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喋血北美
第四百一十章 十年樹木,百年樹人

自己的身體一日不如一日,指不定哪天就撒手人寰,所以從去年開始,就在寫遺囑。
不過他的話並沒有停。
斯坦福先生已經閉上了眼睛。
「這所大學,歡迎所有人來學習,包括那些願意在美國留下來的華人。」
那是硝酸甘油片,由硝酸甘油稀釋了之後,加上一些固體稀釋劑而製成,可以緩解心絞痛的癥狀。
「……然而,在他15歲的時候,去義大利旅行,卻感染上了傷寒,從此一病不起……」
「在加州!在華盛頓領地!在科羅拉多!在懷俄明……在西部的每一個地方,華人們正在像豬狗一樣被殘害和驅逐!」
無數和這張臉一樣膚色的年輕的面龐浮現在他的腦海里。
他看見老人的左手邊,放著一個玻璃藥瓶,裏面放著一些白色的藥片。
對於他來說,其實就是將哈尼夫提供給他的資料,用較為有感染力的方式講出來。
「賣掉所得的這些錢,我除了留下一部分做為我妻子的生活費以外,其他的,都會用來在加州建立一所大學。」
「他說他不治病,但是醫心。」管家如是說。
他看了看桌子上的白紙和垃圾桶里已經被團成了紙團的遺囑。
https://www.hetubook.com.com他一歲那年,在母親的懷裡看著你釘下了象徵太平洋鐵路竣工的那枚黃金軌釘;他和你一起掛上了石泉鎮煤礦的牌子……」
「可你們還在想著把我們逐出這個國度!在石泉鎮,華工們領到的工資只有白人工人的一半!」
十年樹木,百年樹人,功在千秋。
陳劍秋看著斯坦福,繼續說:
「難道沒有嗎?」
如果換成十幾年前,他完全不以為意。
「可以。」
斯坦福臉頰的肌肉又猛然顫抖了一下。
他上下打量了陳劍秋一眼,目光停在了他右手的一個小小的金屬徽章上。
「是的,沒有他們,就沒有這條太平洋鐵路。」
「他們也是無數別人家父母的孩子啊!」
「……在那個陰霾的早晨,他再也沒有醒過來,而前一天的晚上,他還對你說『爸爸,我是不是再也沒辦法去巴黎了』……」
「我鋪設了鐵路,將美國的東西連通了起來,讓更多的人享受工業帶來的便利。」
作為一名新教徒,在他看來,只有宗教和牧師能夠醫治他的心靈。
然而,效果很好。
「你是誰?」
斯坦福緩緩地抬起了頭hetubook•com•com
失去了辨別能力的斯坦福先生髮出了一聲悲嚎,猶如乾涸的土地上揚起的灰塵。
可他的唯一繼承人已經先於他死去。
「您在寫遺囑。」陳劍秋突然說道。
陳劍秋的回答,非常簡短。
所以斯坦福自己也不知道這遺囑該怎麼寫。
陳劍秋知道,這麼做對於一個風燭殘年的老人來說,確實有點殘忍。
根據哈尼夫的報告中描述,他常常胸悶氣短,時不時會心口絞痛。
但是,他立遺囑的事情沒有告訴過任何人,眼前的這個華人,是怎麼知道這件事情的呢?
看樣子,老頭子離死不遠了。
斯坦福做了決定。
老人看著眼前的這位華商,總算想起了他的身份:
如果他早一點能搞到這玩意兒,說不定亞當還能再活兩年。
在來到斯坦福的豪宅前,哈尼夫已經把關於這位太平洋鐵路公司創始人的全部資料,送到了他的手裡。
老人操著沙啞的聲音說道。
「我的孩子啊!我的孩子啊!魔鬼啊,你為什麼不直接奪取我的生命?卻要去傷害我的孩子!」
可現在,斯坦福突然意識到,那些東西,對於他來說,都沒有太大的價值。
「老爺,醫生來了https://www.hetubook•com.com。」管家站在房門口,畢恭畢敬地說道。
老人頹然地陷在了椅子里。
老人抬起了頭,茫然地看向了陳劍秋:
陳劍秋換了一件黑色的禮服,來到來了斯坦福的那間豪宅門口。
工期、成本才是他每日考慮的事情。
華人們想要在這裏站穩腳跟,絕非一朝一夕的事情。
管家並沒有做聲。
「……他懂得法語,在音樂和舞蹈上有著自己的天賦!他是那麼的優秀和前景無量……」
他苦笑道。
「另外,我還會在新墨西哥州捐助一些華人學校,這些,就麻煩你了。」
老人正坐在他寬大的書桌前,手裡拿著一隻鋼筆,在寫著什麼東西。
「我這一輩子自問沒有做過什麼罪大惡極的事情,我這輩子都在為加州的人們謀福利,為他們做好事。」
「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了,不用再找醫生了,我的病我自己清楚。」
「那你讓他進來吧。」老人嘆了一口氣。
陳劍秋看向了老人。
那些面龐因為營養不良和長期高負荷勞作而沒有精神。
陳劍秋有些唏噓。
還沒等斯坦福想明白,陳劍秋又開口了:
斯坦福看向了陳劍秋。
他的身體在起伏,早已流不出任何眼淚。和圖書
陳劍秋點了點頭。
他叩了兩下門。
他開始緩緩地訴說著小斯坦福的生平,詳細到彷彿他一直生活在他們的身邊。
當然也不是他一個人的事情。
陳劍秋深吸了一口氣。
陳劍秋看著痛不欲生的斯坦福,冷然說道:
這個徽章在陳劍秋的手裡出現了不到一秒鐘,便被它的主人重新收回到了口袋裡。
當一個人陷入一種情緒走不出來的時候,任何一個輕微的刺|激,都容易將他帶入進來。
那是邊境偵探社的徽章。
「可他看起來並不像是一個牧師。」斯坦福又看了一眼陳劍秋。
管家開了門。
幾縷白色的頭髮散亂地覆蓋在他的前額,讓他看起來蒼老而又憔悴。
他不停地在紙上勾勾畫畫,但始終不甚滿意,直到最後將桌子上的紙拿了起來,團成了紙團丟進了垃圾桶里。
陳劍秋並非無的放矢。
至於哈尼夫為什麼能弄到這麼詳細的資料,那就得問問斯坦福的那位老管家了。
「進來吧。」
管家退了出去,只留下陳劍秋和斯坦福兩個人在書房裡。
「你是那位在新墨西州鼎鼎有名的華人商人嗎?聖菲鐵路公司董事會的主席?我們也算是同行了。」
「上帝啊!是我的贖罪不夠徹底嗎hetubook.com.com?還是我又犯下了惡?讓我失去小利蘭!」
「您的兒子,小斯坦福,出生於1868年,那一年,是您和您的妻子結婚的第十八年……」
斯坦福看見管家身旁的陳劍秋,臉上的肌肉先是微微地抽動了一下,但很快恢復了平靜。
「那麼那些被埋在鐵路下的華工呢?他們死於饑寒和皮鞭,有人記得他們嗎?」
「你願意接手我在太平洋鐵路公司的所有股份嗎?我會讓會計師很快折算一個價格給你。」
陳劍秋娓娓道來,帶著老斯坦福回憶著小斯坦福的一生。
「我叫陳劍秋!」
企業本就該為股東攫取利潤而存在。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他承認道:
老人已經用雙手捂住了自己的臉。
那張寬大的辦公桌上,散落著很多紙張,而桌子旁邊的垃圾桶里,已經被紙團塞滿了。
斯坦福沉默了許久,才說道:
每個月都有牧師進入這間豪宅,可並沒有見到他們中的哪一位,讓斯坦福先生從悲傷中走出來。
這人終日沉浸於喪子之痛中,鬱郁不能自拔。
管家面無表情地打開了門:
那些華工的死,不過是鐵路建設不可避免的代價。
陳劍秋跟在管家的身後,進入到了豪宅,來到了斯坦福先生的書房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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