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姑娘,你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無心的一禮,陰差陽錯地令小公爺對秦堪有了幾分好感,因為他生平第一次得到了除身份之外最平等的認同。
杜嫣沒有回答,仍舊凝視天空:「如果沒有這根線,它一定更快樂,飛得更高更遠吧?」
走到秦堪面前,兩人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杜嫣忽然扳住秦堪的肩,俯首在他肩上狠狠地咬了一口。
「話說回來,當初你到底因何事那麼不長眼,竟開罪知府的兒子?」徐鵬舉眼裡閃爍著八卦光芒。
秦堪聳肩:「咱們沒紙鳶。」
「秦堪,等等!」
「咱們放紙鳶去!」杜嫣懇求地看著秦堪。
遲日江山麗,春風花草香。
孩童收了錢,二話不說便將牽著紙鳶的線團給了她。
秦堪想了片刻,終於起身長長一揖:「一言之師,受教了。」
杜嫣咬完以後扭頭飛快跑遠,咯咯嬌笑道:「沒什麼,就想咬你一口。」
秦堪摸著鼻子苦笑道:「我若說甘之如飴,未免太犯賤了……」
杜和_圖_書
嫣抿了抿唇,起身跑到一名放紙鳶的孩童前,說了幾句話,又掏出幾文錢遞過去。
剛安靜了片刻,杜嫣忽然指著天空興奮大叫起來。
「怎麼了?」
不知跑了多久,杜嫣終於累壞了,大口喘著氣,在堤邊坐了下來,手裡卻緊緊攥著線團。
這個問題把秦堪問住了。
碧藍的天空里,幾隻畫著鷹燕的紙鳶搖搖晃晃,隨風擺弋。
秦堪不是傻子,很快做出了明智的選擇。
「那你可得小心點,知府衙門也在紹興城裡,小心哪天跟那位知府公子碰上面了……」
他本就是個有點懶散的人,知縣千金給了他一個懶散的機會,怎能不欣然景從?小八婆雖說性格有點刁蠻欠抽,不過好歹也是位高個子模特身材美女,當然比書案上堆積如山的公文看起來順眼多了。
咬得很重,秦堪只覺得肩頭劇烈的痛楚,卻死死忍著,沒有任何表示。
杜嫣扯著線團,瘋婆子似的沿著河堤快跑,一路灑下歡快如銀鈴般的笑聲。
和圖書沿著河邊又跳又笑,來回跑了一會兒,杜嫣終於感到有點累了,白皙的俏臉泛出健康迷人的紅暈,微微喘息著,鼻翼和額頭布滿了細密的香汗,嘴角仍舊噙著開心的淺笑。
徐鵬舉雖然才十七八歲,卻也頗有眼力,斜眼睨著秦堪的表情,笑道:「他們查你,你不高興?」
杜嫣的聲音有些發顫,眉宇間多了一抹深深的愁怨,杏眼痴痴地凝視著天空,不知何時流下兩行清淚。
杜嫣露出了笑容,喃喃吟道:「清風如可托,終共白雲飛……」
秦堪和杜嫣走在紹興城外的護城河邊。
秦堪無奈地笑著跟了上去。
秦堪只好跟著起身,剛邁出步,杜嫣忽然叫住了他。
秦堪微微皺眉,今天的杜嫣不大正常,她到底怎麼了?
秦堪是被杜嫣從衙門裡強拉出來的,秦堪本不願意,杜嫣只給了他兩個選擇,是願意呆坐在衙門裡處理那些永遠也處理不完的公務,還是願意到外面晒晒太陽,好好享受一天。
微微一提裙擺,杜嫣隨意的坐在和*圖*書河堤上,手托香腮靜靜注視著流淌的河水,長長的睫毛撲扇顫動。
今天的小八婆玩得很瘋,很高興的樣子,時而怪叫著嚇跑護城河裡游弋的鴨子,時而不顧儀態地爬上樹摘野果,城外踏青的女眷和士子們看著她瘋瘋癲癲的樣子,紛紛露出不屑的眼神,或者,帶著羡慕的莞爾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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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起身毫不講究的拍了拍臀上的泥土,杜嫣恢復了開朗的模樣,朝秦堪一笑,道:「玩累了,我們回城吧。」
杜嫣咬著下唇,深深注視著他,兩人相距不過數尺,她的目光卻彷彿看著滄海彼岸一般,遙遠而傷懷。
這女人,瘋癲起來像魔鬼,安靜的時候,……像受了傷的天使。
穿越至今,這件事似乎成了懸案,到現在也沒鬧明白自己究竟怎麼得罪了知府公子,什麼事情令得那位前任做出這麼不冷靜的事。
「弔頸之後,很多事情忘記了,就好像已是上輩子的事。」秦堪說得半真半假。
秦堪苦笑著走在她身後,他覺得自己今天好像帶了一m•hetubook.com.com隻野猴子出來賣藝,不論在哪兒都能吸引別人的目光。也不知這位大小姐今天嗑了什麼葯,簡簡單單的踏青竟玩得這麼嗨。
徐鵬舉仰天一笑:「哈!開什麼玩笑,我只不過吃了你幾隻雞而已……」
徐鵬舉顯然沒想到自己德不高望不重的年紀竟然有人給他行禮,不由嚇了一跳,接著又眉開眼笑,得意洋洋。
秦堪期待地道:「碰上面了小公爺願幫我踩他嗎?」
這傢伙絕對是條養不熟的狼,而且是黃鼠狼,吃多少只雞都白搭。
扭頭的瞬間,秦堪分明看到,兩滴晶瑩的淚水滴落在地,如冰珠迸裂,凝住了江南的春天。
錦衣衛和東廠說要查秦堪,秦堪能做的只有擺好任何他們需要的姿勢,讓他們查,不準抵制,更不準反抗,這個時代講人權根本是一件很愚蠢的事。
「秦堪,它做得真美,飛得真高……」杜嫣注視著天空的紙鳶,如夢囈般喃喃道。
紙鳶在天空劇烈搖擺幾下,一陣春風吹過,紙鳶越飛越高,只剩了一個小小的黑點。
和_圖_書秦堪此刻才注意到,杜嫣笑起來嘴邊兩個美麗的梨渦,她的笑容很清新,很乾凈。
徐鵬舉驚愕道:「你不知道?」
徐鵬舉哈哈一笑,道:「我自小頑劣,在爺爺的棍棒下學會一個道理,凡事都有規矩,只要做事盡量按規矩做,就不會挨揍。」
說完杜嫣忽然伸手,生生將手裡那根牽著紙鳶的麻線扯斷。
「可惜,無論它飛得多高多遠,當攥著線團的主人玩累了,它就不得不降下來,被主人帶回家,從此關在沒有天空的屋子裡……」
或許也有人講人權,但都是位高權重令錦衣衛和東廠也忌憚幾分的大人物,秦堪絕不在此列。
河邊楊柳依依,在春日暖陽下抽出點點綠色的新芽,微風拂動,柳條迎風搖擺,像多情少女的縴手,輕撫著情郎的臉龐,痒痒的,卻很舒服。
秦堪苦笑道:「我不知道……」
「秦堪,快看!紙鳶!紙鳶!」
秦堪露出一抹自己未曾察覺的溫柔笑容。
秦堪不知怎的心一緊,因為她的那抹愁怨,因為她的眼淚,他的心莫名有些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