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四章 徐元玉,必成大器!

最終,徐有貞悲慘的發現了一個事實,那就是,如果改變不了天子對他的印象,那麼,他無論如何掙扎,都不可能逃出現在的泥潭。
敢於在朝廷當中和所有人唱反調,甚至是睜著眼說瞎話,並且還能說的頭頭是道,毫無愧疚之心的人,必成大器。
徐大人並不是什麼道學君子,相反的,他善於鑽營,只要能達到目的,他不在乎自己用什麼手段。
嘉靖朝的張璁。
於是,徐有貞找上了舒良。
哪個天子不喜歡自己手下,有幾條指哪就能撲上去撕咬的走狗呢?
對於他來說,仕途上的發展才是最重要的,有一日他能身居高位,自然能夠讓人遺忘他曾經做過的一切。
雖然鎮守太監『劫持』太上皇的說法很荒謬,但是,相對於太上皇私自下旨,調遣手握重兵的鎮守太監的說法,老大人們明顯更能接受前者。
應該說,後宮當中的宦官眾多,但是,舒良能夠後來居上,越過興安,張永,王誠等一干人等,成為僅次於成敬的大璫,最大的原因就是,他能謹守本分。
甚至於,他都不在意大多數讀書人追求的所謂身後之名。
但是,最終他還是覺得,這麼做便宜了徐有貞了。
但是,李賢不知道的是,他的這位徐賢弟,在找上他之前,就已經沒有退路了……
舒良踩著積雪,快步來到宮門口,然後在外殿站了一會,卸下一身寒氣,才打發了小內侍入內稟報。
天上銀月高懸,乾清宮中溫暖如春。
心中念頭轉了轉,舒良卻沒有多問,他這個人,最大的好處就是知道分寸,天子該叫他知道的,自然會說。
在很多的朝事上,他們會做出妥協,會維護天子的利益,但是,在有些事情上,他們騙不了自己的本心。
徐有貞和那些武將不一樣,他即便有妄念,也不可能親自上陣,加上這一年多下來,朝廷事多繁忙,朱祁鈺一直沒騰下空來,所以也一直沒工夫收拾他。
無論是什麼時候和圖書,只要是在御前,舒良永遠是周到恭敬的。
所以,他當時的確有些心動。
所以,在沒有詳實罪名的情況下,舒良在後宮避了這麼一陣風頭,再低調的復起,朝臣們也只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因為這個,徐有貞強壓著心頭的不安,才勉強維持了表面上的賓主盡歡。
對於這件事情,徐有貞曾去問過陳循,但是,這位陳尚書也無能為力。
石亨,張軏,曹吉祥,還有個現在仍然關在牢里的王驥,或戰死,或獲罪,或被殺。
而舒良也沒有辜負他的期望,立刻就進宮將徐有貞的表現,一五一十的稟報給了天子,當然,附帶著的,還有東廠近些日子來,對徐大人日常一言一行的詳細記錄。
這條路,是典型的賭上死後聲名,換活著時的榮華富貴。
不該打聽的不亂打聽,同樣,不該亂說的,也絕不能亂說,除了天子之外,無論對誰都是一樣!
雖然說他同樣是讀聖賢書,考科舉出身的,但是實際上,徐有貞的心思卻並不在學問上,他之所以竭力研習經義,只是將它作為踏入仕途的工具。
或者換句話說,在涉及到太上皇的問題上,往往,天子的利益和社稷的利益,有些時候是相衝突的。
雖然他和成敬同屬於天子的心腹大璫,但是,就像他不會過問司禮監的政務一樣,東廠的事情,他也從不會對成敬說。
對於舒良的小心,朱祁鈺一向是很滿意的,不過,想到舒良所說的這個人,他心頭還是忍不住有些反感。
還是那句話,徐大人是一個實用主義者,對自己仕途有利的人,他都願意結交,對自己仕途有利的事,他都願意做。
那幫科道風憲,難道不知道,這位舒公公是天子的第一走狗嗎?他們難道不清楚,舒良做的事情,實際上背後是天子在授意嗎?
於是,徐大人敏銳的察覺到了機會。
然而,他的這個缺點,在文臣士林當中是缺點,但是,在天子m.hetubook.com.com的面前,卻毋庸置疑,是一個大大的優點。
雖然說最後,舒良安然無恙,只是卸去了東廠的差事,退居後宮。
但是,徐大人都走到這一步了,可謂是山窮水盡,朱祁鈺若還是將他往外推,那真的是要逼他行那最險的路了。
最後,當然是不可能立刻有結果的。
當然不!
這並不是信不信任的問題,而是作為天子的奴婢,該謹守的本分。
就在這個時候,朝中又開始接連不暇的鬧出了和太上皇有關的種種事端。
隨著太上皇的歸朝,皇後娘娘也誕下了小公主,舒良在後宮沒了差事。
這件事情,朝中自然也有所非議,但是,在內閣一干老大人的斡旋下,最終也沒有掀起什麼風浪。
但是可惜,這位舒公公每天一副笑面虎的樣子,讓徐有貞躊躇再三,不敢貿然行動。
要是這樣,還不如乾脆收拾了他。
結果,當然是碰了一鼻子灰。
然而,這位徐大人,偏偏就是個不甘於凡的人,他心心念念的,就是要在仕途上有所作為。
這話說的模模糊糊的,但是也是舒良謹慎的表現。
那吏部天官王文,看著對天子亦步亦趨,但是,在這種事情上,他依舊不發一言。
沒走通!
王文的確不知道徐有貞的具體情況,但是,他只要知道,這個人提過南遷,天子對他印象不佳,明顯不打算用,就足夠了。
朱祁鈺擱下手裡的奏疏,抬頭隨意道。
但是,他們依然要鬧,依然要彈劾,而且,秉持著所謂的禮法大義,朝堂之上,沒有人敢明目張胆的為舒良說話。
如今天子的身邊,多是正臣,直臣,諫臣,如於謙,如王文,如陳鎰,這些人雖然和天子親近,甚至有些被倚為心腹,但是,他們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就是有自己的堅持和原則。
朱祁鈺當時看完了之後,倒是頗感到有些意外。
朱祁鈺很認真的想了一想,也不得不承認。
從踏進殿門hetubook•com•com的那一刻起,他便深深的低下頭,身子也微微躬起,快但無聲的行至殿中,俯首叩拜。
在李賢的府中,要說徐有貞沒有被說動,是不可能的,畢竟,李賢幾乎都將所有的窗戶紙都捅破了。
但是,朱祁鈺將他旁置不管,架不住這位徐大人太過積極上進,四處鑽營。
對於前世曾經參与過奪門之變的主謀,朱祁鈺其實已經陸陸續續處置了大半。
舒良恭敬的起身,這才略略抬頭打量殿中,發現除了懷恩之外,殿中還有一個人,成敬。
直到這次朝會上,舒良被罷了東廠提督之職,徐有貞看清了朝中真正的處境,所以,最終下了決定,登上了舒府的大門。
從頭到尾,這位舒公公對他都十分熱情,但是,他卻始終有一種轉頭就走的衝動,不為別的,在真正面對這位被罷黜東廠廠公差事的東廠廠公的時候。
但是,在太上皇的這件事情上,有些事情,卻是難以解決的。
除了痴迷於宦途,為了榮華富貴不擇手段之外,這個人幾乎沒有什麼缺點。
有沒有做不重要,重要的是,有這個心思,也有這個膽子,就該死!
但是,對於徐有貞,朱祁鈺卻沒有太著急動他。
要知道,身為司禮監掌印太監,尤其是在舒良這個秉筆太監還是挂名的情況下,這位成公公可是繁忙的很,已經很久不日常隨侍在天子身邊了。
然而,吏部有王文在,他找的關係再硬,到了這位天官大人那,也會被直接卡死。
於是,天子一道中旨,這位大璫低調的又回到了東廠,重掌督公之位。
這種感覺,讓人非常難受,徐有貞不知道為何會這樣,但是,他的直覺,就是這麼告訴他的。
「起來吧,這麼晚過來,有何事?」
朱祁鈺不是聖人。
因此,出於對人才的珍惜,仁慈大度的天子,決定給徐大人一個機會。
早在因為提議南遷而被旁置之後,徐有貞就嘗試過走宦官路線,只不過,他當時找的,是最https://www.hetubook.com.com炙手可熱的大璫,成敬成公公。
但是,徐有貞可以!
這和他多年所學所持相悖,他做不到。
因為,徐有貞真正想要找的,是舒良背後的人,所以,等待是必須的。
先是去求了陳循,想要通過工部修渠的事情,為自己積攢功勞,求個官職,結果到最後,渠是修成了。
當然,之所以如此,最大的原因,還是因為當初在廷議上,舒良拉了劉永誠出來擋槍。
「奴婢給皇爺請安。」
因為,他違背不了自己的本心,即便知道舒良的背後是天子,但是,他也不能是非不分的維護舒良。
接了召見,舒良整了整衣衫,便抬步往前走。
於是,些許的財帛金銀賞賜,便將他打發了。
徐有貞的這番表現,他想起了一個人。
再後來,舒良崛起之後,他立馬就把自己的府邸搬到了東城,和舒良的府邸就隔了兩條街。
到了成公公的府邸,連門都沒進去,就被一句『內宦不得私下結交朝臣』給堵了回來。
但是,在徐有貞看來,這毋庸置疑,是一次機會。
他之前之所以沒有走這條路,唯一的原因,當然是……
應該說,這次舒府之行,讓徐有貞如坐針氈。
謀略千般,難當一卒。
沒別的原因,就是因為他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臣。
該狠絕的時候,朱祁鈺從不猶豫。
朝政方面,毋庸置疑,天子聖明英斷,能時時以社稷為先,所以君臣相得,縱有爭執,最終也能平復,相互妥協。
索性,便藉著當初的『南遷之議』,將他丟在翰林院自生自滅,當然,吩咐舒良對他密切監控,是少不了的。
朝廷之事,擺到明面上的解釋越是荒謬,只能說明,背後牽扯的東西越不能提。
結交宦官什麼的,對於徐大人來說,完全沒有心理壓力。
他能夠把徐有貞帶過去參与大渠的修築,已經是冒了很大的風險的,如今回了京,更不可能為這麼一個區區的翰林侍讀再犯天顏。
出於這個原因,朱祁鈺開始和*圖*書第一次,拋卻私人恩怨,真正客觀的審視起徐有貞這個人。
於是,他四處找人各處疏通,想要外放出去。
但是,他畢竟不是主持者,一個協理的名頭,功勞可大可小,如何賞賜,還是全憑天子的心意。
天子身邊,除了舒良這種宦官之外,在朝臣當中,沒有一個真正的指哪打哪的走狗!
誠然,他們這一世什麼都沒有做,但是,身為武將,既有不臣之心,又有動手的膽子,這就已經夠了。
所以,他覺得,自己找到了機會。
張璁如是,徐有貞……也有這種潛質。
「回皇爺,上回跟您提過的那個人,剛剛傳來的消息,說是事情已經辦成了,李侍郎答應,離京之前為他引薦。」
應該說,在這種境地之下,對於大多數人來說,都該心灰意冷,安心的窩在翰林院和案牘為伴了。
他莫名的有一種感覺,好像自己身上沒有絲毫的秘密,一切的心思,無論是見得了人的,還是見不得人的,在前者面前,都像是暴露在陽光下的積雪一般。
真正讓徐有貞意識到這一點的,正是前段時間,舉朝上下對舒良的彈劾!
徐有貞不比石亨等人可以領兵,對他有直接的威脅,所以可以不必急著收拾他,但是要說就這麼輕輕放過,也不可能。
論才學,他是有的,論能力,他也是有的,論膽識,他也是有的。
天子需要一個,可以無條件維護天子利益的大臣,需要一個,在任何時候,都敢於冒著被群臣戳脊梁骨的風險,仍然面不改色的說出『舒公公所為合理合法,並無不妥』的人。
徐有貞這個投機客,在脫去了最初的稚嫩之後,很快就把握住了對自己最有利的道路。
沒想到這一次,這麼晚了,他還在乾清宮中,難不成是有什麼緊要的政務?
即便是內閣眾人,也只能儘力斡旋,想要將事情大事化小,而沒有人敢正面維護舒良。
往前湊了幾步,舒良臉上浮起一絲笑容,道。
「舒公公,陛下召見。」
於是,便有了今天這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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