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少年游
第165章 這是在與我談人生嗎

蘇木操起地上的酒罈子,一邊大口喝著,一邊瘋狂起跑著,只覺得大地在自己腳下飛快的後退,秋風撲面,越來越精神。
訥訥幾聲:「要不,請人看看?」
蘇木走到牲口棚一看,那兩頭驢子眥著牙,口裡流著黃水,肚子比孕婦的還大,千打萬打就是不起來。
「快上車!」
看著他的佝僂的略顯蒼老的身影,蘇木心中突然有一種說不出的滋味。
蘇木幾天沒誰過好覺,白天時又被吳舉人人的話嚇到了,也沒參与。吃過飯就上了床,想了一會兒心事,就睡了過去。
吳舉人壓低聲音,突然惡狠狠地盯著蘇木,混沌的眼珠子發出綠光:「必須中舉人,等中了舉人之後,就找個媒人過來提親,你不要臉,我還要臉呢!還有,我吳家書香門第,姑爺也應該是個舉人老爺才不算跌份。成婚之後,帶她回保定吧!」
蘇木擺了擺頭:「你們先走,我想走走路。」
「一兩銀子,我買蘇公子勝。」一說起hetubook•com.com賭博,吳老二來了精神,蘇木的腳力他是知道的,別說六里地,就算再來六里,也累不倒他。
這倒是個好機會,正好小贏這群措大一筆。
吳舉人再不廢話,一口將手中的酒飲盡,就跳上牛車:「走,回去了!」
「子喬,走了,走了,再不走就來不及了!」孫臣高聲喊。
「駕!」車把勢使勁地甩了一下鞭子,牛車掉了個頭。
這情形,就如同一個家中老者正在耐心地勸解著不成器的子孫。
忍不住高聲吟道:「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髮,朝如青絲暮成雪。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烹羊宰牛且為樂,會須一飲三百杯。岑夫子,丹丘生,將進酒,杯莫停。與君歌一曲,請君為我側耳聽。鐘鼓饌玉何足貴,但願長醉不復醒。古來聖賢皆寂寞,惟有飲者留其名。陳王和_圖_書昔時宴平樂,斗酒十千恣歡謔。主人何為言少錢,徑須沽取對君酌……」
木生吃驚地喊道:「子喬,你怎麼了?」
蘇木頓時說不出話來,良久,才訥訥道:「只要中了舉,會試我還是有八九分把握的。」
蘇木再忍不住,「哈」一聲笑起來:「多謝老先生吉言。」
蘇木:「好!」
畢竟是年輕人,吃過酒食,又都恢復了氣力。
急得木生不住罵:「你這兩頭畜生,好吃好喝喂得飽了,卻偷起懶來。光想著好處,又不肯出力,還好你們書做苦力的。若是當了官,也不知道會貪墨成什麼樣子,還有節操嗎?」
於是,木生等人就折了路邊的樹枝,將驢子抽得不住慘叫,人喊驢嘶地朝前衝去。
孫臣笑道:「子喬真名士風流也,要不,咱們塞一程,以六里地為限?」
正在這個時候,吳舉人將碗放在蘇木手中,用蒼涼的聲音大聲念道:「吃一杯,考場不瞌睡;吃二杯,答卷筆如飛;吃https://www.hetubook.com.com三杯……」
車老闆大罵:「胡卵子說廢話,你們一定是餵了它們不該吃的東西,一飲水,漲了氣。」
不過,驢子不比人,卻恢復不過來。
大家這才吃了一驚,都沒想到蘇木的腳力好成這樣,生生將兩頭驢子給跑廢了。
不過,車是沒辦法走了,大家也只能下地步行,走了一日,到晚上找到客棧的時候,一個個都累得東倒西歪。
第二天早晨一起床,就聽到驢車的老闆在跳著腳大罵。
更有一種說不出氣力充盈全身,急欲散發出來。
木生有些惱火,他家本富,就順手扔過去兩錠銀子,說鄉試天一般大的事情,如何耽誤得起,繼續走。
心中沒由來的一顫,有種說不出的悸動。
說著話,就將碗放在地上,佝僂著身體,倒起酒來:「如果實在中不了進士,就回家去吧,人總是要生活下去的,不能為了渺茫的希望荒廢大好年華,放任家裡人跟著受窮。」
正奇怪間,吳老二就一臉喪氣和圖書就衝進屋來:「蘇公子,這回糟糕,那兩頭驢子卻是不成了。還有一半路程,若是步行過去,還不走死?」
兩頭畜生吃了這一擊,撒開了蹄子就跑,旁邊的書生們驚得「哎喲」一聲,四下散開。
孫臣等書生都是十來歲的青皮後生,生性好動,見沿路麥子正黃,遍地鋪金,道邊柳樹蔥鬱,渠水嘩嘩,心情極好,又都爭強好勝,紛紛點頭說賭了。
蘇木心中更是迷糊:這老舉人是在與我談人生嗎,今天對我的態度怎麼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轉彎了?
木生等人這才想起昨天晚上餵驢子吃了太多黃豆,這東西吃太多,別說是驢子,就算是一頭牯牛也糟不住。
幾個書生心中擔憂,圍著兩頭大青驢商議了半天,覺得這兩頭大畜生也實在辛苦,要想馬兒跑就得讓他多吃草。重賞之下必有勇畜,於是,木聲等人就買了一口袋大豆,不要錢似的喂下去。
這個時候,蘇木發現在車棚的一處窟窿里露出一雙明亮的杏眼,裏面卻滿是和_圖_書粼粼波光。
「沒什麼,哈哈,就想活動活動筋骨!」蘇木大笑著伸手朝驢子的屁股上使勁拍去:「走走走,我能追上的。」
開頭幾里地,驢子們倒是跑得快,可到後來卻是越來越慢,畢竟車上載了這麼多人和物,最後都趴在地上喘著粗氣,再不肯多走一步。
自然,吳老二小發了一筆,看到手中的一堆銀子,笑得嘴都合不攏。
這麼折騰了一氣,驢子都沒有了力氣,兩個車老闆都是叫苦不迭,說是再不能走了。
「啊!」蘇木叫了一聲,手中的酒液潑得滿心口都是。
「哎!」吳舉人突然長嘆一聲,也不知道是想起了自己的傷心事,還是因為抱著那個酒罈子時間太長,經受不住,雙手微微顫著:「想當初,我中了舉人之後,春風得意,同你如今的情形也是一樣,想著再一鼓作氣中個進士。可惜在京城十年,耗盡家財不說,反落了一身病。前事不忘,後事之師。進士科不是不能考,但卻不可太執著。」
「看毛看啊,救不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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