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瘋了一樣,用開水燙,用火燒,用刀子刮,渾身都是血……後來,他就躺在地上不動了。」
村長是個五十多歲的禿頂大叔,戴著副老花鏡,穿得像個退休的老幹部,有點文化人的意思。
村民們看到我們進村,眼神防備又好奇,但當我們上前想問一下情況的時候,人人都很閃躲,一句話也不肯說,直接躲進院子關上門。
頭一個家裡就剩個瞎眼的老母親,似乎是兒子的死對她的精神造成了很大的刺|激,問了半天什麼都沒問出來。
柯亮先是防備的看了站我身後的林業深一眼,然後稍稍猶豫了幾秒,才緩緩點頭:「……恩。」
我暗暗記下,心想這句話可能是個關鍵的線索。
那男生身材很瘦小,肩膀能看見嶙峋的肋骨,像是營養不良沒長開的樣子。
柯亮先是搖頭,但隔了一會兒好像突然想起來,不太確定道:「他,他死的那天晚上,我好像聽到他說了一句,「不是我拿的,我不該拿,別找我」之類的話。」
我們連著吃了好幾道閉門羹,林業深的臉色很難看。
只是不知道柯鵬死前到底拿了什麼不該拿的東西,會不會跟他的死亡有直接關係。
村長在一邊看著,惋惜的感嘆:「他叫柯亮,也是個可憐的孩子,父母走和-圖-書的早,一直跟著哥哥柯鵬相依為命。」
說是招待所,其實就是村長自己家。
不過,吃了我們的麵包,他對我們的態度也有些好轉。
「謝,謝謝。」柯亮沖我點點頭道謝。
「現在柯鵬沒了,討債的天天上門來搬東西,家都給搬空了。」
柯亮眼神不安忐忑,往角落縮了縮,終於說出了第一句話:「不,不用了,臟……」
我原本以為,我們枯河村算是很貧窮落後的地方了,但是沒想到進了柯家村,才發現這裏竟然比我們那還要封閉落後。
可就在這時,村長來了。
「本來他們家在村裡有好幾畝地,靠著種莊稼一年也餓不著,可自從柯鵬染上了賭癮,把家裡的幾畝地全都敗光了。」
村子里家家戶戶都是那種石頭夯土砌成的老房子,又破又舊。
我們三個被分別安置在了兩個房間,然後隨便吃了點東西。
「你有什麼話該說就不說,可不能騙人,知道嗎?」
但是他的眼神很乾凈,對我們沒有像那些村民眼底透出來的抵觸和敵意。
我甚至有點期待他會撂挑子不幹,帶著我跟蠻子立馬離開這鬼地方。
第二個死者有個大哥大嫂,不過兩人的態度很差,不怎麼配合,問什麼都懶得搭理的樣子,要不是有村和圖書長在,我估計連門都不會讓我們進。
我怕他餓太久,一下吃太多腸胃受不了,就沒再給他。
看見我們進來的時候滿臉的防備和驚慌,本能的縮到了角落躲起來。
林業深好像對這些一點都不關心,他直接對村長道:「我們想單獨跟柯亮談談,麻煩你先出去一下。」
看來這次的情況比我預想的還要複雜棘手。
其實他手臂上的淤青我早就看到了,本來還懷疑是那些討債的人打的,但仔細一看,上面不光有新傷還有舊傷,顯然是長期遭受毒打造成的。
蠻子會意,高大健壯的身軀直接堵在村長面前,左右擰了擰脖子:「村長,請吧。」
屋裡連個凳子椅子都沒有,更別說床了。
蠻子嫌他磨嘰,半拖半拽的就把他塞到了門外,大概是防止村長偷聽,自己也在門外望風沒進來。
村長好說歹說,勸了一陣,他對我們的戒備心才慢慢放下一些,只是目光直勾勾的盯著蠻子手裡正在啃的麵包。
柯亮認真的回憶了一下道:「大概,十幾天前,那天晚上他起來解手,突然大叫一聲,說好癢,好癢,然後整個人在地上打滾,很痛苦的樣子。」
我們直接去了那三個光棍家裡。
「醫生給他開了葯,晚上他吃了一大把,但是沒有https://m.hetubook•com•com用,他還是難受,渾身都癢。」
我心說總算來了一個能說話的了。
柯亮說到他哥哥柯鵬的死,臉上沒有什麼悲痛,更多的是恐懼和不安。
「那之後呢?有沒有去醫院看過是什麼病?」我順勢問。
路上,村長跟我們大概的介紹了一下。
他看起來像是餓急眼了,一口氣連吃了三個麵包還沒吃飽的樣子。
死掉的那幾個人,三個是村裡的光棍,兩個是老鰥夫,老鰥夫家裡沒人,屍體放著怕傳染,已經處理掉,所以就沒必要去了。
說完給蠻子遞了個眼神。
我知道林業深有輕微的潔癖,在這樣的環境下,他本來就已經很不爽,結果又頻頻出師不利。
然後又一番好意的叮囑柯亮:「亮亮,這幾位是專門來調查你哥哥的死因的,你不用害怕,他們不是壞人。」
村裡唯一一棟兩層樓的磚瓦房,雖然不大,但還算乾淨。
村長臉色有點難看,但還是強裝鎮定:「那,好吧。」
男生一開始還有點顧慮的樣子,直到看見村長點了頭,立馬像餓狗搶食一樣撲過來用嘴撕開包裝袋,狼吞虎咽的吃起來。
我們幾乎沒有抱什麼希望進了第三個死者的家。
村長顯得有些顧慮:「這,不太合適吧?柯亮這孩子膽子小,看hetubook•com.com到你們幾個陌生人會害怕。」
到了第三個死者家,我都驚呆了,說是家,其實也就剩幾堵牆和一個屋頂了,用家徒四壁來形容再貼切不過。
「我很害怕,過了很久才過去推他,發現他已經涼了。」
他身上穿著一件並不合適的短袖襯衫,褲子膝蓋破著洞,腳上的革鞋也開了口子。
「不過,我哥那時候已經瘋了,我也沒怎麼聽清,不知道有沒有聽錯。」
「小兄弟,麻煩你,帶我們去你哥的墳看看,我們要驗屍。」
我愣了一下才明白過來,他說的應該是自己臟,不想我碰他。
散養的雞鴨滿地亂竄,雞屎糞便拉得遍地都是,我們進去的時候甚至找不到地方下腳。
地上只鋪著一層干稻草,上面坐這個跟我十七八歲的男生。
我看他不排斥跟我交流,於是斟酌了一下,試探著問:「關於你哥哥的事,我有幾個問題,可以問問你嗎?」
確實,他的衣服又臟又舊,頭髮也很長時間沒洗的樣子,身上一股汗臭味。
我又問:「那,你哥哥發病之後,有沒有跟你說過什麼話?什麼都行,只要你記得的,都可以告訴我。」
這時,旁邊的林業深掏出白手套套在手上,很不耐煩的開口:「行了,問的差不多了,幹活吧。」
林業深臉色不佳,隨便和*圖*書應付兩句。
柯亮搖搖頭,有些怯懦道:「沒,家裡沒錢去醫院,後來,我哥實在受不了了,去找了村長,村長帶他到了鎮上的醫院。」
柯亮躲在角落抱著胳膊沒吱聲。
這是我們自己帶來的口糧,蠻子飯量大,村長家的菜不合胃口,他只能幹啃兩個麵包充充饑。
林業深指著我道:「沒事,她能搞定。」
不過,我也知道想讓他開口不能急,於是把東西放在他手夠得著的地方:「好,那我給你放在這,待會兒你記得自己塗一下,一天兩次,很快就能好的。」
林業深頭一次發揮敬業的精神,吃完飯就讓村長帶我們去出事的那幾家看看情況。
我暗暗一喜,醞釀著措辭道:「你哥哥是從什麼時候身體開始出問題的?」
我領悟過來,趕緊從蠻子的背包里拿出了幾個麵包和一瓶水放在他面前的地板上,語氣溫和道:「你吃點東西吧,吃完我們有點話想問問你。」
「你手臂上有傷,我幫你擦點葯吧。」
「林組長,你們可來了!這麼晚了,還以為你們不來了呢!」
林業深給了我一個眼神,我會意,拿著跌打藥膏走過去,蹲在柯亮面前,盡量溫和一些不刺|激到他。
村長知道我們是上面派來的,也沒多說什麼,趕緊帶著我們去了村裡的招待所,安排我們先住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