我看來都不重要了，我還要顧及我們的未來。」
他誠實作答。
因為不能。
「不會的。希望越大，帶來的絕望只會更深。不要再指望他人了https://m.hetubook.com.com，那會讓我們敗的更慘。」
熱鬧一時的聚集終究還是退散了，聖子被神職人員從火刑台上押下來。跟聖子從火刑台上下來后，虔誠的神父重新恢復了那副頹唐的神色，他望著那面容平靜的聖子，問道：「……我應該怎麼稱呼你。」
火刑台上，神父一臉虔誠莊重地向勞諾的方向拜倒，人們望著這一幕多少感到了有種噁心與極度的不自然，難道他們現在要拜一個被整個西西里所嘲諷的醜八怪嗎？複雜的人心作祟，讓周圍的人群很難向神父一樣，面對勞諾跪拜。
他知道，自己這個想法在醫生看來，就像當時在黃石公園時，對一切絕望的醫生一樣。心理醫生從此處振作，就絕不會再墮入這個坑中。可是，醫生自此也不過是將希望轉移到他人身上而已，而承接著希望的他唯有這個辦法。
他說。
神父突然一語好像驚醒了夢中人，剎那間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
在此之後還有一句話未從口中說出，這句話只在他的心裏講出來：
難堪，敬畏，恐懼，這些複雜的情緒全都包含其中。
……
一個雞蛋突然毫無預兆地砸過來，在聖子的頭頂碎成一團，人群中也不知是誰先動的手，馬上，控制不住情緒的人群便開始混亂地對聖子展開了攻擊，神父連忙叫僧侶們將人群攔開。
……
聖子微笑。
「就這樣嗎？」
「或許還有轉機。」醫生補充道，「剛才你走的早，所以你沒有發現有些情況，那位神父我認為是可以……」
勞諾卻不是這樣，他從未擔任過領袖，他從未站在聖子的立場去看待過問題，他曾經的過往讓他現和_圖_書在站在聖子的位置上，更容易被人們所畏懼和害怕。這裡有太多人得罪過他，有太多人在背地嘲諷過他，而他如今的身份，會讓人們無比難堪。
「小楠你呢？」
「在你說出要殺死文明最後倖存者時，我就猜到你會用播種者比喻這樣的行徑。」
勞諾眼望著火刑台上神色安寧的神子，餘光又看到了騎士保護中，一臉乞求望著他的薇薇，他感到有些頭暈目眩，因為這是人生從未有的時刻。
噗！
勞諾早已經受盡人間寒涼，但他卻在此刻第一次知道，讓自己忍受痛苦，遠沒有對深愛之人的痛苦愛莫能助更來的悲傷。那一刻他捏緊了拳頭，默默將自己的母親送回家中，然後決定，前去教堂見自己的兄弟一面。
王輯抬眼，清楚感覺到了醫生話語中的火藥味。
「感謝你還能想到這點，我是不會認同你這個行為的。你真要這樣做的話，或許我們以後只能分道揚鑣了。首字母A，你應該是無所不能的才對。在我印象中你就是這樣，我沒有想到你現在在這裏遇到挫折，就想到了用這種辦法。我無法接受曾經拯救我世界的獵人，會像那時的我一樣無能。」
無能嗎？
說到這兒，醫生側目看向王輯。
醫生轉身，和小楠她們說道。
「我不知道。」小楠搖頭，「但我始終支持你。」
「是這樣的。」
王輯搖頭打斷了心理醫生的話。他不需要再聽這些希望之語，因為就在小廣場事件之前，他的信心遠比任何人都要飽滿。醫生對世事觀察要比他遠沒錯，但他在此時領悟的失敗遠比醫生要深。現在他已經想清楚了，他還是沒有辦法下定決心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