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寂靜無聲
第471章 一切依舊(上)

身體猛然從地上躍起,白色的氣浪劃破天際,他頭也不回地向著城市中飛去,連一句話也沒有留下。
現在她已經不再是團員,團長再也不會與她相見,她完全失去了自己生命的意義。
「好了,兩個孩子都很忙,好不容易回來一趟,就別站在這說些不著調的事情了。」
「爸,媽,我和天鴿來看你們了。」
天鴿這一次沒有制止紅莓手上的動作,他只是望著天空回道:
幸好這裡是一片沒有生命存在的岩漿湖,否則被一般人看到了還以為是在舉行什麼召喚古神的邪惡儀式。
天鴿聽著這位伯母談論著他小時候的有趣回憶,面上露出了尷尬且不失禮貌的笑容。
類似不久之前那種局限在一個城市內的神的禁令,她曾經見識過幾次。
紅莓體表的皮膚微微蠕動,一件貼身的黑色皮衣就塑造成型。
「你今天怎麼回事啊?魂不守舍的。」
「我的生命力很強,就算你把我拆得四分五裂也能很快恢復完好,你可以盡情地在這具身體上做你想做的事。」
就像是畫面跳過了一截一樣,整個世界在下一瞬就回到了過往的軌跡上。
「天鴿,你不進門躲在這裏幹什麼啊?」
之前的那場大爆炸毫無疑問將這座城市內的千萬亞人族平民都清理一空。
屋內傳出些微的響動,與天鴿家同款的小機器狗屁顛屁顛地跑過來為兩個客人服務。
紅莓一聲不響的任由天鴿擺弄自己的身體。
他也不明白自己內心究竟在期待些什麼,如果在那裡見到了類似父母的人,他究竟會做出何種反應。
無論是崇拜、信仰,還是紅莓口中所說的愛,最後的結果都是一樣的。
的確是卡琪。
然後她就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一臉警惕地道:
「伯父伯母?」
自然地牽過天鴿的手,卡琪打開了公寓的大門,面帶笑容地對著屋子裡面的那對亞人族男女打招呼道:
https://www•hetubook•com•com「還有,千萬別在我爸媽面前漏了餡,他們還以為你一直是個乖孩子呢。」
在這場無從預料、轉瞬即逝的戰鬥中,失去了所有家人的天鴿完全放空了自己的思想。
扭曲變形的肢體在岩漿中拍打翻滾,看上去就像是兩隻被污染了的變異怪物,再也看不出絲毫人樣。
「啊啊啊!」
他的分身遍布全球,爆炸造成的地殼震蕩在抵達其他大陸之前停了下來。
那時候的小天鴿還是一個調皮搗蛋的小鬼頭,不喜歡父親和母親的高壓管束,反而更喜歡這對脾氣很好的夫妻。
若是沒有得到神賜能力,他的下場大概不會比紅莓好多少。
「配備有兩門小型電磁自動步槍,適應各種複雜地形,全方位為您和您的家人保駕護航……」
沒有海嘯倒轉、爆炸衝擊波逆流這種像是時間倒流的景象發生,整個世界就像是突然被按下了暫停鍵。
見到妻子又開始發揮隱藏的話癆屬性,卡琪的父親開口打斷道:
突然,天鴿的眉頭微微挑了挑,放空的思想再次回歸。
高壓氣浪混合著上千米高的海嘯向著周圍的大陸涌去,速度更快的地震波則已經穿過了遼闊的海洋,即將波及到星球上的其他大陸。
熟悉的畫面,但公司的名稱與演講者都與記憶中的不同。
兩個細胞聚合體一般的生物很快就失去了原有的人形外貌。
「呵,也許你說的沒錯。」
心中的期待慢慢地重歸於無,天鴿站在自己曾經居住過的那間屋子前,將耳朵緊貼在門上,像是普通的亞人族那樣偷聽著門內的聲音。
「這是……!」
她抬頭望著天空中的白色尾流,微微思索了片刻,就跟在天鴿的身後向著城市前去。
理應是這樣的……
門后的那對亞人族男女有著與卡琪同款的蓬鬆長發,就像是鳥類輕盈的羽毛,毫無疑問是同和*圖*書一個種族的亞人族。
「冷酷無情的這一點倒是和他很像。」
「對我們這等生物,原始的交配帶來的快|感太過渺小和狹隘。」
不使用「圓」探索感知,他以普通亞人族的行走速度,懷揣著些許期待,慢慢地向著居住了十四年的那棟居民樓走去。
「是團長賦予了我生命的意義,為了他而死,我心甘情願。」
那個混混頭子一樣的黑診所醫生此時露出了自己隱藏著的溫柔的一面,即使她面對的是一個剛剛才無情地摧殘過自己身體的人。
天鴿看著氣呼呼整理著蓬鬆長發的少女,從未有過的迷惘在心中升起。
然後,一切的中間過程都被略過。
父親和母親都是很嚴厲的人,再加上有卡琪失去父母之後的艱苦生活作為前車之鑒,從那以後天鴿就把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學習上。
「但沒關係,我願意接受這個結果。」
天鴿隨手就把紅莓的手拍開,這具剛剛還讓他渴望著的身體此時對他毫無吸引力。
天鴿遍布整片大陸的分身從多個不同的角度觀察著這個世界,與戰鬥爆發之前沒有半點不同,一切似乎都回到了原來的軌跡上。
「管家,把餐點都準備好。咱們一家人再討論一下婚禮的細節,距離預定的婚期只剩不到一個月的時間了。」
自從跟著團長與教會作對,她早就知道了總有一天會是這個結果。
現在這座城市不過是表面與過去相同,生存在其中的人不再是他記憶里的那些。
現在他知道了,那並不是什麼類似蟾蜍或者變色龍的舌頭,只是一條普通的舌頭。
神的禁令終於發動了,一切都被限制在了這片大陸上。
再也不復小時候調皮搗蛋的樣子,變成了一個文靜的乖孩子。
與他關係最要好的青梅竹馬,一名以販賣情報為生的地下中介,現在就活生生地站在他的面前。
的確是卡琪的父母,曾經他們還沒有意外和-圖-書死去的時候,天鴿經常去卡琪家裡串門。
不遠處就是城市郊外的遺棄之地,以兩人的身體素質,能清晰地察覺到那裡的義體人們發出的嘈雜喧鬧聲。
「所以你體會到了快樂,就因為你把我幻想成那個拋棄了你的團長?」
少女披散著的蓬鬆長發被這一陣狂風吹成了亂糟糟的鳥窩,她手忙腳亂地整理著自己被吹亂的長發,看上去就像是正在清潔羽毛的鳥兒。
就像是一個似是而非的平行世界。
清脆的少女聲音在背後響起,完全屏蔽了自身對周圍感知的天鴿聽到之後猛地轉過身,巨大的力量在樓道里掀起了一陣風暴。
居民區,天鴿曾經居住過十四年的那個小區大門口。
天鴿望著兩人那熟悉的面容,心中的迷惘更甚。
紅莓輕聲笑著承認道。
雖然他必須承認,以前的他也差點就被團長給洗腦。
半小時后。
「該不會是和那個寵物醫院的紅髮女醫生出去鬼混了吧,我昨天就覺得你看那個女人的眼神不對勁,果然是心裏有鬼!」
但這種覆蓋整個大陸的變化,她在此前從未經歷過。
「無腦的女人。」
……
幾千年的時間,也不知道有多少像是紅莓這樣的工具人死在了團長與教會的衝突之中。
但如果跟著天鴿,或許還能有機會得知一些有關於團長的消息。
消失的人不會再回來。
兩人之間的靜謐就此持續了許久,肉體上發生過的親密關係完全無法拉近他們心靈之間的距離。
天鴿不由地驚訝出聲,被眼前發生的一切所震撼。
爆炸的餘波已經覆蓋了整片大陸,數以億計的亞人族在這場災難中喪生,成片的高樓與建築像是崩潰的積木一樣輕易地化為了廢墟。
一旁安安靜靜的紅莓也微微張開了嘴,她跟著團長一共沒有幾年,見識並不比天鴿多出多少。
心裏的空洞完全沒有被填補的感覺,完全無法體會到多少愉悅感和圖書
「你在搞什麼啊!又突然發什麼神經!」
他小時候的囧事自己都快不記得了,自從卡琪的父母死後,就沒有了這麼一個可以讓他逃避的港灣。
也許是因為他現在不再是曾經那個普通的亞人族小貓咪了。
現在的紅莓完全沒有了第一次見面時的暴躁與不耐煩。
「要是被他們知道了你這幅浪蕩的模樣,咱們的婚禮說不定就要泡湯了。」
像是海浪一樣涌動的熾熱岩漿表面,天鴿張開雙臂,碧綠色的瞳孔望著高空中仍在慢慢向整顆星球擴散的爆炸餘波,不知在想些什麼。
以常人的身體而言絕對算是受到了致命傷,但對於純血人族的身軀,頂多算是破了點皮。
實際做過之後感覺非常無聊,一點都沒有想象中的那麼有趣。
愛死就去死吧,與他無關。
眼前的卡琪是被【神的禁令】刷新出來的NPC,她的過去是一片空無,與他有關的記憶也不過是被神的力量偽造的。
在他身旁的紅莓胸膛位置再次被破開了一個巨大的空洞。
「你和卡琪都要結婚了,怎麼還用這種生疏的稱呼,一點都沒有小時候的機靈勁,那時候你的嘴巴可甜了……」
紅莓伸手輕輕拂過天鴿的側臉,聲音溫柔地道:
「算了,誰讓我愛上了你這隻浪蕩的野貓呢。」
「TN-5無人機,水銀公司的第五代小型武裝無人機,在前作的基礎上全方位增強了續航與通訊能力。」
被團長這個老妖怪培養成手中的工具,在針對教會的行動中死去。
帝羽只需要得到了足夠的信息就能找到人,在她的身份被教會知曉的時候,她就已經不再是團長的團員了。
覆蓋了整整半邊天空的巨大全息投影廣告,一個頭上長著一對兔耳朵的男人正大張著嘴巴,唾沫橫飛地介紹著水銀公司的武裝無人機。
望著這座熟悉又陌生的城市,天鴿身後的修長尾巴不安定地左右甩動。
卡琪的母親聞言輕和-圖-書聲笑道:
「基因為了延續帶來的繁殖本能無法再控制我們,是由我們決定自己應該如何感受到快樂。」
半徑上百公里的熔岩坑洞消失無蹤,天鴿和紅莓此時正躺在一條平坦荒蕪的破舊道路上,身處於一堆廢舊電子零件堆積而成的垃圾山內。
就算是一點點也好,至少這能讓她獲得些許活下去的動力。
目光在天鴿毫無羞愧之意的臉上停留了片刻,卡琪注視著那對碧綠色的瞳孔,最後無奈地敗下了陣來。
「因為我們之間沒有愛。」
小區中見到的路人與記憶中的鄰居沒有任何重疊之處,看上去一切依舊,實際上每一個人都與過去有著微妙的不同。
「你跟別的女人出去鬼混的事情我不管,但不準跟她們玩真的。」
天鴿不再回答,他沒興趣改造紅莓的價值觀念。
「你並不愛我,所以你無法從這種行為中體會到絲毫樂趣。」
沒有大爆炸造成的高溫衝擊波,沒有斷裂的地殼、噴發的火山與席捲全球的海嘯。
沒有回答,他沉默地俯下身體,將自己人生的第一次主動親吻交給了這位僅有過一面之緣的黑診所醫生。
「哎呀,你這孩子,說話還真是生分。」
卡琪伸出手在天鴿的眼前晃悠了兩下,表情奇怪地問道:
手指和肢體因為強大力量的拉扯像是軟體動物一樣拉伸變形,兩人的身體變成了類似深海棘皮動物的奇怪形狀。
身體轉瞬之間就恢復了完好,紅莓伸手拉過天鴿的手臂,語氣淡定地道:
在那些被她視若珍寶的記憶還沒有消失的時候,能用自己的身體撫慰一下這具與團長有著同樣臉孔的軀體,似乎也不錯。
同樣是一對亞人族男女,但絕對不是他記憶中的父母。
天鴿看向紅莓說話時張開的嘴唇,他還記得自己第一次看到那條舌頭彈出時的驚訝與警惕。
也許是明天,也許是後天,她的貴族身份就會消失,只留下有關於團長的些許模糊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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