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余壽，他原來足夠他做很多事情……
「還能活多久？」
轉身之際，他才驀然發現，
董義山的腳步愈發沉重，面色亦是凝重，到最後，他只是聽著身旁的年輕人娓娓道來，自己點頭應承下來。
威力不亞於前朝的聖旨！
其中，當然有常年操勞過度的成分。
「你應該猜到了一些，日後死的未必只會是一個龍太子，那位盤踞在帝京城十余年的陸地蛟龍也會死，帝京城秦家更是會成為過去式。」
而那句『以天下人名義』來從道德大義上捆綁對方的話，此刻反而顯得十分多餘。
畢竟，李龍象南下，勢在必行！
李青雀沒有正面回答這個問題，揮了揮手驅散心頭的陰霾。
他探出手，在自己面前的虛空抓了抓，
李青雀微笑道。
事實上，他此前已經做好了忍痛割肉的打算，比如將那份曾經被樞密院敲定下來的『一字並肩王』重新送予對方，亦或者找個名頭將沈重典調離北軍部……
和圖書
不出意外，吳桐會裹挾樞密院送給秦家一份大威脅！
李青雀心有了解，繼續問道，「知道本王為何會打心裏高看你董義山一眼？」
董義山想了想，手掌從厚實的袖口探出，只豎起一根手指。
重要的是，李龍象必須死！
如今的李青雀給人一種混亂的錯覺，就連董義山都捉摸不透。
「王爺才稱得上國士無雙。」
董義山自認為抓到了極為敏銳的關鍵詞，有那麼一瞬間有種窒息的感覺。
眾所周知，天底下公認的王爺只有北鴻王……
李青雀渾不在意，身形微微後仰，輕聲道，「本王，倒是很期待他有那個膽子敢南下。」
只是，今日一見，董義山才發現自己對於北鴻王的了解還不夠深，往日只是浮於表面。
對方擺了擺手，示意董義山可以離去了，之前沒有再言語。
誰宰了誰，其實已經不那麼重要了。
董義山蹣跚起身，只是點了點頭。
他很喜歡吳桐那孩子的脾氣秉和*圖*書性，頗有幾分自己當年的樣子……
誰都阻擋不了李龍象拿這位曾經如日中天的北鴻王來立威！
兩人開始緩緩沿著來時路回去，走走停停，不急不緩，在商議著某件事情。
薪火相傳。
所以，只能安靜坐在一旁，輕輕叩打那雙早已經麻木的雙腿，試圖緩解痛苦。
董義山鄭重點了點頭，心中有數，就此打住。
『早』？
「本王，也姓李，但和他李龍象早就沒半點關係了！」
李青雀歪了歪頭，看向董義山，問了個不相干的問題，
董義山沉聲說道。
片刻之後，董義山再次鄭重彎腰，心悅誠服道，
這位年輕人，要遠比自己更深明大義……
董義山一生，不求錢財名利，甚至連膝下都無一子。
可實際上，私底下的帝京城，還有一位梟雄李王爺！
「應該……沒有大礙。」
「本王很想問問，這座天下，到底幾個王？」
只是那些溜須拍馬的阿諛奉承言語，董義山委實說和_圖_書不出口。
「至於能拖延多久，姑且不好說……」
一年余壽……
而今日，董義山之所以會秘密出現在此處，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架不住自己那位得意弟子的苦苦哀求。
于公于私，董義山都該來見一見這位曾經天花板的王爺。
所以，
「董義山，就沒有覺得這樣死了，會很遺憾？」
而是，他親自栽培出了一位十分得意的弟子，吳桐。
眼裡有光。
董義山深吸一口氣，面色浮現出一抹暗紅色。
同樣七十多歲，納蘭浮萍都敢大言不慚說自己一句『自己還年輕，還大有可為』，可董義山，已經半隻腳踩進了墳包里，掰著手指頭數著所剩不多的日子……
如今，那位繼承了他幾乎全部衣缽的女弟子傳人，在沒有他的庇護之下，在樞密院之中走得很長遠，甚至未來那頭把交椅也不是遙不可及。
李青雀自顧說道，「因為，你才像是個不圖所求的純粹讀書人。」
春風徐徐而來，和*圖*書山澗有鳥雀徘徊……
明明以董義山如今的地位，足以撐得起一個帝京城世家，可如今的他孑然一身，頗有幾分煢煢孑立的味道。
董義山驀然覺得有些徹骨的寒意。
這個問題，實在是不好回答。
「若是不出意外，李龍象這次的南下行程，會被阻礙。」
所以，哪怕當年意見觀點衝突，李青雀都沒有放在心上，反而高看他一眼。
他給人一種大病初愈的憔悴外表，卻時不時潛藏著一股如淵似海的氣息，二者之間，相互交替，晦明難測。
因為，如果沒人出面阻止的李龍象的話，那麼自己的弟子吳桐會親自去阻攔。
緩緩試探問道，「所以……王爺您和李龍象是……」
突如其來的問題，反而讓董義山不敢輕易開口。
董義山深吸一口氣，努力平息自己內心濺起的滔天巨浪。
苦笑一聲，說，「一年，已經算極限了。」
等來到了清涼山外之後，李青雀駐足，轉身道，
可，事實上，從始至終，對方和_圖_書
都沒有提及過半句。
「當然，如果李龍象沒有膽子南下，本王也不介意在不久的將來親自去一趟帝京城秦家。」
董義山笑著搖頭，沒有放在心上，而是問道，「王爺，如今身體如何？」
李青雀起身，「所以，有件事情你得替本王去做。」
董義山只是微微點頭。
董義山微微搖頭。
「從很小的時候，本王就想著，有朝一日，一腳踏平帝京城秦家！」
事實上，董義山這輩子最值得讓自己驕傲的事情並不是自己的所作所為。
也難怪，董義山前半輩子基本都在坐冷板凳。
鐵骨錚錚牆頭草，望風使舵賠錢貨。
董義山默不作聲，一雙渾濁的雙眼，開始恍惚起來，片刻之後輕聲道，「我不能親力親為的事情，自然會有人代替我去完成。」
帝京城樞密院中的人，大都逃不過這些蠅營狗苟。
似乎對於這位年紀也不過七十多歲的老人來說，有太多的事情沒辦法親力親為去完成。
董義山作揖到底，轉身蹣跚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