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蘇清淵這麼緊張,倒是有些奇怪。
其實他這話說得,也在理。
想了想,又問無為真人:「前輩,你剛才說之前每次怨魂鬧騰最厲害的時候,你只要跑到湖邊來坐坐,心境慢慢就平復了。」
蘇清淵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只是眉頭依然皺得緊緊的。
「枝繁葉茂,鬱鬱蔥蔥,像是枯木逢春了一樣。」
「難道就由著他這麼欺負我一個老人家?」
無奈之下,我只得調整一下心態,客氣的開口:「前輩,你竟然想讓我幫你拔除體內的怨氣,那至少也要先告訴我,你這一身的怨氣因何而來吧?」
可聽無為真人說完了前因後果,我還是一點頭緒都沒有。
蘇清淵平淡道:「放心,真要出現那種情況,我們會阻止你傷人的。」
「我這怨氣纏身,隨時可能暴走,你們兩個年輕人難道打算在邊上眼睜睜的看著?」
蘇清淵微微皺眉,壓著聲音問:「你真的什麼都沒幹?」
無為真人想了想,大概也覺得我這個要求不過分。
他說話期間,我忍不住好奇,朝著湖邊走去。
他快步上來拉住我的手腕,面色莫名有些陰沉。
「那惡妖等我離開后,又折返回去,為了泄恨,用極其殘忍的方式將我留宿過的那一家老小七口人全都殺了。」
「那一家七口死得不甘,冤魂不散,煞氣衝天,攪得整個村子雞犬不寧。」
「於是就用法器把他們的魂魄收容起來帶在身邊,想著天下之大,日後總有辦法可以消弭他們身上的怨煞之氣,m.hetubook.com.com將他們超度。」
無為真人說到這,不由得嘆了口氣:「這一家七口因我而死,我實在不忍心散了他們的魂魄。」
我有點茫然,回頭看著他無辜道:「我沒幹什麼呀!」
無為真人一臉慈色的上下打量著我,那熾熱的眼神看得我渾身都有些不自在。
可我一眼看過去,那樹影似乎變成了一個人影。
「總得再想想辦法吧?」
隔著霧氣只能看到湖中央那棵銀杏樹模糊的樹影。
無為真人也不客氣,繼續看著我道:「小姑娘,這狐妖既然是你帶來的,我也不問他的來歷。」
「我熬不住的時候,就跑到湖邊來坐坐,心境慢慢也就平了。」
「真的!當然是真的!」無為真人抓住我的手腕,笑眯眯道,「小姑娘,老夫果然沒看走眼,他這條命,只有你能救!」
蘇清淵沒說話,但臉上的表情已經默認了。
我回頭一看,就見無為真人身上的怨氣像是被另外一股力量慢慢壓制了下去。
看樣子,是真的一點辦法都沒有了。
我在他眼前似乎已經不是一個活生生的人,而是一件難得的寶貝。
「後來我折返山中,又經過那個村子,村裡有人認得我,求我去鎮邪驅鬼。」
對著我裝可憐道:「小丫頭,你倒是說句話呀!」
當即也不給對方面子,直接道:「想讓本座叫你一聲師爺,你也要當得起!」
「這,這……」無為真人被紅繩綁著還不能動,只能站在原地看著我倆乾瞪和-圖-書眼。
無為真人一番話說得輕描淡寫,這種幾十年如一日,日夜不得安寧的煎熬,在他看來,似乎是一種修行。
蘇清淵反手握住我的手背,冷笑一聲道:「湘湘,你為林業深已經做得夠多了,既然他的師傅都不著急,那我們又何必操這個心?」
「原來這就是卦象裏面的那一線生機!」
蘇清淵抓著我的手緊了緊,顯然還想說點什麼,但到底沒說出口。
蘇清淵冷眼看著他,估計已經在極力忍耐了,聽到這話有點壓不住。
這時,無為真人突然激動的喊了一聲:「天意啊!這是天意!」
「我到那才知道,這鬼祟正是那一家七口的怨魂所化。」
我倒是無所謂,只是蘇清淵肯定叫不出口。
我下意識的揉了揉眼睛。
我撓了撓頭皮,沒有正面回答。
無為真人聽我這麼一問,用目光示意了一下道:「這湖沒什麼講究,就是一個死水湖,但湖中央的那棵千年銀杏樹,似乎是大有來頭。」
但凡他的心性差一點,恐怕早就跟那一家七口的怨魂魚死網破了。
我有點哭笑不得道:「我閑的啊!我好端端的管人家長不長葉子幹什麼?」
「現在下山?」我愣住了,站在原地沒動,「蘇清淵,你在開玩笑吧!」
可事已至此,我也不可能真的作壁上觀。
「我要是在這個時候一走了之,你覺得我會安心嗎?」
不過這事還挺難評的。
「可沒想到,有一次我遇到一隻厲害的邪祟,受了重傷,這一家七口的怨魂就趁和-圖-書我不備,鑽入了我的體內。」
我頭疼的扶額,心道這老頭的臉變得可真快。
無為真人邊說邊回憶:「哦對!就是那次!」
「那時正是冬季,本不是銀杏樹抽芽的時候,也不知道怎麼的,一夜起來,滿樹都長滿了新葉。」
於是沉默片刻,無奈開口道:「這事說來慚愧,我年輕的時候曾入世行走過幾年,一時心軟錯放了一隻惡妖。」
「湘湘!你在幹什麼?」我正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的時候,耳邊突然傳來蘇清淵急切的聲音。
「真沒有!」我詫異的看著他,不解道,「你在懷疑什麼?」
「你答應我,別太逞強,我們下山吧!」
「只是每逢月圓,陰氣最盛的時候,他們都會鬧上一陣。」
都說人非聖賢孰能無過,誰年輕氣盛的時候還沒有犯過錯?
他拉著我的手道:「林業深的事,你已經儘力了,救不了也是他的命。」
原來無為真人體內的七個怨魂是這麼來的。
這無為真人真是會給我出難題!
「這棵樹從青霄派建立伊始就已經在這了,不過,這樹十分的古怪,幾十年來都沒長過葉子,光禿禿的一棵,就像死了一般。」
以往到了這個時候,蘇清淵多多少少都會給我一些提示,可是這次,他竟然一言不發。
不管是從我爺爺那論,還是從林業深這邊論,他都當得起我這一聲「師爺」。
湖面上的霧氣還是很重,山頂的冷風都吹不散。
我順著他的話問:「那前輩你需要我做什麼?」
「他要是隨你叫,按輩分和-圖-書,怎麼也得叫我一聲師爺。」
「你怎麼突然這麼嚴肅幹什麼?」
也難怪他老人家的心態這麼豁達。
沒想到無為真人竟然直接就看出了他的妖身。
「不然我這稀里糊塗的,也不知道從何下手啊!」
「不如就耐著性子在這邊上等著吧!」
無為真人一番話,把我給驚住了。
說完,也不理會無為真人,直接拉著我走到一邊。
原本捆在他身上的硃砂紅繩也自動脫落。
言下之意,想使喚我們做別的事,沒門!
「好像,也就是你爺爺抱你來青木山找我的那一年,它長過一次新葉。」
額……
「為了保命,我只得將他們封禁在我的體內。」
感覺這就是個死局,根本無解。
我狐疑的打量著他問:「你是在擔心我嗎?」
我看著無為真人,忍不住問道:「前輩,這麼多怨魂同時待在你的體內,那你豈不是日夜都要飽受他們的怨氣的折磨?」
他大概知道自己說服不了蘇清淵,轉而把目光看向我。
「來之前我就知道這一趟不會太順利,可現在也沒有到放棄的時候啊!」
新芽的生長速度很快,不過眨眼的功夫,葉子就已經長出來了。
蘇清淵壓制妖力加入特調組到現在,還沒被人發現過,本來以為只要搬出他是特調組特殊顧問的身份就能遮掩過去。
「不過後來慢慢就習慣了,他們在我耳邊嘶喊哭鬧,我就給他們敲鐘念經,時間久了,倒也相處融洽。」
無為真人笑呵呵的搖搖頭道:「你已經在做了……」
再睜眼,霧氣和-圖-書已經淡了很多,肉眼能看清湖中心一個小島上孑然聳立著一棵十多米高的老銀杏樹。
「仗著自己年紀大,就算計一個小姑娘,倚老賣老,厚顏無恥!」
是我眼花了嗎?
我忙問他:「前輩,你剛才說林業深有救了?是真的嗎?」
「那這湖是有什麼講究嗎?」
我心裏有些泄氣,可總覺得不太甘心。
「你說是吧?」
正如無為真人所說,這棵樹光禿禿的不見一片葉子,可下一秒,那些光禿禿的樹榦竟然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冒新芽。
「哈哈哈太好了!那小子有救了!」
他對著那棵銀杏樹拜了拜,一臉的虔誠。
「誒!別,別走啊!」無為真人大概沒料到蘇清淵是這個路數,當即有點傻眼了。
無為真人笑笑道:「折磨倒也談不上,就是一家七口人多嘴雜,太吵,天天吵得我腦仁疼。」
蘇清淵抿著唇角沒說話,似乎是在等著對方的下文。
「本座沒有現在就把她帶走,已經是給了你面子了!」
「不過,既然來了人界,總要學學這裏的規矩。」
「可沒多久,葉子就發黃掉光,變成了現在這副光禿禿的模樣。」
只是,這因他而死的一家七口也確實無辜可憐。
無為真人見我們兩個都不說話,當即氣哼哼道:「怎麼?」
「難道你覺得這千年古樹突然長出來新葉子是我乾的?」
「到了我的地盤,還跟老夫在這擺譜?」
我見蘇清淵真的有點上火了,趕緊拉了拉他的袖口,示意他克制一下情緒。
我感覺他看的是我,又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