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盞明燈，已經照耀了這個星球上萬年之久。
「但他們呢？」
許久后，多雷院長的聲音緩緩響起。
要怎麼才能走出牢籠？
雖然看似先祖們的「意識」還在，還能和人交流，甚至還能夠在樂土中「生活」……
沉默中，克林先知終於稍稍垂下了眼帘，片刻后，他輕聲道：「為什麼他們不能以另一種生命形態存在於另外的宇宙？」
葉銘用腦電波狠狠地白了她一眼，隨後睜開眼睛，端起茶抿了一口，嘴角也浮起了笑意。
於是他搖頭一笑，自己給自己沏了杯茶。
「滾！」
甚至就連他現在，也正在與一個從孤立星系中發展起來的高級文明進行著戰爭。
「老師，不需要提醒，我知道應該保守什麼。」霍爾嘴角浮起一抹淡淡的、略帶戲謔的笑意：「既然我已經知道我們的神祇靠不住了，那接下來的，就是我們人與人之間的戰爭。」
葉銘再次怔了一下，古麗是蒼藍星人，也是海琳的好友，確實算得上是生物學領域的專家，特別是器官再造領域方面更是大佬級的存在——海琳送給周旭晨的那一雙眼睛便出自她之手。
「信心？」霍爾微微一怔，隨後閉上眼睛，陷入了深深地思索。
「那一定是好事了。」司機笑著拍著馬屁。
可……
「他們看似賜予了我們全能和全知，但實際上，那卻是加諸於我們身上的枷鎖，將我們關在了囚牢中。」
放眼望去，整個文明所籠罩的地方，都沐浴在帝國的勢力、沐浴在樂土的光輝之下。
一邊走，他一邊偏頭望向窗外。
「不，只是想到了一件很好笑的事。」
克林先知沒有正面回答，而是沉默幾秒后輕聲問道：「那你對帝國還有信心嗎？」
目送霍爾的身影消失，克林先知也在輕輕一嘆後走向通道。
「因為那不科學。」霍爾終於站起了身，臉上露出一抹奇怪的表情：「那不科學啊……老師！」
艾雯眼珠子咕嚕嚕地一轉，隨後她拉下口罩——她和_圖_書還帶著橡膠手套呢。
房間外的兩人也靜靜地等待著。
隨著霍爾的聲音，克林先知緩緩嘆息。
此時夜幕已經悄然降臨，透過如彩虹一般的軌道，樂土仍在夜空中散發著聖潔的光芒，就猶如一盞永世不滅的明燈。
「改革。」
「星球有生命，宜居帶終將變得荒蕪，甚至連宇宙也終有一天走到盡頭，那樣的時間尺度，對我們個人是連思維都無法抵達的彼岸。」
……
就是，先祖早已經死了。
葉銘愕然，瞬間失笑：「你這馬屁功夫……跟誰學的？」
多雷院長的眼神瞬間一凝，繼而深深地吸了口氣。
「我去！」葉銘一怔，瞬間失笑：「你這東北口音咋來地那？」
「一萬年啊！老師！一萬年了，我們坐擁整個宇宙的資源，可曾踏出過他們為我們劃出的領域？」
「活著就是活著，思維與肉體保持高度統一就叫活著。只要二者不統一，就可以宣告死亡。」霍爾靜靜地看著多雷院長：「院長大人，我輔修的生理專業也是全優的，這點定義，我還是敢下的。」
「對了，老師，我還正想給您說件事呢。」
「就是……我打算來省交來交換學習。」艾雯一邊脫掉手套，一邊舉著手機走向門口：「我還沒到過地球呢！我想親眼看看地球。」
「你不如讓組織上再給你發個小姑娘？」
「哈哈哈哈！我說中了吧？」
「你在幹啥？」回到椅子上坐下，葉銘閉上眼睛，一邊養神一邊和伊塔對話。
「你說，什麼事？」
「來吧，但有個條件。」
「如果你問和人類的戰爭，我當然有信心。」霍爾睜開眼睛，臉上已經漸漸升起堅毅：「我們坐擁整個宇宙宜居帶的資源，當然不畏懼人類。」
說完后，霍爾便大步走向另外的通道。
「跟著一個大妹子學的，咋啦？」
「那個在萬年之前便踏遍了宇宙的偉大文明，如果他們真的還活著，還能思考……又怎麼會在萬年之中都沒有進ｈttｐs://ｍ.ｈｅtuboｏk.ｃｏm.ｃom步？」
霍爾說著閉上了眼睛，臉上流露出一股巨大的悲哀。
「那是有意義的嘛！」艾雯眼中充滿了嚮往，悠悠道：「想看看孕育出老師這麼牛掰的地方，到底是什麼樣子的。」
省交，腦機中心。
於是葉銘乾脆就心一橫，放出話來再不帶研究生，省事又省力。
「我一直都很靠譜。」伊塔在腦海中回應著，同時也極為靠譜地控制了葉銘的電腦，並對艾雯發起了通訊請求。
葉銘看著她，只是片刻便含笑點頭。
「但如果你問我，帝國的未來……那我沒有信心。」
在過去的萬年中，那些剛剛有一點「先進」跡象的文明……甚至只冒出了苗頭，便被無往不勝的軍團徹底摧毀！
「所有課程，必須都A+，還要每年發兩篇A+論文。」
就算想逃，都無法逃離。
放眼望去，全是樂土的領域，他們怎麼逃？
回到辦公室坐下后，他才意識到伊塔現在比他還忙——具體表現就是，她隔三差五就要給自己上機油。
「地球有什麼好看的？」葉銘笑了起來，扭頭望向窗外——放眼望去，全是鋼筋水泥的叢林。
沉默凝視著樂土許久，克林先知終於轉回了頭，重新望向多雷院長。
但他依舊坐在椅子上沒有起身，只是靜靜地等待著兩位先知的回答。
「我們要需要改革，多雷。」克林先知抿了抿嘴，眉宇間夾著數不清的惆悵：「霍爾說得對，我們不能再依靠死人了。」
透明玻璃房間的門已經開啟，意味著霍爾可以離開。
片刻后，多雷院長的聲音在身後響起：「我記得，他當初學習的時候就很聰明，為什麼選擇了去軍團？如果他不去軍團，應該早就過了先知測試吧？」
葉銘滿頭黑線！
他們畢生所知所學，都是樂土、都是智腦賜予的，他們所掌握的一切，都未能逃出樂土的領域。
霍爾推門而出，在走過一段寂靜的走廊后重新站到了兩位先知的面前。
htｔｐs://ｗｗw•ｈetuｂoｏｋ.ｃoｍ•cｏm如今人類的集體壽命實現了跨越，醫學技術也在多種族的共同努力下水漲船高，再加上能源和糧食問題的解決……
軌道車飛馳著，霍爾靜靜地閉著眼睛，沒有任何想與人交流的意圖。
再加上他沒研究生，以至於連個端茶遞水的人都沒有了。
「然而事實上，他們對人類，對我們的敵人一無所知。」
片刻后，穿著一身白大褂的，戴著口罩，只露出兩隻眼睛的小姑娘出現在畫面中。
「老師，嘎哈那？」
可以說，整個地球，整個人類文明，算是真正享受到了人類進入星際文明的福利。
「你要去哪裡？」克林先知終於問道。
霍爾只想到了一種方式，就是學習。
「什麼條件？」
「不能！」一聽說葉銘要給他安排機器人，伊塔馬上跳到葉銘身前：「要亂套的，朋友！」
房門在他快要臨近的時候似乎陷入了遲疑，先是關了一下，但隨後便再次開啟。
「對我們整個文明和族群，卻是一個必須面對的問題。」
「什麼？」
正如霍爾所言。
「嘿嘿！」克榮人少女咯咯地笑著，一臉的陽光。
「可是、可是、可是……」多雷院長接連幾個「可是」后，終究還是什麼都沒說出來，只是長長的一嘆。
「如果我們繼續處於知識的囚牢中，我不相信，我們的文明能夠延續下去。」
「在教研究生課程。」
「而他們的所知，全靠我們——換成低等文明的神鬼小說，那就是，他們是神明，而我們是他們的信徒，是他們的眼睛，是他們賴以存在的信仰源泉。」
「咳……」
房間內外，就猶如一座透明的囚牢。
「霍爾長官。」司機感覺到了霍爾的異樣，轉回頭有些詫異地看著霍爾。
學習另外同樣先進的文明，學習他們的技術，他們的科學，他們的方法……
困擾人類千萬年來的戰爭、疾病、飢荒，都在這幾年中全部被解決。
葉銘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辦公室。
克林先知凝望著他。m.hetubook.com.com
「只知道我們的。」
「先祖已經死了。」霍爾第三次重複著，視線再次望向一直沉默看著他的克林先知：「樂土只是他們的陵寢，裏面的先祖只是毫無意義的幽靈。」
「我能不能申請一個機器人？」葉銘笑著望向在虛空中飄來盪去的美少女老師，嘴角浮起笑意：「我現在連個秘書都沒有，連茶都要自己泡……」
「所以你認為樂土現在是什麼狀況？」多雷院長並沒有介意霍爾話語中的刺，而是繼續問道。
他的嘴巴緊緊地抿著，但嘴角卻傳來很清晰的苦澀。
「可能就是因為太聰明了，所以選擇了一條更安逸的路。」克林先知放慢腳步，等著老友跟上。
「怎麼蒼藍星都有珍稀動物了？」葉銘笑著道：「不會是因為人類活動而導致的吧？」
「幫我呼叫一下艾雯。」葉銘看了眼時間，對伊塔吩咐道。
說到小姑娘，他還真想到了某個很久都沒聯繫的小姑娘——雖然他沒有帶研究生，但他確實有個真正意義上的「關門徒弟」的——還是那種行了拜師禮的徒弟。
「他們不知道人類的科技方向，也不知道人類的戰艦規模，更不知道人類的意識和想法……他們……」
霍爾再次詠嘆重複：「真的是太他娘的搞笑了！」
「是，也不是……一個高級文明突然降臨在一個生態穩定的環境下，必然要對原初環境造成影響，這是沒辦法的事。」
——這裏的死人，顯然指的不是其他人……而是指的先祖。指的……樂土。
「在討論這個問題之前，你要先對生死進行定義，什麼是活著，又什麼是死亡。否則，一切的討論都沒有意義。」
……
「嗯，沒事。」霍爾張開眼，嘴角依舊抑制不住笑，他擺了擺手道：「就是突然想到了開心的事。」
葉銘含笑點頭，看來這小姑娘的三觀倒是挺正。
「你能不能靠譜一點？」
……
一股巨大的荒謬感充斥了霍爾的整個身軀，以至於他開始笑了起來，到最後甚至笑出了聲。
但他們ｈeｔｕｂｏok.coｍ.cｏm的確是已經死了。
霍爾說完便大步走向門口。
艾雯咯咯一笑，語調恢復了正常：「剛才我在給古麗教授打下手，替一隻珍稀動物進行手術呢。」
「回去打仗。」霍爾頭也不回。
他看到，兩位先知同時一臉複雜地望著他。
……
而隨著蒼藍星人與人類的關係愈來愈融洽……嗯，準確地說，已經有了血溶於水的那種關係了。蒼藍星人的生物醫學技術也廣泛地運用在了人類的醫療事業中。
……
克林先知的這一聲嘆息落在霍爾的耳畔，讓他臉上升起一抹說不清是譏諷還是悲哀的表情：「老師，我說對了，是嗎？」
「你不會是想讓克榮人小公主當你的秘書吧？」
霍爾一邊說著，一邊緩緩握起了拳頭：「我們沒有，可以說我們笨。」
霍爾身軀站的筆直，等待了兩秒后突然一笑：「任何不能被證實或者被證偽的假說都不值一談，您這樣說，還不如說先知們已經化身成了無所不知，無所不能的神明。」
只有他們這些最聰明的先知，才會在和先祖的溝通中、偶爾的靈光一閃中、以及「大不敬」的時刻，從腦海中冒出那個最讓人恐懼害怕的猜測。
腦海中再次升起之前與那個叫柏塞亞的先祖的交流畫面，他就越來越感覺到一股悲哀，以至於，他連坐在這軌道車上，都如同坐在牢籠中一般，讓他渾身上下都充滿了不自在。
——自從周旭晨他們那一波畢業后，他就不再親自帶了，一方面是因為他沒那個精力，另一方面是他的門實在太高，太大，誰要進來了，無疑就是走上了一條通天捷徑。以至於幾年前有數不清的人情關係往他這邊跑，都是要將那些俊才送到他的門下。
這些天開學日，他作為省交最大的「腕兒」，在條件允許的前提下，也不得不去參加諸多的會議與活動。好在他現在不帶研究生，算是能稍稍輕鬆一下。
他們雖然是最聰明的、甚至因能與樂土溝通而顯得無所不能的先知……但他們卻處在知識的囚牢中而無從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