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眼下這位慧寂並非澤心寺的應身，而是他真正的本體。
「這是大唐一雪幾十年之恥，徹底收復河西走廊的絕佳契機。」
笑著否定了小青的說辭，裴文德自然知道自己的這番話何等的「叛逆」。
金山寺腳下，龍游湖的某隻漁船上。
十年前的自己和十年後的自己，對同一種事物的看法肯定是不同的。
「見一面？就我現在的狀態？」
「回長安！」
「你明明什麼都知道，卻又什麼都不肯做，在這一點上你不如你師兄。」
「我原本就被真龍怨念重創，在揚州時又被『天眾』和『黃巢』聯手偷襲，現在就連多走幾步路都會喘氣。」
「你決定不上山了？」
「在我的能力範圍內，我不介意去幫助我能幫助的人。」
「你果然是個瘋子……」
「想必那些邪魔外族不會坐視我朝收復河西走廊，重新打通絲綢之路……」
「欽天文書中既然記載了『武后秘聞』與『佛骨真相』，那肯定也記m.heｔｕｂｏoｋ•coｍ.cｏm載了能夠重塑金身、再造法相的秘寶。」
只見體態婀娜的赤狐一邊撐著船、划著槳，一邊用一種充滿好奇的語氣問道。
心中早有定計的慧寂如此說道。
……
話及至此，慧寂的表情忽然又停頓了一下，然後才略顯遲疑的說道。
一點都沒有質疑慧寂的選擇，赤狐只是和以往的每一次一樣，饒有興緻的問出了這個註定沒有任何意義的問題。
已然「覺醒」的民眾會主動追求更美好的未來，而不是滿足於一日三餐的溫飽問題。
反觀本體，卻可以通過不斷接觸新事物來讓自己獲得更進一步的成長，觀念也會隨著時間的推移發生變化。
要麼順勢改變，要麼推翻重來……
慧寂去哪她就跟到哪，這成了赤狐這些年來養成的一個習慣。
微微低下頭，小青沒有讓任何人看到自己此刻的表情。
這種不同便就成為了應身和本體的最大區別，並且這wｗｗ.ｈeｔｕｂｏｏｋ•cｏm.cｏｍ種區別還會隨著時間的推移進一步拉大。
應身只是本體在某個時刻的某個念頭具現出來的實體，沒有和本體共享思維和記憶的能力。
「不是『人人如龍』的國度，又如何能被稱為『人間佛國』呢？」
一如既往的笑著，裴文德十分坦然的答道。
每一位百姓都在思考和追求自己的未來，自然會讓王朝煥發出更加彭勃的生機。
緩緩睜開雙眼，慧寂的聲音中透露出濃濃的疲倦和虛弱。
「我……終究只是一個凡人。」
不動聲色的轉動了一下眼珠子，慧寂並沒有說出自己心裏的這句話。
「從我離開長安到現在，差不多已經兩年了。」
在這裏必須說明一下，應身和本體雖然同出一源，但他們從分離的那一刻起，就已經可以被視為不同的個體了。
「那麼，我們接下來該去什麼地方？」
「可『人間佛國』這個命題遠遠超出了我的能力範圍，不是我知道就能做到的事情和_圖_書。」
是孩童就永遠是孩童，是老人就永遠是老人……
「這些人才是我心目中最重要的事物，才是支撐我走到現在的動力。」
「那只是你應身的一面之詞，或許你該和你師弟親自見上一面。」
慧寂雖然是裴文德的師兄，但在涉及到某些事情的時候，他還是會主動避嫌的。
「所以他是聖佛、是小釋迦，而我只是一介游僧。」
毋庸置疑，當一群羔羊學會了用自己的羊角謀求未來時，他們自然不會再像以往那般，等到屠刀落下時才奮起反抗了。
勉強擠出一絲微笑，慧寂的臉上充滿了自嘲的色彩。
「前些時日，邊塞有悟真高僧傳來捷報，說河西出了一員悍將，以一己之力收服河西多州。」
「或許只當某天你們都離開了我，我才可能拼著十死無生的風險，去幫助我師兄去實現他那『人間佛國』的宏願吧！」
「既然都已經了確定文德的心意，那我再上山還有什麼意義呢？」
應身繼承了本體分裂時的思ｈetｕbｏｏｋ•cｏｍ•coｍ想和記憶，並且因為捨棄肉身而擁有了某些神異的能力。
說句不怎麼好聽的，在當下這個以「愚民」為主年代，裴文德的這番話一旦傳出去，恐怕等不到歷史周期律的王朝末年，大唐就要改國號了。
然而裴文德的做法卻是讓最底層的百姓「覺醒」，讓他們主動去思考和追求自己的未來。
自從溈山狐族被滅之後，孑然一身的赤狐便已經沒有了真正的安身之所。
從廣義上來看，這毫無疑問是最正確的是做法。
而這也是應身之所以是應身，而非分身的原因。
「此時去找文德，那不是在給他添麻煩嗎？」
「你、師父、慧寂、楚生、顧長風、鄒家父女……」
而在赤狐的身後，慧寂的身影正盤坐在漁船里，任由船身晃動，自身卻巋然不動。
比起接下來的目的地，赤狐更享受這種與慧寂一同旅行、一同冒險的生活。
可是作為代價，應身的性格與思維方式將會永遠被固化在分裂的那一刻，成為永遠無法再「成和-圖-書長」的個體。
可問題是，這就與王朝統治者的根本目的衝突了。
【況且，現在的金山寺還有一個大麻煩等著文德處理呢。】
哪怕經過長達一年多時間的修養，他當初被龍女菩薩怨念重創的傷勢依舊沒有痊癒。
「從你當初肆無忌憚的向一群妖怪宣講大道，我就知道你是個瘋子。」
那麼當有朝一日，民眾們期許的未來與王朝統治者的權利發生了衝突，他們又該做何選擇呢？
慧寂自覺給裴文德現在麻煩已經夠多了，現在能少一點麻煩是一點麻煩。
「而且以我現在的傷勢，估計只有回長安才能夠快速恢復。」
古往今來，每一任王朝的統治者所追求的，都是自己的王朝能夠更加長久的延續下去。
當小青再次抬起頭來的時候，她眼中的神采已經盡數收斂，讓人看不出她現在到底在想什麼。
正是因為這種特徵，應身通常也被用於守護某種封印，或看守某些秘寶。
整治貪腐也好，救災禦敵也罷，通通是建立在這一根本的目的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