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朕久在迤北,大明瓦剌必再起戰事,十數年間必難安寧,朕身不惜,祖宗社稷天下生靈卻重……」
也先皺著眉頭,望著朱鑒的臉色,似乎想要從中看出一些什麼。
朱鑒沒有立刻回答,而是頗有幾分猶豫。
翌日清晨,伯都王親自帶著人到了使團營地,卻見整個使團早已經準備齊整,將為數不多的行禮都收拾好了。
終於,酒過三巡,也先略帶幾分醉意,用一副開玩笑的口氣,問道。
結果現在被李實掐頭去尾的說出來,卻完全變了味道。
愣了片刻,也先方道。
也先已然入席,跟在旁邊的,還有一幫瓦剌貴族,只不過,此刻他們的臉色都不怎麼好看,臉上帶著濃濃的黑眼圈,顯然是一夜都沒睡好。
也先的神色頓時變得有些犀利起來。
「倉促決定,本想明日向太師說明,沒想到太師此刻前來,是我等失禮了。」
天色微黑,營帳當中已經掌起了燈。
「是我失禮了,今日你們去拜見太上皇,我本該隨行拜見,但是軍中事務繁雜,沒和-圖-書能同去,這邊事情處理完了,便到了這個時辰。」
這番神色,和剛剛帳中傳出來的情緒反差太大,讓也先一時未適應過來。
所以,這就是使團最終的決定嗎?
停了片刻,也先忽然笑道。
寒暄過後,朱鑒等人入席,也先也頗為熱情,找了十幾個人彈琵琶,吹笛兒,還有幾個蒙古族的少女出來跳舞助興,宴席的氣氛甚是熱烈。
「朱大人,我沒記錯的話,你才是使團正使,何以讓兩位副使答話,你卻不發一言?」
「太師多心了,我使團此次前來,除了和談之事,還為覲見上皇而來。」
「因而我等本打算,明日向太師辭行,回京稟報天子之後,再來與太師商談,不意如今太師深夜前來,倒是省了一番工夫。」
所以實際上,現在的局面是,朱鑒被兩個副使給將了軍。
朱鑒等一干使臣,也早早的立在營帳外頭等候著。
朱鑒沒有說話,一旁的羅綺卻道。
也先的神色越發陰沉手裡的拳頭攥了攥,又鬆了下來,面對於這幫人斷和-圖-書
章取義的功力,他竟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迤北畢竟是苦寒之地,太上皇金尊玉貴,太師雖盡心侍奉,但此處衣食住行皆難比京師。」
「諸位使臣,你們昨日拜見了太上皇,今日便要辭去,可是怕我不講信譽,扣留你們嗎?」
說著,也先轉過身去吩咐道:「伯都王,傳下命去,明日設宴,宰殺牛羊,備酒相待,為幾位使節踐行。」
「你們都是忠心之臣,盡心侍奉自是該的,我不是不講理的,既然你們說決斷不了,要回京稟明你們皇上,也由得你們。」
朱鑒帶著人,快步來到也先的面前,拱了拱手,臉上笑意濃厚,熱情的很。
場面的氣氛有些尷尬,也先盯著朱鑒,繼續問道。
對於也先來說,想要知道談話的內容,簡直是毫無難度。
「朱大人,我觀你們營帳四周,多數物事糧食都已不再,這番準備,倒不像是臨時之間,倉促決斷啊……」
短暫的沉默了片刻之後,也先忽然想起,剛剛臨來之前,卜列革對他敘述的場景。
和圖書爭論聲停下之後,安靜了片刻,旋即,帳子再度被掀開,朱鑒從帳子當中出來,臉上帶著熱情的笑容。
他方才只不過是夾在兩邊難以決斷,此刻已然下了決定,應付這些質問,當然是不在話下。
雙方都心知肚明,在瓦剌的地界上,他們去拜見太上皇,周圍都是瓦剌的重兵把守。
伯都王這邊俯首領命,也先笑著朝朱鑒等人點了點頭,沒再多說,便帶著人離開了營地。
他當然知道,太上皇到底說了什麼,當時的原話是。
但也先還是開口問了,這不是在問太上皇到底吩咐了什麼,而是在問,使團到底是什麼打算。
許是因為剛剛聽到的內容,讓也先心中有所不安,所以沒兩句話,他就開始打探起消息來。
一夜無話。
使團等人也不推辭,跟著伯都王就到了地方。
朱鑒保持著笑意,一直目送也先等人離開,隨後才和李實,羅綺二人對視一眼,轉身入了營帳。
因此,在經過一番掙扎之後,朱鑒臉上帶著一絲無奈,拱手道。
說著,朱鑒瞥了一眼和*圖*書李實和羅綺,一副被趕鴨子上架的樣子,拱手道。
事已至此,李實和羅綺兩個人都把話擺到了這種程度,他要是否認,就是坐實了使團不和,之後的談判必然落於下風。
朱鑒原本就有些猶豫不決,如今更是騎虎難下。
「剛剛卜列革來回我,說你們已經回營,我便過來看看,不知太上皇可有敕諭吩咐下來?」
「勞太師動問,太上皇確有敕諭傳下,他老人家吩咐我等,一切當以祖宗社稷天下生靈為重,不必過分顧忌其他。」
既然是踐行,那麼入席之後,雙方都默契的沒有提起什麼和談之事,而是互相說些風物趣聞,看著倒也其樂融融。
面對也先帶著懷疑的神色,朱鑒倒是坦然的很。
這話說出來,不止也先措手不及,朱鑒也皺起了眉頭,輕輕的瞪了羅綺一眼。
「吾等身為臣子,自不能坐視太上皇受苦,區區物事糧食,自當儘力侍奉,以報君恩。」
這……
「天色如此晚了,太師大駕光臨,吾等有失遠迎。」
何況,不得不說,剛剛爭論之時,和-圖-書
朱鑒自己也底氣不足。
不過,朱鑒猶豫不決,一旁的李實卻毫不客氣,直接了當的便道。
眯起眼睛,眼中閃過一抹寒光,也先問道:「朱大人,果真如此嗎?」
有許彬等人的前車之鑒,擅自決斷這種事情,他自己也矛盾的很。
李實和羅綺二人跟在他的身後,臉色也平靜的很,就好像剛剛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來到帳前,伯都王俯身一禮,道:「諸位,太師已經設好了宴席,為諸位踐行,請吧。」
「太師明鑒,太上皇金口玉言,我等豈敢胡言,先前太師曾說要增加貢使,我等商議過後,雖不減和談之誠意,但無奈並無許可權決斷。」
「太師所提條件,我等確難決斷,需上稟天子方可,太上皇今日亦有所言,他老人家雖想早日回京,但是既已禪位,便不預朝務,故此,我等便決定先行回京,待取得天子允准之後,再來和談。」
於是,他抬步繞著使團的營帳走了幾步,隨後轉身問道。
但是到了從始至終,朱鑒的神色卻古井無波,沒有絲毫的緊張和異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