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少年游
第171章 山水各一程

「好一句長自憑欄數落紅。更殘滿院風。卻見著滿眼落紅,無賴愁緒當倚樓,將斯人獨憔悴寫進骨子裡去了。」
話音剛落,整個世界同時一靜。
旁邊雅間里的露妃聽到龍在這首詞,手一頓,神情激動起來。
說完,就端起一杯酒,仰頭飲盡。
龍在這一首詞,就質量而言,雖然未必是明詞中的極品,可進精品頻道還是沒有任何問題的。
這樣也說得通,可婁妃想了想,還是覺得這一句在這裏顯得很是突兀,雖然加深了這半片詞的意味,有點題的用處,但還是將其中那種順暢感給破壞了。就好象坐在一輛飛馳的馬車上,車輪突然被地上的小石子咯了一下,讓人有種說不出的難受。
「其實,這首《長相思》光是用春末落花、殘酒和細雨、遠山就能將其意說透,根本沒必要專門用一句話來解釋啊。佛頭著糞,總歸是少了許多回味。龍明卿這首詞顯示出良好的天賦,但對詩詞和*圖*書的氣韻把握上還欠些火候。」
「兩分鐘,什麼叫分鐘?」一個猥瑣的聲音響起。
內心中,婁妃忍不住給龍在做了點評。
「走吧!」吳老二又扯了蘇木一吧。
叫鬧中,眾人都同時舉杯恭維。
露妃:「龍先生這句話是反問,說的是,人已醉,愁未解,今天夜裡誰能和我在一起排解煩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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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句話的意思是,就詩詞這兩種文學體裁而言,說起來,其實非常簡單。古詩詞都有嚴格的格律,一首詩詞開頭應該用什麼韻,多少字,都有嚴格的規定。如果不講究所謂的藝術性,只需選擇合適的詞句逐一填上去即可,毫無創作難度。
卻見這個一字,墨色明亮,這一撇也如銀鉤鐵划,力透紙面。
說完,也不再等,在眾人的笑聲中,朗聲念道:「山一程,水一程。」
丫鬟抓了抓腦袋,小聲道:「回娘娘的話,奴婢也沒讀過多少書,也說不出個https://www.hetubook.com.com好歹。可龍先生這首詞一念出來,就如同一張畫兒似的。奴婢就好象看到一座狹小的院子里,正值春末雨後,那些花兒都被雨水給打落在地上。一個英俊的少年書生,酒入愁腸,憑欄遙望。在遠出,被雨水洗過的天空潔凈遼遠,地平線上的山巒也是清晰可見。」
小丫鬟小臉一紅,不依:「娘娘,你又開起奴婢的玩笑了!」
一想到這裏,她不禁有些意興闌珊,再提不起精神記錄。
就在這個時候,她突然聽到在這片笑聲中,有人淡淡道:「老二,你拉我做什麼,不就是一首《長相思》而已,又有何難?孫子相病成那樣,你以為我不急,給我兩分鐘。」
正在這個時候,那個聲音有些不耐煩起來:「各位能不能安靜一些,小生有要事,不克久留,作完這首詞就走。」
是的,是靈動、靈感、靈氣。
但就這一筆,就能看出婁妃在書和-圖-書法上的功力甚是深厚。
龍再剛將這首詞念完,所有人都驚呼一聲,然後大聲叫好。
旁邊的丫鬟小聲嘆息道:「娘娘,龍先生這詞真的是好呀!」
想到這裏,蘇木暗自心驚。
「原來是這樣,還是娘娘說得對。」小丫鬟恍然大悟。
古人云:熟讀唐詩三百首,不會吟詩也會吟。
「不不不。」有人反駁:「今夜斷腸誰與同?青山煙雨中一句更佳。誰人斷腸,不過是小兒女之態,又如何比得上清山煙雨的豁達空闊,明卿最末這一句無限拔高,意境頓時開闊,讓人酣暢淋漓,當浮一大白!」
然後將墨錠輕輕放在一邊,拿了一管狼毫,沾了墨,在鋪開的宣紙上寫下來一個核桃大小的「一」字,卻是要將龍在這首詞錄下來。
然後是轟然大笑:「這個冒充的舉人哈哈,真是狂妄,剛才明卿已有大作在前,你卻還要來出醜。哈哈,依我看來,這首詞已是一流,即便何景明、李夢陽在此,急切m.hetubook.com.com之中,也未必能贏。哈哈,不自量力!」
「哦,那你說說,好在何處?」婁妃倒沒有急著寫下一個字,過耳不忘乃是這個時代讀書人的基本功,更別說她本是大儒婁諒的女兒,家學淵源。
「不過,好象有一句不對。」婁妃提筆的手定在半空,皺起眉頭:「究竟什麼地方不對勁呢?」
婁妃又笑了笑:「不過,你倒是說到點子上去了。所謂詩如其畫,能夠用文字詩句將一副靜止的畫面寫到如同就在眼前,這個龍明卿果然了得。難怪他前一陣子明動江南,被人稱之為唐解元詩詞的繼承者。不過……」
「林舉人說得是,這一句尤好,當佐酒助興。」
這個年輕秀才,且不說他這個秀才是真是假,要想在急切之中另寫一篇同等質量的佳作,無疑是沒有可能的。
「什麼少年書生,你這小妮子是思春了吧!」這個小丫鬟本是婁家陪嫁到王府的老人,和婁妃一起長大的。因此,婁妃同她說話也不m.hetubook.com.com端著王妃的架子,就好象一對好姐妹在聊天,竟打趣起來。
婁妃也忍俊不禁,雖然龍在這首詞有個句子寫得不好,可放眼全天下,換任何一個人來寫,也未必能勝得過他。至少在今後幾十年內,應該沒有一首《長相思》能勝過今日此作。
婁妃心中也是奇怪,分鐘是什麼物件?
「不過什麼?」丫鬟問。
在旁邊眾人的喝彩聲中,小丫鬟突然道:「對,是有一句不對頭。『今夜斷腸誰與同』,就這句。如果是夜裡,又怎麼看得到落紅和青山?」
那人的聲音又響起來:「就是一刻,我作完這首詞就走。」
她這人本就對詩詞一物非常敏銳,總覺得龍在這首《長相思》雖然極好,可好象有什麼地方有些不對勁,沖淡了其中的意境。
那龍在更是得意得像是要飄起來。
拋開個人恩怨不談,蘇木卻不得不承認,此人在詩詞上的造詣,僅次於唐伯虎和未來的楊慎,當高於前後七子,日後未必不是明詩扛大鼎的宗匠級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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