呢喃之間，季月年狠狠一甩袍袖，再次感應了一番自己的真靈。
便如同只存在於記載之中的「過去的萬佛之祖，燃燈古佛」一般，無論何時何地，都只存在於佛家典籍的記載之中，可是在現世漫長的歲月長河之間，即便追溯至開天之前，卻都尋不到半點「燃燈古佛」存在過的痕迹。
「諦聽……聽察過去未來之獸……你到底對我隱藏了什麼……」
驀地，一道驚雷電光在腦海之中轟鳴炸響！
他輕啟唇瓣，默默地重複了一遍，聲音雖然有些沙啞，卻極是冷澈好聽，「在無數光陰之前，或許我曾經叫過這個名字。」
只有根據記載而詭異誕生，從而永遠被困在「過去」之間的「過去佛座下諸佛」，才能證明「燃燈古佛」或許當真在遙遠而不可知的「過去」存在過。
此言入耳，季月年站在原地，面色變得慘白無比，心神巨震！
這是來自遙遠的州天，西極須彌聖山，輪轉重極之上，靈山大雷音寺的現世雷音！
他畢竟是命界的仙。
夜幕天穹之上，一輪皎潔銀月靜靜地懸于高天，燦白的月光灑落下來，映落在一望無際的幽暗花海之間，冰藍皎白的光華交相互映，美麗無比。
數次確認真靈與神魂皆是完整無損，季月年這才輕輕鬆了口氣，不知何時起，其白皙的額頭竟是滲出了些許冷汗，浸濕了一縷烏黑的髮絲，使其貼著臉頰垂落了下來。
當初自己第一次來到「過去」，乃是修悟諦聽所留下的《縱三世佛之過去佛》，從而觸動了冥冥之中的時間長河，險些被留在了這段扭曲可怕的無盡光陰之中。
「許笛笙，不管怎樣，現在的你比起那時候要好的多了，你能夠擁有完整的情緒，能夠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你知道么，這是我在夢裡夢見過無數次hｔtps://m•ｈｅｔuboｏk.cｏm.ｃoｍ
的場景……」
季月年站直了身子，強自定了定神，心神依舊有些止不住地顫抖。
驀地，如同氣泡碎裂一般，那半柱香完全燃盡，隨後便化作細碎的光影潰散開來，再不復見。
其對於州天的月輪極為熟悉，瞬間便察覺到了這輪銀月與州天月輪的區別。
被他的目光一望，即便修業已近超脫的羽衣少女也不禁渾身一顫，強大的真靈修為彷佛都盡數化作了虛無，眼底隱約泛起一絲暈紅，神情複雜至了極點，呢喃道：「許笛笙……是你么……」
眼前的光影轟然破碎！
心下嘆了一口氣，羽衣少女開口道：「我還以為你再也不會蘇醒了。」
「許笛笙，你知道我為什麼能活到現在么，就是為了能夠見你一面……」
聽到那隱約有些熟悉的聲音，羽衣少女面色驚喜，就像一個情竇初開的女童，險些直接叫出聲來：「許笛笙！我的名字喚作雲霄！你可還記得我么！」
若是自己沒有記錯，當時自己的回答是，此處乃是扭曲遙遠的「過去」，對於現世而言，「過去」僅僅只是存在於記載之中，其歲月雖然無盡，實質上卻是詭異的凝滯，即便修成千個、萬個窺天道果，也永遠都不可能等到清濁二氣化作天地的那一天。
一道不可思議的轟鳴炸響自無法想象的遙遠之處傳來，穿過了州天界壁，穿過了陰月雙生之界的界壁，極為模糊地傳到了泠月天宮之處！
身著七彩羽衣的少女怔怔地抬起頭來，手掌之間纏繞著的恐怖偉力逐漸消弭，再也不曾低頭去看逃離此界的季月年與失魂道人一眼。
而在高天之上，羽衣少女依舊在時時刻刻圍繞著他，眼神從來都不曾離開過他身上半步。
「許……許笛笙……」
羽衣https://www.hetubook.com.com少女抬起頭來，映入眼帘的果然是許笛笙冷寂的雙眸。
季月年抬眼望著祂，心神深處竟是湧起詭異無比的熟悉之感，彷佛這一幕自己曾經在哪裡見過。
「這種夢境，實在是太過詭異，太過令人心悸，即使其當真只是心業夢境，也完全不可輕視。」
那半柱虛幻之香緩緩燃燒，羽衣少女卻還是在不停地念念叨叨。
他身著一襲有些單薄的淺白衣裳，滿頭黑髮使一條白玉帶束著，目光冷寂，其中似乎囊括了天地萬物的枯榮生滅。
「這裏……」
許笛笙神情冷寂，道：「之所以放你離開，是因為你這裏於我的蘇醒有著些許因果，我只給你半柱香時間。」
那命界的仙輕拂淺白袍袖，微微側過頭來，望著低聲呢喃的羽衣少女，瞳孔之中的冷寂與漠然愈加濃郁了些。
那掌燈侍人露出詭異莫名的笑容，其嘴角逐漸咧開，聲音亦是如同炸雷一般在季月年耳畔回蕩而起：「你不是早就已經被留在了過去么，就在你第一次來到這裏的時候。」
羽衣少女不以為意，顯然早就已經將生死置之度外，她御著重雲再次靠近了些，仔仔細細地望著數丈之外的人兒，自顧自笑道：「許笛笙，你生的還是那般俊美好看，與當初在太玄靈界之時一般無二，就是氣質變得愈加不近人情了些，我還記得那時候進入境壁青光之時，你還在牽著我的手哩。」
羽衣少女有些手足無措，清亮的瞳孔之中第一次有了些許歡欣雀躍之色：「你居然與我說了這麼多話……」
那是世界的枷鎖。
季月年睜開眼睛，瞳孔之中倒映著冰藍的花影，下意識地抬首望向了那輪銀月。
少女清音依稀在耳畔回蕩，那命界的仙轉過頭去，心神動念之間，龐大到無法想象的hetubook.com.com氣運旋渦瘋狂顫動開來！
掌燈侍人彷佛未曾察覺到季月年的異常心緒，依舊說著與記憶之中一般無二的話語：「此時三界未分，日月無靈，天庭未立，你若是留在此處修行，直至無數個無量量劫之後，足以證得窺天真果，即便界劫降臨，也能存得長生不滅。」
神思震顫之間，有不可想象的大恐怖之感侵襲而來！
只因她極為清晰的察覺到，有一道絕對無法抵抗的恐怖力量已經鎖定了自己，若是自己再貿然上前，只怕下一刻便會落得神形俱滅的下場。
此處，應當是夢境。
她的目光死死地望著高天之上，那數之不盡的密密麻麻氣運絲線環繞之處，無量數的因果光流交匯之地。
當初自己自以為從「過去」之中掙脫了出來，回到了現世，可實質上卻根本沒有真正脫離「過去」，回到現世的只是自己一縷真靈與完整的神魂！
而在枷鎖天象之下，龐大到不可思議的環世漩渦最中心之處，靜靜地立著一個身影。
番外章 許笛笙
這裡是無數個無量量劫之前，存在於扭曲時空深處的「過去」！
「許笛笙……」
羽衣少女御著雲卷扶搖而上，頃刻便行至了許笛笙身前數十丈處，只不過在下一刻，她的身形驟然停了下來，死死地將自己定在了重雲之間，再也不敢前進半步。
低頭望著自己的雙手，季月年面色煞白，聲音沙啞。
恍惚之間，季月年再次睜開眼睛，映入眼帘的卻是上闕天宮的白玉龍柱。
轟！
當初諦聽在臨死之前的詭秘笑容，依稀在眼前浮現而出！
在那瑰美璨麗的幽藍花海之間，曾經有著一座亭台存在，無論自己如何接近，都無法靠近那亭台半分。
「我若是留在此處修行，待到有朝一日，掙脫『過去』這段光陰的束縛，又當如何？」和-圖-書
轟！
「此月光銀白無儔，其中竟是沒有半點太陰月華存在。」
怔神之間，有無數冰藍花瓣散落而起，匯聚在一處，化作了一個身著冰藍長袍的半透明虛光人影。
雖然已經稍稍定下了心神，可季月年這裏還是有些隱隱約約的心悸之感，那永無止盡的幽藍花海實在是太過令人窒息，以至於季月年只要稍一想到那般情景，心臟之處便傳來陣陣無法呼吸的抽緊之感。
季月年極為敏銳地察覺到了些許不同。
許笛笙輕拂淺白袍袖，高天之上那環世漩渦的龐大龍捲逐漸開始了震天撼地的顫動，語氣之中第一次出現了能夠被察覺到的情緒波動：「若無意外，我本該永遠沉睡在宿命與天理之間，只不過你引來的那人，數次施展神通引動了宿命枷鎖，使得我能夠在那種詭異的狀態之中蛻離而出，以我自己的神思心緒，執掌命鎖，凌駕于天。」
「如今觀來，我的真靈與神魂皆是完整，難道方才所見之象，當真只是一個夢境……」
走下霜雪鑾座，季月年驀地抬起頭來，朝著極遠處的界外望去！
「原來我的真靈，早就被留在了『過去』……」
許笛笙沉默片刻，道：「即刻離開命界，不然我便出手將你抹殺。」
「許笛笙，躲藏在命界界壁洞天的那些先天生靈其實都很好，他們並不是我之前所想的那樣壞，我之所以能夠有如今的修為，都是他們這些年所耐心教導，他們只是想活下去……」
命鎖之界。
季月年下意識地說出這段與記憶之中完全不同的話，心神深處卻是有著無法言明的心悸之感洶湧而起！
這是一道雷音！
「只是……」
羽衣少女仰著小臉，眼神之中滿是回憶與眷戀：「許笛笙，當初在境壁之中是你殺了我，現在你便再殺我一次罷。」
方才的夢境景象太過逼真，即hｔtｐs://wｗｗ•ｈｅtuｂｏok•cｏm•ｃoｍ便是季月年這裏，都無法分辨那到底是心業夢魘所致，還是冥冥之中的神思感應給予自己的警示。
而此時的夢境情景，則與自己第一次來到「過去」之時，一般無二。
半柱香即將燃盡，羽衣少女卻還在帶著笑意自言自語，彷佛根本不曾在意過自己的生死。
許笛笙對其口中之言仿若充耳不聞，只是隨意拂袖，凝聚出了半炷虛幻之香，隨後便專註于因果絲線與世界氣運的演化，不再回頭。
「許笛笙，我就在這裏陪著你，哪裡都不去……」
許笛笙靜靜地看了她一眼，未曾開口，冷寂的神情沒有半點變化。
季月年在霜雪鑾座之上坐起身來，低垂著眼眸，怔怔地望著自己的雙手，許久都不曾挪動目光。
眼前寬袍大袖的冰藍光影，則是喚作「掌燈侍人」！
季月年望著祂，眼前情景與記憶之中的割裂之感愈加清晰。
真靈深處的記憶瘋狂湧現而出，季月年神情晦暗，已是想到了記憶之中眼前生靈的名諱，掌燈侍人。
「原來那個時候，我根本就沒有掙脫出來……」
季月年的目光越過掌燈侍人，抬首望去。
朝著命界之外隨意看了一眼，隨後他便收回目光，望向了身著七彩羽衣的少女這裏。
此時在祂身後，細碎的花瓣光影飛舞環繞，花海蔓延至了不可及之處，卻不見半點亭台樓閣的影子。
它送予自己《縱三世佛之過去佛》，就是為了將自己留在這遙遠的過去！
祂的袍袖之間逸散著數之不清的瑰美璨光，靜靜地俯視著季月年，道：「莊周夢蝶，不知莊周以蝶為夢，亦或者蝶于夢中以作莊周。」
巨大到不可思議的轟鳴震響之間，命鎖之界的三天九境在悄無聲息之間陸續崩塌開來，逐漸開始了嶄新的演化。
羽衣少女的眉眼之間滿是笑意：「那你便殺了我罷，我就在此處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