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大雪滿弓刀
第726章 塵埃落定

香薷點頭,隨即有些猶豫,吃吃地道:「夫人……您如此安排,老爺還蒙在鼓裡呢……」
「陛下昏迷不醒,各地藩王人心思動,為安天下士子臣民之心,斷絕藩王們不該有的野心,迎立新君正是應有之義,既然朝中各位大人已做了決定,我等只需恭候新君進京,日後蕭規曹隨,一切如舊便是,丁順,你急什麼?」秦堪一邊寫著字,嘴裏淡淡地道。
慈寧宮內,能砸的東西全讓兩個女人砸得稀爛,滿腔的怒氣和不甘只能在一件件碎裂的貢品精瓷里發泄,滿地的碎瓷片仍無法挽回大局,天家無子,斷了香火已是不爭的事實,而朱姓江山卻必須延續下去,從族親近支里選出一個人繼承皇位已是唯一的選擇。
內宮一片愁雲慘霧,張太后和夏皇后抱頭痛哭,兩位可憐的女人哭暈了好幾次,張永一動不動跪在殿門外,不停磕著頭,哭著請太后和皇后御准。
唐子禾渾然不顧此刻的自己多麼性感撩人,卻和*圖*書緊鎖黛眉站起身,沉聲道:「朝中大臣已決意迎立新君了?消息確實么?」
「是是是……」丁順終於冷靜了一點,抬頭小心地看了看秦堪的臉色,試探問道:「公爺……真不打算做點什麼?」
香薷點點頭,道:「婢子剛才經過外大街,街上站滿了五城兵馬司的軍士,聽說連團營也調了三營兵馬入城戒備了,廠衛的人馬更是處處密布,但見著形跡可疑之人便二話不說鎖拿下獄,通政司恭請興王入京登基的快馬已出了城,三五日內安陸州大抵可得到消息了……」
「公爺,接下來如何行止,請公爺速速定奪!」丁順跺腳急道。
「公爺,老丁是個粗鄙武夫都覺著這事沒那麼單純,所謂一朝天子一朝臣……」
文華殿內,楊廷和為首的內閣大學士,都察院左右都御史,宗人府宗令,以及禮部尚書毛澄等人核准印璽無誤,紛紛在金冊後面簽署各自的官銜和名字,金冊發付https://www.hetubook•com•com通政司,並派遣八百里快馬奔赴湖廣安陸州,請興王朱厚熜即日啟程赴京,即皇帝位。
人世最艱難的抉擇莫過於此。
香薷稚嫩的俏臉上也泛起了幾許輕愁,跟在唐子禾身邊耳聞目染,她自然也不是什麼都不懂的政治小白。
唐子禾怔忪半晌,憂心忡忡嘆道:「藩王們太急了,大臣也太快了,就不能多給我一點時間準備嗎?」
「老爺舍不下故友,硬不起心腸,秦家的主,我來替他做了!」
唐子禾鳳目含煞,此時此刻,她終於恢復了當年叱吒北地三省風雲女元帥的赫赫威風。
唐子禾披著一件秦堪常穿的儒衫,裏面只穿著一件粉紅色的肚兜兒,充滿成熟風韻的美妙胴體在長衫擺動間若隱若現,連貼身丫鬟香薷都瞧得口乾舌燥,臉蛋通紅地將頭扭向一邊,不敢再多看。
唐子禾愈發焦躁,披著長衫在屋子裡踱步兩圈后,貝齒狠狠一咬:「香薷,你m.hetubook.com.com現在馬上出城去國公府見大夫人,請她找個由頭離家幾日,親自往北出關而去,代老爺迎遼東總督葉近泉,……敘一敘師門叔侄之情,還有,讓塔娜那個蠻女子也跟著出關,去塞北找朵顏部首領花當,關內有人要害他的女兒,還有無盡的好處可得,我倒要看看花當怎生選擇。」
「公爺!」丁順急得朝他跪下:「快想想法子吧!」
「夫人,新君若進京登基,咱家老爺的前程……婢子常聽京師市井裡有人說,咱家老爺權柄太大,日後換了個人當皇帝,他……能容得下老爺么?」
通政司的快馬還沒離開京師,丁順已跌跌撞撞一頭闖進了北鎮撫司秦堪辦公的屋子。
※※※
迎立新君一事,終於塵埃落定,正式確立了。
張永跪在慈寧宮外一邊哭一邊磕頭,磕得額頭血流不止,見她們終於發泄完了怒氣,不得不壯著膽子請太后和皇後用印。
一件決定國運氣數的大事,就這樣被決定了。
※※※
m.hetubook.com•com寧宮內的宦官和宮女大驚失色,連滾帶爬宣太醫入宮,另有宦官捧著金冊,腳步匆匆直奔文華殿。
東城內街的豪宅內院。
張太后和夏皇后無神對視一眼,已有宦官雙手捧著二人的印璽默然跪在一邊,二人咬了咬牙,各自取過印璽,狠狠地在金冊蓋了下去,蓋完之後,張太后扔掉印璽,抬頭望向殿內房梁,忽覺一陣天旋地轉,仰天噴出一口黑血,軟軟倒地。
秦堪緊緊抿著唇,目光如劍鋒般盯著面前的公文,仍不發一語,微微發顫的身軀顯示出此刻他的內心並不平靜。
張太后和夏皇后在慈寧宮裡大哭大鬧,狀若癲狂。
秦堪慢悠悠地批完一份公文,優雅地將狼毫湖筆擱在玉筆架上,活動了一下略顯麻木的手腕后,才緩緩地道:「拿我的名帖,請楊廷和,楊一清,嚴嵩,牟斌這幾位大人夜間入府一敘。」
「公爺,大事不妙,廷議下來了,眾臣決議迎立安陸州興王朱厚熜為新君,通政司八百里快馬已上路,請興王即hetubook.com.com日啟程赴京,即皇帝位!」丁順眼眶通紅,神情惶急大吼。
「是!」
屋內沉寂片刻,秦堪仍舊保持著寫字的姿勢,動作凝固了許久,又雲淡風輕地繼續批閱公文,經過最初的慌亂后,現在每個字仍寫得很穩,彷彿老僧入定,波瀾不驚。
秦堪迅速截斷了他接下來的大逆不道之言:「天子仍是天子,臣依然是臣,沒什麼區別,丁順,你那張臭嘴最好找個把門兒的,不然我會親自吩咐下面的人幫你把嘴縫上。」
文華殿眾臣的決議通過,楊廷和顫抖的手在金黃的名冊上寫下朱厚熜的名字和族支,司禮監掌印張永面無血色,失魂落魄地親自將名冊送進慈寧宮,請張太后和夏皇后御准。
秦堪正在批閱公文,聞言右手猛地一顫,一滴濃黑的墨汁滴落在公文上,迅速浸染,擴大。
鬧夠了,哭夠了,兩個可憐的女人渾然全失一國母儀的儀態,背靠著背癱坐在猩紅的地毯上,淚已流干,心中卻彷彿仍被一柄柄尖刀狠狠剜著血肉,痛得說不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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