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六十五章 青史里的讀書人

想來殺我?
想到這梁道慢慢搖了搖頭,讀書人,終究是迂腐的,或者是天真的,過於理想了,可這個如此現實的世界,哪能讓你如此理想。
王安石變法的事情,在前朝也是大事,欲要改變宋朝逐漸衰敗的隱患,可惜沒能成功,饒是如此,宋朝的舊黨在王安石死後,還是願意建策當時官家,給王安石謚號「文」。
很完美的計劃。
可誰知道,我大明煌煌盛世之下,竟然也有妖臣。
不至高位,何談青史留名。
只有經歷過貧窮,才知道當下富貴的來之不易。
絲毫不擔心的梁道,忽然站了起來,他聽到了有人掀開作為地下室障眼法的一堆草料的聲音,然後他看見了一道寒光,一個嬌俏的身影手持彎刀貓著腰從台階上一步一步走下來。
不得不服氣。
這個時候,兀良哈殘兵應該和朱陽的三百大明雄師在城外不遠的地方展開了廝殺,這個時候,李友邊、王魁、趙彥傑應該已經死了。
和圖書還好自己早有準備,這處地下室之隱秘,幾乎沒人知道,因為這座民宅的主人,在自己出錢挖好這間地下室后,他們就因為受不住關外的寒冷,提前回關內了。
硯台兩座。
亂世出妖臣。
文,是文臣最高美謚!
成為一方封疆大吏。
但梁道從不嫌棄,正如他當年還貧賤時,別說好酒了,就是馬尿一般的酒,他都喜歡的緊,有錢之後,雖然不再喝劣酒,但也不嫌棄。
愚蠢至極。
然而有屁用,人死卵朝天,哪怕你在手記中提了無數次的「先天下之憂而憂」,你範文端依然只是被尊稱而範文端,而不是範文正。
王文公就是王安石。
在這樣的死局之中,黃昏都能反敗為勝,中南半島那邊的傳言果然有道理,黃昏這樣的人,確實是一個比諸葛亮還要妖的妖臣!
詳細記錄了他來長平布政司半年的政事記錄。
而且活人永遠保守不住秘密。
酒不好。
m.hetubook.com.com士風流,當配好硯。
應該死了。
一燈如豆。
這個時候,黃昏應該死了……吧?
只有死人才不會開口。
在這一瞬間,已經沒有任何詞語能形容他心中的絕望,以及對死亡的恐懼,但梁道畢竟是摸爬滾打起來的人,還能保持鎮定,也在為求生做最後一絲希望,「終於知道紀綱為什麼會輸了。」
外面沒有聲音。
在地方任職,輾轉多地,甚至都沒做過一方主官,只是憑著勤奮和努力,不斷的升職,一度做到了浙江承宣布政司的參政,然後就被調到長平。
梁道知道範文端的出身,不是什麼詩書世家,也不是官宦子弟,和他梁道一樣,都是起於寒門,在洪武中期科舉中第,還只是同進士。
那聲音頓了一下,「以前一直覺得這話很傻逼,現在想想,站在我這個立場,說出來真他們的鏗鏘有力氣勢傲然。」
自己只需要等到天亮時分再出去,和朱陽達成默契,hetubook.com•com然後等待慶州那邊的人過來收拾殘局,再「如實」寫一封章折去順天,配合朱陽的軍報,今夜發生的一切事情,就只是一場兀良哈的普通叛亂。
範文端為國殉職,陛下仁慈,特意下旨,範文端的兒子已經去國子監太學,以後參加科舉,就算科舉不中,陛下也會給他恩賜進進士。
當然,他們回不到關內。
別說他們了,再過個十來年,就是大明境內,也沒人記得你範文端。
然後說出了那句話中二話:「正義雖然會遲到,但從不缺席!」
然後……
那兩個江湖草莽連夜追上了那一對來關外尋找機會的中年夫妻,然後讓他們永遠的留在了關外——關外這人煙稀少的地方,失蹤幾個人再正常不過。
不過接下來還要再處理一些人,比如派去殺王魁和趙彥傑的兩個江湖草莽,雖然給了他們足夠的錢,但梁道一點也不信任這些刀頭舔血的江湖草莽。
上面的院子里忽然傳來喧囂聲,梁道有些和-圖-書意外,這個時候了,城內還有兀良哈殘兵,旋即又開始擔心起來,莫不是李友邊、王魁和趙彥傑的後手?
理想,在仕途上從來都屁都不是,王文公的理想不比你範文端更高?
算是福蔭子孫了。
可為何範文端不知道珍惜?
水土不服只是一個原因,真正的原因還是事必躬親,範文端啊範文端,你以為你是南陽諸葛亮么,你只是大明眾多布政司使中的一個,還是官階品秩最低的一個。
在嬌俏身影的身後,傳來了有些熟悉的聲音,「不得不說,四個人中,你最陰狠,也最狡猾,可惜百密一疏,他們三個已經死了,你再活著,這就有點說不過去了,別說我不同意,就是漢中府那邊因為你貪污巨款疏怠政事而吃苦受難的百姓不同意,當然,那位死在自己學生卑鄙手段上的老知州先生更不同意,梁道,人在做,天在看,你看蒼天何時饒過誰?」
梁道坐在尚是嶄新的地下室中,淺斟慢飲的喝著小酒,再隨手翻著一https://www•hetubook.com•com本手記,這是前任布政司使範文端留下的工作手記。
至於書畫,書挺值錢,畫更值錢,不過讀書人而言,這些東西一般不會變賣,只會留給子女,所以範文端的家人,繼承的遺產只是個寂寞。
你以為這片草原的人會記得你?
看到這裏,梁道沒了興趣,放下書側耳傾聽。
難怪會英年早逝。
範文端死時,當時的長平布政司參政和參議輔助他的學生謝客收拾整理他的遺物,堂堂一位布政司使,留給子女的不過區區三十兩大明寶鈔,以及一大堆的書和畫。
接下來,將由自己主掌長平布政司的大局。
一座端硯,一座歙硯,都是名品,看似價值不菲,其實端硯是範文端科舉時,他的恩師贈送給他的,而那座歙硯則是他調任長平布政司使時,由浙江承宣布政司使孫雋所贈。
梁道端起酒杯慢慢抿了口,蹙眉。
倒也還算好。
狼群過後,你連屍首都找不到。
卻將自己累死在這片遠離故土的草原。
梁道心裏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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