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握著方向盤，心裏卻在不斷吐槽。
沒有人可以拒絕藤丸立香。
當然是……
「換……換什麼啦？我沒錢……I am poor，no money……」路明非揮手，但又感覺自己的表現太突兀了，這裏可是那個叫做龍族的異空間里，這突然出現的男孩自然也不是什麼簡單人物。
又靠著酒德麻衣留在車上的長刀貫穿一隻企圖爬窗的死侍，楚子航背靠坐墊得開始劇烈喘息，神色愈加疲憊，路明非見狀也是更加急躁起來。
？
是要淹沒世界的憤怒。
路明非如釋重負般不再憋氣，而是猛地喘息，心臟砰砰跳的像是要越過胸腔爆射出來。
第二……
誒呀，這可是不能觸碰的滑梯。
「啊痛痛痛痛痛痛！！！！——」
【咕噠，你忘掉了那些。】
少女認真地說。
嘛，不夠的部分我會拼了命試試嘍——路鳴澤沒有把這句話說出。
體育場下，那個女孩對自己認真點頭，她說……
如果是平時的路明非一定會縮在溫暖的被窩裡，透過裝了柵欄的陽台窗戶看外面的暗淡風景默默神傷，順便大睡一覺。
一道俏皮的聲音，在路明非耳邊響起。
「或者……點頭，只要你點頭就可以。」
他猛地一驚，不知自己怎麼會想到這些，瘋狂、瑰麗而又真實，似乎他曾親眼目睹那壯麗的一幕。
男孩看起來是個中國人，大約十三四歲，穿著一身純黑的小夜禮服，稚嫩的臉上流淌著輝光。路明非不知道這麼點大一個孩子為什麼臉上流露出那種「我已經活了幾千年」的沉默和悲傷，而且偏偏坐在他身邊，像是在專門邀請他。
遍體鱗傷的女孩就那樣一個人默默地走著，不知終點為何處。
的確，此刻的爭論重心在於路明非個人的選擇，更簡單來說，是路明非要相信誰。
路明非連忙向自己身邊看去，也就是在那一瞬間，世界迎來靜止。
路鳴澤面色劇變但在最後一刻緊咬牙關，路明非卻沒繃住直接痛呼出聲，仰頭叫聲慘烈，渾然沒有剛才那霸道和盛怒之感。
路明澤的擔憂太過於直接。
在石青色的城堡中，無限向上的螺旋階梯，象徵著永遠無法閉環的循環，死寂的大氣中沒有任何雜質的聲音，唯獨和圖書腳步落地。
一聲呼喚石沉大海，路明非看著那雙眼睛，彷彿心神也被吸入其中，下意識答覆——
不過他不後悔。
「喂喂喂，明非？」立香皺眉更深。
沒由來的，少年看見了自己本不該存在的記憶。
他知道，這就是他在那天，在聚春園所說過的狀況。
「欸？」
是啊，路鳴澤知道的……
水銀般的流光打在少女側顏，雙眼熠熠生輝，路明非被迫在那巨大的力道下和自家班長對視，胸腔里堵著什麼似的，說不出話來。
「需要我做什麼嗎……」
大雨磅礴，不斷如針扎般襲向邁巴赫頂，形成敲鑼打鼓般密集的紛擾。
那一瞬間，男孩神色徹底暗淡，臉色也幾乎漆黑如墨。
而立香皺眉重複。
該死的，這種該死的「我明明什麼都沒做但真的好累啊」的感覺實在太操蛋了！
「……換。」
疲倦，苦痛，疼痛，悲傷。
實際上，我不就是在班長打生打死的時候開著車到處跑嗎？
男孩轉過頭來的時候，路明非看到了他的眼睛。
「什麼什麼？」路明非不懂他在說什麼。
「好。」路明非眨著眼，認同了一切。
路鳴澤笑容燦爛，和沒有表情，和往日完全不同的路明非對視。
「你沒有和長腿她們一樣被咕噠迷了心智，我也不知道到底該高興還是生氣。但……」
太遜了啦！！？
「你不能那麼做。」少女正色，語氣淡然卻不容質疑。
似乎是見不得路明非那副痛苦的模樣，男孩嘆息。
「交換么？」男孩再次問。
路明非和那個自稱路鳴澤的男孩對視，眼中的金色逐漸浮現，甚至是以無比高貴的姿態彰顯自身存在。
而果不其然，男孩注意到路明非的存在了。
「哥哥！！！」
世界線，在那一刻開始發生了變動。
然後，夢醒了。
車子又一次猛然打轉，失去控制的鋼鐵巨獸彷彿巨大的直刀，帶著慣性的甩尾把死侍整個撞飛，十幾噸的重量直接把對方摔進了死侍群中，留給酒德麻衣屠殺。
那道聲音毫無徵兆，但路明非卻莫名其妙得下意識按照其說法去做。
但他沒有轉頭，只是輕聲問。
……
那麼，為什麼要特意強調這件事？
雖然為了救路明非廢了自己www.hetubook.com.com
一條手臂，但老實說，把這輛邁巴赫給楚子航開，他也不知道自己有沒有這技術把車甩出那樣極限的漂移。
「踩剎車，全力往左打方向盤。」
邁巴赫內，少女的聲音沉穩無比，卻令人放鬆。
但更為直接的感觸，是孤獨。
沒錯……
他黃金般的瞳孔里流淌著火焰般的光，彷彿一面映著火的鏡子。
我叫路鳴澤，哥哥。
偌大的空間里回蕩，路明非的意識漸漸地有點昏沉，隱約聽見遠處的鐘聲。
路明非恍惚，卻還是回想起了那並未間隔太久的對話。
路鳴澤心急如焚，立香看出來的事情，他當然看得出來。
路明非恍若什麼都沒聽到，只是魔怔般瞪大眼睛，緊緊咬著牙關，腦中那個孤寂的古堡不斷重複，彷彿他也置身於那無限的循環。
「我……相信。」
沒由來的，那種孤獨席捲了路明非，就彷彿看到了鏡子里的自己，絕對不想要鬆手，同時……
「交換么？」
邁巴赫轟然提速甩出巨大的弧線，利刃般劈開雨幕，又如一匹暴怒的公野馬，沿著來路直衝回去。車輪下時不時傳來令人心悸的聲音，那是死侍的屍體被這輛鋼鐵巨獸碾壓的聲音。
空無一物。
「聽人說話啊你們！」
而在路明非謹慎的注目下，男孩慢慢扭過頭來。
咕噠是好用的棋子，但偶爾這個棋子也會長腳了跳起來給自己一巴掌。
除此之外……
鐘聲回蕩，似乎來自很遠處的教堂，路明非閉著眼睛胡思亂想，想到月下荒原和遙遠處漆黑的教堂影子，想到打著火把的人群在荒原上奔跑，火光不能照亮他們的面孔，他們的臉隱藏在陰影里，他們奔向圓月，那輪月亮大得不可思議，半輪沉在地平線以下。他們從山巔向著月亮跳躍。
但現在——
他要救「那個人」，不想再讓她失去任何屬於自己的東西。
路明非看著那個說要罩著自己的女孩，神色恍惚。
路明非害怕極了，而後座上絲毫不害怕的楚子航卻無能為力。
——【那當然】
「我……」路明非愣愣傻傻得張口。
「嗚！！……」
——【你是我班上的學生，朕肯定罩著你】
……
如果是現在的話……有任何需要猶豫的部分嗎？
你hetubook.com.com這傢伙記我仇？
橘發的女孩順著那台階慢慢向上，身上的血液將雜色的制服染成狼狽的模樣。那裡的空氣很冷，被撕扯開裂的傷口內裸|露出的猩紅，血液逐漸流竭又或者在低溫下乾涸。
但是……倒也不是不行啦……
當路明非注意到，快要發出尖叫的瞬間——
剩下的……交給班長就好了吧？
「四分之一也好，二分之一也好，你想要的都拿去！給我殺了那個人！」
路鳴澤輕輕點頭，臉上帶著激動的神色，但又似乎在其中藏著一絲絲的哀傷，彷彿要和親人別離的寂寞。男孩張開雙臂，像是要擁抱這個世界，又或者自己唯一的親人。
「！……」
是路鳴澤，還是藤丸立香。
心裏不知道在思考什麼，但路鳴澤卻是從未如此急切得想要自己的「哥哥」聽從自己。
我是你的弟弟……
「明非？」
楚子航甚至都為了救自己一命而見血了，路明非總覺得自己得做些什麼，邁巴赫跑起來的時候，他其實還挺安心的，自己至少沒有拖……沒有很拖後腿不是？
「明非？」
那就……只說兩件事好了……
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比他更加清楚……
只要再往前一步……只要抵達那個地方……
路明非咬牙堅持著，他不知道自己這種「靈光一現」能夠持續到什麼時候，但至少一會帥氣出場把班長接回車上的時候得穩住，不能夠讓計劃功虧一簣。
「那當然了哥哥！你是最強的怪物，沒有人能夠攔住你的！」
但是他沒有對自己動手，或許……是友方單位？
男孩說的話，路明非聽不懂，但那空明的聲音卻彷彿蛇群般鑽入他腦袋裡，疼得讓少年想要將自己撕成兩半。
「咕噠……你！——咳咳咳！」路鳴澤面色猙獰，這個在優雅外表下喜怒不定的人此刻毫無防備得掀開了自己優雅的面具，幾乎是下意識想要暴怒，卻又因為被安全帶嗆到了而咳嗽，只得冷靜下來——
路鳴澤也只得面色變換，最終嘆息，順著她的話開始解釋……
那傾倒世界的憤怒彷彿來源於靈魂的深處，像是無法被撲滅的火焰般熊熊燃燒，越是想要抑制就燒得越旺越烈。
少年在心中默念「不怪明妃太白貨，只怪班長志更高」之類的和圖書辯解宣言，卻沒注意到自己又有一個死侍已經向著邁巴赫的側面衝來，而楚子航也因為失血過多幾乎沒有餘力阻止。
唰！！！！——
「難道你不相信我嗎，明非。」
他忽然向周圍看去，發現了周遭靜止的異狀。
「哥哥……但這次不行啊……」
路燈的白光潑灑進來，彷彿撲近海岸的潮水。窗格的影子投射在路明非臉上，也打落在副駕駛座的男孩臉上，男孩沉默地坐著，抬頭迎著那死侍的浪潮，以及浪潮中央若隱若現的的酒德麻衣。
路明非忽然感覺心臟被人扼住了，一種無法呼吸般的悲傷開始從內心深處湧現，要將他吞噬，連面前之人的聲音都是那般飄渺。
即便是四分之一的生命，或者……
【我們都曾那麼孤獨。】
「真好，這千年來，你唯獨這件事情上會拒絕我，無論上演多少次。」
具體來說……就是現在。
所以……
立香鬆手，路鳴澤有了喘息的餘力，他面色難看的咳嗽了幾聲，雙目中的暴怒彷彿雷雲翻滾，打算回頭斥責什麼的時候——
「嗚！……」少年發出了犯錯的哈士奇被主人抓著后脖子拎起來時般的悲鳴聲，立香很熟悉這個聲音，但她不在乎，只是靜靜得和路明非對視。
「……所以說啊～～～——」立香額角一抽，青筋暴起。
雖然他知道這輛車是立香計劃里很重要的一部分，雖然知道自己等人需要負責吸引死侍仇恨讓立香能夠全力應戰，是不可或缺的一份子，但是啊——
安全帶瞬間收緊，先是貼到路鳴澤身上，在對方詫異和驚慌的注視下收緊，然後……
但他就是不想要賭，不想要讓立香去賭自己的能力，而是讓一切按照自己的計劃去進行。
他看得到，乾涸撕裂的大地，空洞虛妄的天空，狂龍撕開帷幕，咆哮著將世界蹂躪。
老闆，路明澤曾經這麼說過。
「欸什麼欸啦，你忘記班長我說過的話了？我說了——」
「那你還是拒絕了？」
「這次你必須交易，對方有些超乎我的預料了，你仰慕的班長大人即便傾盡全力，最多也就是殺死那個虛假的傀儡吧，但在那絲線之後的怪物，還需要你來動手。」
【但……你也曾被這個世界討厭……】
比那更加珍貴，不可以丟失的和-圖-書什麼……我也——
在那最後的終點，自己會笑著讓哥哥和她踩過自己的影子，向著更加光明的地方走去。
第一，四分之一，只要你願意交出四分之一的靈魂，我就幫你做到任何事情，包括拯救你的班長大人，放心，時候到了你自然就明白那是什麼意思了。
這一次……這一次……
「咳咳……你，我無法呼吸了……」
當然是因為少女的確就是有可能妨礙到自己的計劃啊。
「我沒和老闆說話。」
——我不會幹涉你的任何選擇，即便那涉及到我的計劃，我也不會刻意去排除你。
他此刻的急切，不自信，到底來源於什麼呢？
「所以說，這是為了……」
路鳴澤看到那一幕，終於是慌亂，甚至接近惱怒了。
「不需要啦哥哥，你就把一切都交給我。」
「相信我。」
急促的摩擦，邁巴赫在水面幾乎側著滑行出去好幾米，路明非嘴上不斷怪叫，但手上的動作精準快速地嚇人，幾乎在瞬間做出了最為正確的反應動作。
下一刻路明非的所有意志在一瞬間被那火光吞噬了，他全身猛地一顫，彷彿瀕臨絕境般，身體里生出一股巨大的力量，他猛地往後閃去，脫離了那火色的漩渦。
他停不下來了。
靜止的空間中，當那個坐在自己大腿上的小惡魔搖晃手指，用不可違逆的眼神和自己說話時，回應惡魔的也只有單純的話語。
我想要救她。
雖然在座的各位都似乎超級厲害的混血種，但自己可真是混進了狼群里的羊啊！
路鳴澤愕然，但立香卻直接拽過路明非肩膀，強迫此刻又變成慫貨的路明非和自己對視。
畢竟班長那麼厲害，肯定能夠搞定一切的。
說過很多次，少女的聲音就像是枝丫掛在清澈透底的泉水上，晨陽帶來輕雨，澄澈的瓊漿也順著木的紋路往下低落，泛起漣漪。
黑白的世界里沒有任何多餘的色彩，但唯獨此刻活動的三人是例外。
「相信我。」
但是，他又不知道結果嗎？
路明非記憶，回溯于大約距今數分鐘前的時刻——
少女大抵是憤怒了，在那路鳴澤和路明非激|情對視即將點頭的同時，她猛然拽過駕駛座上安全帶的一角，兀然向著自己的方向發力一拽！！——
那副暗色的畫卷上，只有少女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