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們東北行省一共只有兩個草原精靈部落，赫特已經帶人去聯繫另外那個，過幾天就要一起回高山堡。」李察輕輕抱住安妮的頭，梳理著柔順的髮絲，「甚至全龐貝境內，高山堡也可以為精靈提供庇護。」
「小姐一直在房間里不肯出來。」
貝西淚眼婆娑道：「是來貿易的商人……」
這種鬼話唬得住別人卻不可能唬住精靈——對於壽命極其悠長的他們來說，幾千年前古精靈帝國覆滅時的慘狀可還在口耳相傳，那是不分青紅皂白的慘烈屠殺。
睜開眼皮，視野左右都被環肥燕瘦的精靈少女擠滿，全都穿著黑白色女僕裝，個個哭得梨花帶雨眼眶發紅，明顯失了分寸。
但問題在於精靈是弱勢群體，近些年大多數部落的生存環境都很糟糕，幾乎全靠伏低做小才能勉強維持，根本沒多少自衛能力。
「大家最好祈禱我們千萬千萬不要在戰爭中輸給泰坦，不然恐怕連當亡國奴ｈtｔｐs://ｗｗw.heｔuｂook.cｏm•coｍ的資格都沒有！」
「貝西，到底怎麼回事？」
其實換別的種族也一樣，倘若有個人類王國當帶路黨，全體人類也別想在半獸人面前抬起頭來。
雖然森林精靈投敵的消息早已經在大街小巷流傳，但諸國準備聯手動武仍處在嚴格保密中，在場大部分人還是頭一次聽說。
巴克蘭那老白虎閑聊的時候評價過，李察這小混蛋雖然天生一肚子壞水坑蒙拐騙樣樣精通，但對身邊人卻算得上是有情有義。
他原以為高山堡跟外界相對封閉，只要下完封口令就可以高枕無憂。結果千算萬算，還是算漏了外來商人會多嘴！
他在一幫侍女的簇擁下走到安妮門前，輕輕推了推門沒推動。乾脆使了點勁，把門鎖強行扯斷。
一道纖細的身影背對他坐在梳妝台前，似乎有些伶仃。
「安妮呢？」領主大人一伸胳膊，侍女們立刻開始七手和_圖_書八腳地給他套衣服。
「我還沒死呢，大早晨起來哭什麼哭。」李察揉了揉惺忪睡眼一骨碌爬起來，不耐煩地呵斥。
「怎麼不會？」安妮眼眶漸漸紅了，「也許還用不了那麼久。」
對於這些依附於領主府的侍女來說，能見到主心骨情況就不算太糟糕。
對於她們來講，這就是一場憑空而來的滅頂之災！
說世上純善無垢的聖人畢竟比三條腿的蛤蟆還少見，況且那種人也八成混不出什麼門道。像他這樣有所堅持就算是真正的好男兒了。
李察從安妮房間里出來，咔噠一聲帶上屋門。
「你說，如果再過幾百幾千年，世界上會不會就再也沒有精靈了？」安妮轉過身，沒有落淚，只是一雙糯黑的眼眸里滿是寫不盡的苦楚。
「那可有整整一百多萬人，聯軍準備屠殺掉所有森林精靈嗎？」安妮仰頭看著李察，語氣近乎艱澀，眼淚珍珠似的一連串掉下來。
「好好休息一會m.hetubook.com.com
吧，別總想得那麼糟糕。」
「老爺。」貝西抹了抹眼淚，俏麗的臉龐上寫滿不安，「外面都在傳，精靈背叛了泛大陸的所有生靈，是真的嗎？」
領主大人的回應從側面證明了流言準確，精靈侍女們之間頓時又爆發出一陣哭嚎。
「唉！」李察一拍大腿喟然長嘆，「我去看看。」
「戰爭就是你死我活的暴力行動，通過你死我活的暴力完成利益重新分配。」領主大人冷冰冰地環顧四周，目光所及之處宛如一把吹毛斷髮的鋥亮剃刀，讓所有人感到些許森寒。
「嗯。」
都說精靈是天生驕傲的種族，可當生存都成問題的時候，尊嚴就好像頭頂的星空一樣虛無縹緲。
「戰爭啊，戰爭到底是什麼？」老白虎巴克蘭不知何時出現，忍不住唏噓感慨。
至於「只誅惡首，不傷無辜」？
「停！」李察使勁撓了撓頭，一頭亂毛活像是聖荷西馬戲團里常見的獅子，瞪著眼睛不怒自威，和*圖*書「我再問一遍，你們到底是怎麼知道的！」
「因為有時候，道理平復不了情緒，更沒法變成現實。」李察煩躁地仰天長吁一口氣，「不管怎麼樣，對精靈王國的軍事行動勢在必行！」
李察悶了半晌，腦子終於從沉睡中完全清醒過來，「嘶~你們怎麼知道的？」
他完全能理解這些精靈侍女的惶恐和絕望。
聚集在門口的精靈侍女們再也堅持不住，哭聲連成一片。
面對著一直默默支持自己的女人，高山堡領主一身百鍊精鋼就此化成了繞指柔情。
聽得開膛手戰士們昂首挺胸，也聽得幾個女孩子臉頰飛紅、雙眸綻華。
晨光熹微，領主大人正躺在床上四仰八叉呼嚕打得山響，卧室打過蠟的桐木地板上忽然響起一片咚咚咚的雜亂腳步聲。
「不會。」領主大人語氣里有著斬釘截鐵般的決然。
「如果他們肯投降就不會。」李察溫柔地撫摸著安妮的臉龐，故作輕鬆地笑了笑，「畢竟大人物都要愛惜羽和_圖_書毛，誰也承擔不起屠掉一個國的罵名。」
越來越多人圍攏過來，想說點什麼卻又不知該說什麼好。
「老爺，老爺。」
他一張嘴，所有人倒是立刻稍微恢復了幾分鎮定。
「靠！」李察呲著牙一拍腦門。
「李察，我不明白，我真的不明白。」安妮渾身都在顫抖，「明明不是所有精靈都要向泰坦投降，明明大部分精靈都熱愛自然熱愛生命，可是為什麼所有精靈都要為此遭受苦難？」
「安妮……」李察只覺得一口氣堵在胸口，哪怕在戰場上面對千軍萬馬也沒這麼憋悶過！
別看宣告投降的是森林精靈，跟這些草原精靈早就八竿子都夠不上，按理說不應該扯上什麼關係。但絕大部分人類不會管那麼多，排擠和迫害的目標一定是全體精靈。
李察不知道這究竟是巴克蘭的真心話，還是故意說出來拍他馬屁。不過對他自己來說，保護身邊人也的確是像吃飯喝水一樣自然而然的本能，簡直沒什麼好值得刻意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