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歸真
第七十六章 血河洞主

季月年微微點頭,並未出言。
「還有數十息可至太楚古城,為賀你登臨第三山脈待定聖子,我身為季家祖上……便先替你誅了這沉雪土地,如何?」
「若是以此物為神魂之基,偷梁換柱,又是否可行?」
作為神海蘊靈上境的生靈,季溯命的每一句話都絕非空穴來風,如今此言傳入季月年耳中,根本容不得其不多想。
「這把劍……」
沉暮掌座似乎並不覺得意外,道:「道友直言便可。」
「善。」
血河洞主 附章
尋覓自己的身世之謎、前往東海昭明山境、探知那三殿下以及玄陰神女、敖離公主之間的真相,這些僅僅是其慾望之中的一部分。
神海蘊靈之境的生靈太過罕見,拋去所屬勢力之別,那些巡守弟子皆是陸續朝著季溯命垂首行禮,聖宗弟子的氣度彰顯無疑。
季月年沉默下來,自然極是清楚季溯命的話中之意。
季月年頓了一頓,繼續道:「其二,這血河之劍我曾持有過一段時間,季家血脈愈少……此劍的鋒芒便愈鋒利,祖上已有如此修為,是否還會用此方法對待其餘的季家血裔?」
任何一個神海蘊靈上境的生靈皆是足以橫壓小半個元衍地界的大能,若非其季家先祖的身份,季月年根本沒有機會如此頻繁地接觸到這般高高在上的強橫生靈。
在這浩渺無盡的天地之間,世間萬靈從來都沒有所謂的正邪之分,僅僅只有強大與弱小之別。
生靈皆有慾望,此乃不可避免之事,而季月年的慾望……卻與常人不同。
季溯命側頭看了他一眼,道:「但說無妨。」
此時太楚疆域之中的生靈尚不知曉,這塊方圓將近二十萬里的貧瘠偏遠之地中,即將發生翻天覆地的可怕改變。
「身為沉暮道場的執事長老,些許瑣事便如此大驚小怪,成何體統?」沉暮掌座眉頭微皺,其看向那執事長老的目光之中,不悅之色已是愈加濃重。
此時季月年一反常態,竟是關注起了剩餘的季家血脈,並非其突然之間善心大發,而是其心緒之中有著自己的考量。
其自身乃是太御聖宗待定聖子,憑此一條,季溯命便絕不可能朝著季月年下手。
無奈之下,負責監察十九座古城的一位執事長老上稟清羅境,又接連在太楚疆域之內敕封了趙家、楚家等等數個修行世家,自此之後,便一直都是由幾大世家以及吞雲城鶴雲觀共同執掌太楚古城至今。
「沉雪土地何在?」
季溯命取過三尺烏木長劍,低聲喃喃之間,揮袖自劍身之上拂過一道暗沉的血光。
季月年知曉,這是季溯命正面詢問自己的第一個問題,甚至極有可能關係到季溯命今後對於自己的態度。
「你有此想法……很不錯,」季溯命微微低頭,俯視著雲層之下愈來愈近的聖宗虛壁,「只是這些土地尊神並非無根之木,元衍地界之中還有著一位堪比神宮宿靈和*圖*書之境的元衍城隍尊神,此尊神高高在上,幾乎從不插手疆域尊神諸事。可若是你欲圈養土地尊神、並且以此為樂,這位城隍尊神極有可能會親自過問。」
這百年以來,季溯命之所以不曾朝著沉雪土地出手,乃是因為太楚土地尊神不可或缺,而二人之間又沒有任何舊怨,季溯命才會讓沉雪土地一直處於太楚神位之上。
季月年望著懸浮身前的這道靈蘊,心中知曉,這位在傳言之中殘暴凶戾的「血河洞主」,此刻已是初步真正接納了自己。
家族血脈之間的牽連極是重要,讓尋常生靈之間沒有任何束縛的交往有了一絲勾連和枷鎖,生靈與家族可以互為倚仗、互相壯大,對於修行有著無法比擬的巨大便利。
「我此次前來覲見掌座,還有著一事。」
「是,也不是,」季溯命神色莫名,竟是直接避過了此話,轉而提起了敕封之事,「方圓二十萬里的太楚疆域即將作為季家封地,你乃是如今季家血脈之中唯一的可造之材,可曾有什麼想法?」
「至於其二……」
「果然聰慧,」季溯命點了點頭,目中流露出一絲讚賞之色,「這柄劍名為血河真劍,如今尚處於沉睡之態,若要將其徹底喚醒……至少需要煉養數百年時間。」
「你只有以百余歲的骨齡,心境修為卻有著如此令人驚訝的沉澱,實在是……」
沉暮掌座輕輕揮袖,那執事長老便上前接過了詔令,道:「今敕血河散人季溯命為太楚疆域攝守,以代太御聖宗巡守太楚。」
「其三,太楚疆域已是季家封地,那疆域之中的土地尊神……是否能由季家獨自培養?」
「我曾在古籍記載之中知曉,尊神的本源神力與凝化神力不同,本源神力……代表著其最本質的力量,也是其與神位神印之間所勾連的橋樑,」季月年將那攝靈鬼衣遞予了季溯命,目光深處有著些許燦金光芒泛起,「若是以此物為核心,將這些本源神力煉于其中,能否藉此與太楚神印想通,取沉雪土地而代之?」
此後太楚疆域的執掌家族便是季家,而季家的真正核心只有一個,乃是神海蘊靈上境的季溯命。
其擾亂元衍地界秩序之事為太御聖宗所知,只是聖宗念在其神海蘊靈上境的修為,並未重重責罰,而是將十九座古城之一的太楚古城作為季溯命的封地,令其建立世家、為聖宗鎮守城池,更是讓其一千年之內不得離開太楚疆域,乃是極輕的禁閉刑罰。
季月年沉默片刻,道:「許是關於神通真訣之修行?」
季月年翻掌之間,取出了兩件物事。
季溯命沉默片刻,朝著沉暮掌座拱了拱手。
季溯命接過那攝靈鬼衣,神色之間有著些許震驚。
季溯命絲毫不掩飾自己目中的滿意之色,思襯片刻,這位神海蘊靈上境的生靈竟是直接凝聚出一道靈蘊神光,道:「和_圖_書此物乃是我所分化出的一道氣息,你遇到危險之時可將其催動,此物便能夠化形而出,在一炷香之內足以堪比尋常的神海蘊靈初境生靈,屆時我也同樣會有著感應。」
沉暮掌座淡淡的聲音傳了過來,季溯命卻沒有絲毫猶豫,直接將那道玄黃詔令收了起來,行禮道:「謝過清羅境沉暮掌座。」
「太楚疆域與太楚古城不同,足足方圓二十萬里的疆域,其中數百萬生靈皆由你生殺予奪,如此權柄……你難道當真不想?」
「恭送上真。」
季溯命神色一怔,伸手取過那本源神力凝丹,喃喃道:「竟是沉雪土地的本源神力!?若其並非自願,其餘生靈根本無法獲得土地尊神的本源神力凝丹!」
「你可知曉,為何我要舍著顏面去討這一塊幾千年前的封地?」
那鸞鳥清唳一聲,長及十余丈的翅膀輕輕扇動,罡風呼嘯之間,其帶著季溯命、季月年二人化作一道熾目的光虹衝天而起,朝著太御聖宗之外遙遙行去。
季月年取過那道靈蘊神光,自其中察覺到了一絲隱藏極深的恐怖氣息,自己只要依靠血脈之力微微催動,這氣息便會以極為可怕的速度爆發而出,在片刻之間凝聚出一個足以堪比神海蘊靈初境的凝化虛影。
隨著季溯命輕笑開口,這位血河散人的身側逐漸有著一絲煌煌威壓焰升而起,即便其對於一丈之外的季月年有所收斂,可季月年還是隱隱察覺到了這足以鎮壓神魂的可怖攝壓。
即便季溯命在數千年前十惡不赦,可其卻是罕見無比的神海蘊靈上境的修為,僅此一條,便值得太御聖宗將其納入規制之內為己所用。
「其三,太楚疆域之內的土地尊神……」
可不知為何,短短數十年之後季溯命便徹底的銷聲匿跡,再無蹤影。而其所初創的季家卻依然很是孱弱,勉強依靠著季溯命所留下的殘餘資源艱難繁衍下來。
並非每個疆域都是某個生靈的封地,一旦疆域被敕為生靈封地,那麼在此疆域之內,被敕封的生靈便擁有著無法想象的自主權柄,對疆域中的生靈可謂是生殺予奪一般,根本容不得半點反抗。
對於生而宿慧、自幼便處於孤寂之中的季月年而言,一步步地探知這個浩渺無量的天地,便是其此時此刻唯一的樂趣所在。
季溯命似乎早就料到其有此一問,撫掌笑道:「回稟掌座,我所修行的神通真訣出了一些意外,除卻去了太御境一次記載身份之外,這百年以來皆是在太楚古城之中休養,直至前不久才堪堪恢復了神魂創傷。」
季溯命的浩蕩之音傳遍了太楚古城,其中泛著毫無掩飾的冰冷殺意,如此令人心神顫動的煌煌威勢鎮壓而下,與季溯命之前對於季月年的和熙神色相比,便似天壤之別一般。
以及夢境深處那可望而不可及的浩渺聖山。
《渡靈佛咒》。
有著此手令在,其甚至就和-圖-書連待定聖子的複審都不再需要,掌座的權柄之大可見一斑。
此處正是太御聖宗六山三境的門戶所在,任何一個生靈若要離開亦或者是進入太御聖宗,皆需自此門戶之中記載之後才可通行。
東海之畔,昭明山境。
便似太御聖宗最頂端的太御境、清羅境、以及玉台境,此三境之中更是存在著數個盤根錯節的龐大家族,以家族血脈為基礎,在三境之內勾連成了一個個根深蒂固的掌權勢力,數萬年下來都不曾有過絲毫動搖。
其言語說的極為隱晦,季溯命卻是心中通透,應道:「掌座放心便是。」
足足百年過去,當初的數個殘餘季家之人已是重新建立了季家主脈,更是在太楚古城之中瘋狂娶妻納妾,如今已是繁衍至了一百餘人之多。
此玉石門戶乃是一件純陽法寶等階的至寶,可以記錄任何一個生靈的氣息,季溯命前不久曾持著此印璽自此進入,如今其欲要離開太御聖宗,只需放出一絲印璽氣息傳入門戶之內便可。
季溯命揮袖之間,一道濃郁至極的湛青神光憑空而起,化作一隻身長數十丈的龐大鸞鳥出現在了身下。
說到此處,季溯命似乎想到了什麼,側頭問道:「關於此事,難道你有自己的想法?」
「太楚疆域納為季家封地以後,我便任你為季家家主,如何?」
「玉台境莫要去了,我予你一道手令,可讓你持著此手令直接離開太御聖宗。」沉暮掌座再次拂袖,撫出一道靈蘊至了季月年面前。
「其一,太楚古城沉雪土地與祖上之間是否有著關聯?我若欲要將其戮殺……是否可行?」
對於尋常生靈來說,疆域土地尊神高高在上、不可侵犯,而對於季溯命這般神海蘊靈上境的生靈而言,尋常疆域之內的土地尊神根本沒有一戰之力,在如同鴻溝一般的修為差距面前,只能任由其拿捏。
即便是橫亘元衍地界的至強宗門太御聖宗,其雖然劃分為六山三境,實質上卻也是由數不清的修行家族構建在一起。
「我有數件事相詢於祖上。」季月年眸光沉靜,並未直接回答其問題。
沉雪土地的本源神力凝丹。
元衍地界之中共有一百余個疆域,屬於太御聖宗直接統攝的卻只有十九座古城所在的十九疆域、諸多山脈所在的三十余個疆域,這些疆域共有五十余個,在諾大的元衍地界之中佔據了半數之多。
那執事長老此刻卻是面色微變,重新打量了一番季溯命,目光之中儘是震駭之色,驚聲道:「血河長劍……難道你便是十九座古城名錄記載之中,那個曾經在數千年前戮殺上萬生靈以來煉養神通的殘暴散修,血河洞主?」
季月年極為敏銳的察覺到,在沉暮掌座的措辭之中,似乎早就已經知曉了季溯命的真正身份,那「血河散人」更是季溯命在太御聖宗記載之中的名號。
足足十余個歸真之境的鎮守hetubook.com•com弟子抬首望來,季月年並未多言,而是直接將沉暮掌座所賜的手令取出,道:「清羅境沉暮掌座敕令,特殊通行。」
季月年點了點頭,道:「是,若是祖上允許,我欲要獨自培養一隻太楚疆域之中的土地尊神。」
「既如此……那便將太楚疆域還予你。」沉暮掌座似乎不經意般看了一眼靜立在一側的季月年,拂袖之間,一道泛著玄黃神光的詔令令符緩緩凝聚而出。
季溯命則是稍稍露出了一絲古老的印璽氣息,便讓那些巡守弟子的神色恭敬了數倍不止。
三殿下,玄陰神女,敖離公主。
其一,乃是一顆泛著雪白神光的圓球;其二,則是一道似乎有著靈智的漆黑光帶,在季月年身側竄動不休。
此時光影鸞鳥的速度提高到了一個季月年無法想象的速度,如此短的時間便已經太御聖宗行至了太楚疆域之中。
「謝過祖上。」
有些沉悶的劍鳴之聲傳入耳畔,季月年心神微震,抬眼朝著那模樣大變的敕靈烏木劍看去,灰沉的劍身之上有著凶戾殘暴的氣息涌動而起,呈熾白之色的劍芒更是徹底化作了血紅之色,無時無刻不在散發著濃郁至極的煌煌殺意。
只有季家的血脈後裔人人修行,季家才有可能誕生新的神海蘊靈上境,若是季家血脈凋零、人丁不旺,即便季溯命的修為再高,其也僅僅只能是一個孤家寡人而已。
太楚疆域之中並不僅僅只有太楚古城,還有其餘稍小一些的數十座附屬城池、更為廣闊的靈田靈谷、以及佔據了另外四成疆域的山川河流等地。
「且去罷,」沉暮掌座擺了擺手,側頭看向一側的季溯命,「道友如今身為太楚疆域封地之主,些許細微之處還需多加註意才是。」
說到這裏,季溯命竟是有些失笑,道:「那季家血脈愈少、此劍便威力愈加強橫的禁陣乃是我親手篆刻,實質上是為了保住季家傳承不絕,即便有強敵降臨,剩餘的季家血脈依靠此劍也勉強能有一戰之力。」
約么過了半柱香工夫,季溯命與季月年已是離開了沉暮道場,至了清羅境的境壁之外。
季月年略一沉默,搖頭道:「多謝祖上好意,不過我素來意在修行,對於太楚疆域之內的權勢並無貪戀之意,沉醉於此,反而會影響到心境的修行。」
季溯命側過頭來,極是認真地重新打量了季月年一番,半晌之後,才緩緩開口道:「沉雪土地與我並無關聯,你若與其有怨,回到太楚古城之後,我可幫你直接將她誅殺。」
季溯命側頭看著季月年,目光之中露出些許玩味之色。
血河洞主季溯命,自幼便天資異稟、氣運加身,其機緣巧合之下獲得了數個完整的傳承,以散修之身修至神海蘊靈上境,更是曾在元衍地界之中屠滅數座附屬城池、生生戮殺上萬生靈,其所犯之罪惡罄竹難書。
隨著光影鸞鳥再次衝天而起,季溯命的聲音亦是傳https://m.hetubook.com.com入了耳畔。
又過了數百年之久,季家此時已是有了上千血裔,可其中卻不曾有一個大歸真境的生靈誕生。
沉暮掌座看著那方懸浮著的印璽,輕聲道:「道友既然早已有此想法,為何百年之前剛剛蘇醒之時,不曾前來清羅境?」
季溯命翻掌之間取出了一方印璽,緩緩道:「數千年前,聖宗曾將太楚疆域敕為我的封地,如今時過境遷,太楚疆域之中早已有著諸多勢力林立,紛雜無比,我此來……便是想溯這封地之正統。」
「祖上之意,是欲要以太楚疆域之生靈煉養此劍,使其加快蘇醒?」季月年略一思襯,便知曉了季溯命的言下之意。
「這把劍名為血河,乃是一把極為罕見的詛咒之劍,」季溯命將血紅長劍收了起來,看向季月年的目光已是親和了許多,「我在數千年的沉睡之中發生了一些意外,原本已是做好了此劍遺失的打算,此時能夠重掌此劍,還是多虧了你。」
數不清的畫面自記憶深處流轉而過。
「你不過只是大歸真境的修為,竟有如此可怕的神思!」
「況且……血河真劍與那木劍的本質完全不同,其蘇醒之後,那些多餘的禁陣早已崩潰散滅,你無需為剩餘的季家之人擔憂。」
那「上真」季洛海,此時不僅是太楚古城的攝守上真,更是季家主脈之中的大長老,一時之間可謂是威風無兩。
嗡。
季月年接過手令,上前行禮道:「多謝沉暮掌座大人。」
季溯命目光似乎晦暗了一瞬,可在片刻之間便恢復如常,其深深地看了執事長老一眼,和熙笑道:「往事已矣,那血河洞主的諢號無須再提。」
「溯封地之正統……」
《顯密妙通不隕身》之中的玄異神通,「攝靈鬼衣」。
便似沉暮掌座所言,背後家族之中若是有著一位神海蘊靈上境的生靈,與毫無背景的尋常天驕在各方面之間都會有著無法言喻的恐怖差距。
季月年搖了搖頭,不卑不亢道:「此劍在季家庫藏之內蒙塵許久,未曾遺失,皆仰賴於這世世代代的季家家主,季月年不敢居功。」
「接了此道詔令,你便不能再算是散修,而是隸屬於太御聖宗清羅境之人。」
「生靈有七情六慾,凌駕于萬人之上的權欲自然也是其中之一,」季月年並未反駁季溯命之言,而是低頭俯視著腳下急速掠過的山河盛景,緩緩開口,「只是對於我而言,有些事……比對於權柄的慾望更為重要。」
真相依然隱藏在重重迷霧的籠罩之中,更有如天一般的因果背負于真靈之上,季月年此時根本不敢有一絲一毫的懈怠之意。
獨自培養土地尊神並非不可,只是此事有著一定的風險,那位元衍城隍尊神若是不過問也便罷了,一旦其不經意間關注到了此事,對於季家來說很有可能便是滅頂之災。
正說話之間,身下龐大的光影鸞鳥逐漸下降,最終落在了一座極是宏偉的巍峨門戶之下。
上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