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南單手撐著臉，彷彿置身事外一樣，對唐水輕描淡寫的說道：「你的困擾，不應該只是網路小說責編那段時期吧？」

咋回事？

但是，唐水沒想到他直接否定了自己的煩惱。

而當班長這類不公平的事情，不是發生在自己身上的時候，作為旁觀的人，大可義憤填膺，大可陰陽怪氣，但當自己成為那麼一位『優秀學生』時，能夠感受到的，只有深深的無力。

幸好，最後的結局，是好的。

而陳南，也是儘可能的，不去做任何的吐槽，扶著額頭，思索半晌后，強行的轉移話題道：「雜誌社工作的問題，是什麼呢？」

正當唐水困惑不已時，孟未末又開口玩起了爛道：「提成什麼的都不是問題，關鍵是沒有參与到創作，如果一點榮譽感都沒有，這樣的小說，不管也罷。」

幸好，這部作品輕易的取得了成功。

或許，是因為這部作品的誕生，孟未末出了點子，系統出了文筆，自己的參与率並不是百分百，所以並沒有那種『自己的努力沒有得到回報』，『這場比賽贏得並不光彩』的心理負擔，陳南走捷徑走得非常爽。

終於，受不了這些人，你一句我一句對自己的嘲諷，唐水哭喪著臉投降。並且，還小聲的嘟囔：「明明我才是社會人，為什麼你們這群學生……倒學得這麼的世故圓滑，破罐破摔。」

好在的是，唐水這個小可憐蟲，並沒有空閑將孟未末的話放在心上，而是錯愕的看著陳南，非常艱難是解釋道：「那個……雜誌社的確有考量過，你可能是夢楠的情況，但徵文的獲獎，還是以內容為主的，並沒有什麼老作者加持這種……對不起。」

NO，是班主任啦。

「……」李莎跟孟未末一樣，都不太喜歡這種比喻，太賣萌了。

她低下頭，顯得無比消沉。

她是班上的英語課代表，成績也很優秀，總分長期排名全校前十，全班第二。

陳南抬起一隻手，伸向唐水的腦袋，本來的後續動作是，搓一搓她的頭髮，呼嚕呼嚕毛，但是，一想到旁邊的李莎，對面的孟未末，都是自己用『摸頭殺』對待過的妹子后，警惕起來。

心情，突然變得緊張起來，覆水難收的唐水，現在只期望陳南是在開玩笑，別真不是啊。

夢夢你悠著點吧！

「誒？」唐水愣了愣，不解的抬起頭。

不僅唐水這個唯一的外人被搞得一愣一愣，陳南也ｈttｐs://ｍ.ｈeｔｕｂｏoｋ.ｃoｍ•cｏm不清楚，等下到底有什麼計劃。

「真的，這點我能夠作證。」

而這次，憑藉著『夢楠』（孟未末）的排面，得到了一等獎，輕鬆拿到三萬現金獎金的陳南，同樣不應該被指摘，他就像是那個努力且優秀的女孩，非常無辜，真正的決定是《戀小說》的大佬們做的，所以應該怪他們。

我不僅騙人了，而且還把這種本應該是公司『業務』的事情，抖落了出來。

「沒錯，尤其是網路小說責編，這種重複率極高，參與感極低的工作，更讓我覺得自己離理想，越來越遠了。」

原本作為責編，跟作者要保持一定的距離，並且還要維繫住關於小說、基本上什麼都懂的『半懂王人設』，但現在，因為自己犯下的超低級，超嚴重錯誤，唐水啥也顧不上了，直接向陳南哭訴道：「我是覺得……自己的水平不夠啊。」

而發現陳南並不打算解釋后，唐水非常較真的回應道：「那個，我並不覺得這是矯情，雖然的確在結果上，什麼都沒有發生，我幸運的混到了業績，指導出了一個『最佳新人』，你成功的晉級，並且奇妙的蹭上『孟南』作品的熱度，雜誌社也獲得了一部佳作，沒有給任何人造成損失，但是我覺得……我覺得……」

而陳南，則是在一旁，有些擔憂、又不太敢觸碰逆鱗的，支支吾吾的坦白道：「的確是的……筆名諧音。不過……我不並不是夢楠，只是她的粉絲，所以取了這麼個致敬向的筆名，風格也做了模仿。唐水大大，還有《戀小說》編輯部……你們，都忘了。」

當然，成績穩定在第一，而且職務還是班長的那個男生，自然也是有獎的，比如「校優秀學生」這個，他每次都能夠拿到。

「然後，你換到了實體的雜誌社。」接著唐水的話，陳南提醒的說道。

所以，不用覺得我受傷了，沒有的事，反倒是你，狀況有點糟糕啊。

而孟未末，則是更加不顧及唐水感受的說：「但是，我就是天賦型選手，知道寫作如果沒有天賦會怎麼樣。最好不要去寫，當好責編就夠了。」

「……」陳南覺得，就是有點點矯情。

真的不難過。

教導主任？

原本還在努力為自己解釋，為雜誌社解釋的唐水，把話說到她自己都不信后，終於終止了那虛偽的辯解。

初中的時候，陳南和*圖*書班上最沒懸念的一個獎項，就是校優秀學生leader，每一次都是由陳南前桌的那位女孩獲得。

一時語塞，被這些人搞得完全說不出話的唐水，只能夠把視線轉向身旁的孟未末，弱弱道：「聽說，你還沒高考吧？」

而孟未末，只是伸出三根手指頭，附和完后，補充道：「因為……我很了解他。」

唐水非常抵觸這個，倒不是歌唱得太難聽，只是這種地方，是要關係極好的人一起去才好玩的，自己跟著三位……

這樣的我，好像是在一步步的，往前吧？

之所以毫無懸念，並不是因為女生是什麼教導主任女兒這種『不要亂說』的理由，而是那個女孩本來就很優秀。

到底所以哪個邊界呢？

聽到了唐水的話，作為考研學子，李莎毫不遮掩：「如果是責編，我作者的書拿到了成績，我會把一部分成績算成我的，不管他答不答應。」

但唐水偏偏，真的很萌。

還應該怪，資本。

「畢竟比起工資跟業績來說，理想更重要啦。」

「……」

為了這個動作不至於太廉價，也為了不讓兩位妹子的視線把自己穿透，陳南懸在半空的手，緩緩放下，提起一副公筷，陳南給唐水，夾了一片娃娃菜：「多，多吃菜。」

在唐水停頓的時候，李莎是時候的開口道。

「什麼啊，還有運氣問題！」

「話說……拼啥子單？」

「……」

被這群小孩這麼輪番的攻擊過後，唐水身上的糖分，完全的揮發，就像只鹹魚一樣，用手擱在桌面上，生無可戀的說道：「你們就仗著年輕有為，欺負我這個『少壯不努力，老大做編輯』的笨鳥吧，反正我是真的覺得煩……真的覺得煩惱了。」

「孟南……夢楠，怎麼可能？你，你不覺得有點相似嗎？」

「水平？」陳南覺得很新奇。

正當唐水陷入在自己的煩惱中，因為沒有一個人能夠體諒她而孤寡時，李莎突然的說道。

「……」

三個人裏面，孟未末看起來是最冷靜的。

「別，遲到這個太牽強了，純粹的態度問題。」

「不是的。」

雖然李莎聽起來像在給自己說話，但唐水總感覺，有什麼微妙不對，可是對方的視線，又是那麼的溫柔。

「我真的很菜。」

「我是說，『你好菜啊』的後續呢。」

賤一點的說，這種『特權』的感覺，非常的稀有，給人的感覺，也非常的爽。

關於遲到和_圖_書的問題，非常有發言權……甚至說就是遲到代言人的唐水，極其較真的解釋：「如果突然有貓咪衝出來把你的菠蘿包奪走了，這種情況誰遇到，都沒有辦法做到，百分百不耽誤公交車吧？」

「不對，不對，不是這樣的。」

唐水又看向陳南，沒好氣的問：「你呢？」

「真……真的嗎？」唐水不是不相信，是不願意相信。

「因為我只看重結果啦。」

李莎那樣還好，畢竟附和她氣質，但這半個多小時相處以來，看起來非常正經的孟未末，也開始奇奇怪怪起來，所以唐水恍然大悟后，非常抗議的說道：「我好像聽出你們話的意思了，是不是在揶揄我矯情……」

而孟未末，這個相當喜歡大家一起玩兒的氛圍的妹子，直接投去了期待的目光。

的確，跟桂圓不一樣，我脫離了父母，從家裡出來了。

「我錯了，是我錯了，我矯情，我矯情。」

幸好，什麼都沒做。

「任何理想，變成工作之後，就會變得讓人疲憊。」

任何所做的事情，都擁有意義。

因為唐水半天都說不上來，陳南伺機補刀。

世界上最可怕的就是，看似在往名為『理想』的方向靠近，卻永遠都像原地踏步走一樣，毫無長進。

可是我出來這兩年，是在幹嘛？

「那個……」

還有，最最最最為吃驚的是，他說自己並不是『夢楠』！

我也文青矯情過，但現在成熟了。嘴角勾起一絲弧度，陳南直爽的說道：「我是精緻的利己主義者，如果說拿到一等獎是因為蹭了『夢楠』的熱度，那下次，我還要這樣。」

「不是不是！我是說多吃菜，沒有別的衍生意義，千萬別多聯想……」

難得出來一次，好不容易放鬆一次，發誓必定要拿出加倍熱情、在考試之前再創造一份記憶的李莎，將手機美團裏面搜索到的東西，向三人微笑的展示：「2999的豪華套房，樓頂自帶露天游泳池哦！」

「我懂唐水小姐姐。」

「……」

「……」

唐水，非常掙扎，快要把籠子給抓爛了。

而對於唐水的這種想法，陳南很想去安慰，可是『加油，沒事，摸摸』的話，完全的說出口，最後還抖了句非人哉的話：「是矯情啊。」

能夠做出這種每一次都不公平的安排，不怪他怪誰？

看著這抹綠白色，唐水更加的低落了：「我知道我很菜……」

而關於陳南的提問，唐水停頓半晌后，https://www.hetubook.com.com回答道：「是的，在雜誌社上班后，也出現了很多問題，比如上班經常遲到……」

唐水愣了愣，眼睛裏面滿是不解。

「我……」

「你這……」

所以，責怪女生是沒有必要的，就算她是既得利益者。

無論遇到幾次挫折，都用『積極』獨立擺平。

我騙人了。

「發泄？去，去KTV嗎。」

「我啊。」

不過，這些事情都不用當時的陳南去考慮，畢竟完全沒必要。如果非要爭個什麼獎項，他頂多算是班級優秀中單。

「看吧，自己都覺得自己矯情了。」

「看你這麼煩惱……想要發泄一下嗎？」

這算什麼證據啊！

「三年之期已到，恭迎唐大主編歸位。」

蹭熱度恰爛錢最爽了。

「盯——」

陳南不知道教導主任的女兒是怎麼想的，有沒有愧疚，只能夠從自己的視角看到，那位是一個相當文靜，聰明，且努力的女生，無論是作為英語課代表，還是普通學生，她都相當優秀。

「好，好吧。」

其實，陳南並不想讓她作證，畢竟現階段自爆夢楠真實身份，只會讓場面更亂，讓唐水的頭更大。

「煩惱因為自己泄露了雜誌社的秘密，可能引起孟南老師生氣，然後跟主編撕破臉皮？」

原本覺得陳南是一個語言上的大師，能夠敏銳的感知女生的情緒，畢竟在漫展的時候，他就是這樣把除了自己以外……其實也稍稍包括自己的四個女生，照顧得挺好。

「今天住的房間，就先退了吧。」

我對於你的作品一字未改，嘴上說著是『實力擺在那裡，並不需要多餘的建議』，但實際情況則是，獎項內定給了老作者，直接拿去評比就能夠獲得一等獎了，所以結果毫無懸念。

所以，她能夠得到校優秀學生leader這種重量級的獎項，可以說是實至名歸。

「……」

將陳南求生欲很強的解釋直接忽視，唐水內心的大壩，徹底的崩潰了。放下筷子，火鍋也不吃了，乾脆的捂著臉，哭訴道：「以前的時候，沒有什麼特長，就一個愛好，看小說，然後呢，也開始自己寫小說。不過，我的天賦一般，只是那種寫網文能夠簽約，每個月有兩三千塊錢稿費的撲街水準，雜誌雖然也投了不少，但沒有一篇刊登在了實體書上。我並不擅長文字，可是我又喜歡，所以，所以才這麼曲線救國的當上了責編，希望離自己所理想的工作更近一點，可是……和圖書」

事情會演變成現在這個樣子，真的是出乎意料。

被自己繞進去的唐水，搖了搖頭，開始一頓分析：「我覺得我的焦慮是正常的，畢竟比起工資跟業績……」

不然的話，實在是太說不過去了。

「不是……等等！」

「喂！」

跟陳南都沒有多熟的唐水，直接推開了他的手，相當抱怨的說道：「別這樣別開玩笑了，我真的有在煩惱……」

如果是建立在陳南的確是夢楠的前提下，這種話只能說現實，並不招人反感。

從大學畢業后，一個人來到杭州，努力的工作，努力的生活，在範圍之內進行社交，有條不紊的增加朋友的數量，以及完成那些似乎貼在了某個便簽上的目標——擁有存款、養一隻貓咪、在卧室裏面置辦一台投影儀，唐水能夠感覺到……

「……矯情？你說我是矯情？」

只不過……

「拼什麼單？」

唐水為什麼要騙我？

那麼，班長的委屈怎麼辦？總得有個人背鍋吧，應該把矛頭直接指向誰呢？

李莎搖了搖頭，然後打量著在場的另外兩女一男，在心裏稍作衡量后，還是開口道：「雖然我們都不認可，你這種微妙的、自我煎熬的自尊心，但是能夠感覺到，你心情確實是糟糕。所以，就想邀請唐水小姐姐，一起來拼個單。」

用手撐著臉蛋，側視著唐水，李莎笑著打趣道：「就算結局是好的，沒有挑戰，也不能夠算成功，對吧？」

「嗯。」

唐水一點玩笑都沒開，發自真心的自嘲道：「我根本不能給小說做出什麼指導，這次你的作品，我就不太敢指導，畢竟已經超出了我的水平。而且在事後得知你是『夢楠』后，更覺得慶幸，幸好……什麼都沒做。」

李莎拍了拍陳南的肩膀，然後看著唐水說道。

但說起話來后，也最為傷人。

「這個當然是……」

那我之前『相信自己的作品就好了，這是一部佳作』的話，還有意義嗎？

陳南並不是什麼容易陷入到自我懷疑、並且拒絕作弊走捷徑的清高人士，他非常開心自己能夠拿到一等獎，也非常幸運『孟南』跟『夢楠』給那些編輯評委造成了誤解，從而恰到一波熱度。

但如果陳南並不是夢楠，那我是什麼意思？

生活的每一天，都被塞滿。

接著孟未末那即將過氣的爛梗，陳南雙手抱拳，跟唐水行了個龍王才配享有的禮。

「好啦！」

陳南不知道如何去回應這個『對不起』，畢竟他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