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秦王掃六合
第四百零四章 徙民之策

他原本對於韓成、張良等心懷復辟的諸侯之賊,並未放在眼中。
「故而臣認為大王應以翦滅齊代為先,少上造所獻遷徙之策或可緩緩,當在大王砥定天下之後施行,如此方為無礙。」
趙佗眼中光芒閃爍。
項氏、趙歇、魏豹、韓成、田氏諸人,他們在原本的六國故土,一聲呼喚,便有萬人響應,擁有極大的影響力和號召力。
大王,懂我的意思吧?
在學室和遷徙之策的一長串鋪墊后,他趙佗終於圖窮匕見。
「二來,將諸侯故地的豪強富戶遷到關中,不僅可補充關中人口,吸納他們所帶來的財富。還可將他們的勢力從諸侯故地連根拔起,讓我秦國派出去治理地方的秦吏在施政中減少阻礙。」
這怕不是一個試探。
隨著趙佗聲音落下,秦王政撫掌而贊:「善哉,此兩策甚好,若能施行,確實可解決我秦國之危,趙佗啊趙佗,寡人可沒想到你除了軍爭之能外,竟還有真正的治國之才。你所提問題如此嚴重,滿朝公卿竟無人能識乎?」
趙高愣了愣,沒想到大王竟然將這問題拋到了自己頭上,這非常不尋常。
趙佗忙道:「中車府令所言甚是。當今天下之勢,我秦國當以翦滅齊代為重,遷徙諸侯貴族之事放在其後。」
且關中之地還有精銳的秦國中尉軍坐鎮,縱使天下真有變故,給這些六國後裔十個膽子,也怕是不敢起事造反。
聽到這話,秦王政輕輕和*圖*書點了點頭。
歷史上的秦末,雖是由陳勝吳廣等人打響了第一槍,但其後真正的覆秦主力還是六國貴族。
這些在他看來微不足道的小人物,竟然真能改變天下形勢,鼓動齊國出兵,要不是齊軍戰力太差,恐怕滅楚之事還真會有所反覆。
秦王政不置可否,低語道:「諸侯故地問題如此之多,看來寡人砥定六國之後,當東巡諸侯故土,以固寡人之天下才是。」
「然臣認為這兩事其實並不衝突,遷徙之策或可在滅齊之後立刻施行,效果最佳。」
「培養文法吏並非一蹴而就的事情,我早一點提出來,在滅代和齊國之前,就開始招收大量弟子入學室。那麼滅齊之後,或許就能有第一批文法吏出來,正好填充齊地啊。」
「學室之事,待主爵中尉和廷尉議定之後便可施行。」
如果能將他們從原本的六國故土遷到關中,不僅有秦人吏民在此處監視,進出有驗傳等檢查,讓他們難以橫行逃竄。
「有齊地諸田開了遷徙之頭,大王再遷徙其他五國故地的貴族豪強來關中,想來他們的反抗之心會降低不少。」
秦王政眉頭一挑,趙高眼睛微眯。
「臣所言兩策,擴大學室子弟的來源,培養出更多的文法吏去治理諸侯故地,此為里。遷走原本諸侯故地的貴族豪強,讓大王派出去的秦吏能夠更好的控制地方,此為表。」
而如今,在聽聞趙佗更https://m•hetubook.com•com深層次的講解后,秦王政又改變主意,讓趙高直接將建言送去主爵中尉府,讓主爵中尉議出施行此策的爵位等級,這相當於就是當場拍板了此策,這是一大進展。
「一者,可將諸侯後裔在關中就近監視,將其宗族打亂分隔,與我秦人里閭相互交叉,命當地里亭進行監視。」
我明明只說遷徙六國貴族和豪強來關中,大王你咋能聯想到東巡天下?
好在趙高算是心思聰慧之人,聯想到大王話中所說的是「此時可行乎」,而並非「此事可行乎」。
「皆乃當地原屬諸侯各國的豪強宗族把持著縣、鄉、里之權,庇護韓成、張良等心存反意的諸侯之賊,讓這些反賊可暢通於郡縣之間。」
如今聽趙佗這麼一說,他哪裡還不清楚這問題的重要性,以及趙佗兩策的作用。
徹底改變秦國能征服六國,卻無法徹底控制六國故土的局面,這是強本弱末之術。
「除此之外,大王政令下於全國,欲推行之時,彼輩豪強宗族還會藉著地方強權陽奉陰違,讓大王政令難施,逆賊難捕,有傷我秦國法令之威嚴。故而臣昧死所請,願大王徙諸侯之後以及各地豪強富戶于關中。」
「我秦國剛伐滅荊楚,之後又有徵伐代、齊之意,所需國力甚重。而遷徙諸侯貴族和豪強之人居於關中,不僅耗時且耗費軍力財力,若在此時施行,定會攪亂我秦國一統天下的和-圖-書大計。」
「故而臣在此時提出遷徙之策,亦是希望大王能在滅齊之後,讓領兵的將軍順帶著一起實施此策,如此便可事半而功倍矣!」
趙高額頭上冒出汗水,他不能當場附和,也不能完全摒棄,必須得說些言之有物的話出來。
趙高立刻領命。
最可惡的還是他們殺了與秦親善的后勝,讓秦王政原本計劃在滅亡五國后,通過後勝說降齊王建的事情直接夭折,攪亂了秦國統一天下的進程。
下方,趙佗聽到這話,眼皮猛跳。
大王心眼甚多啊,這是要在軍國大事上,看他趙高是否會滿嘴附和趙佗之語。
「大王有懷仁天下之心,滅國而不殺戮諸侯之後,只將五國公族勛貴貶斥為庶民,讓彼輩能安居故土。然各諸侯存續數百年之久,其公族勛貴之中必有死心忠於舊國者,譬如今日之韓成、張良。」
大王曾學韓非子御下之術,所謂「上下一日百戰」。
「遷徙諸侯之後和豪強宗族于關中?」
「彼輩先時策劃新鄭之變,後於齊國襲殺相邦后勝,說動齊人出兵,又在東郡刺我郡尉,促成甄城之戰。此等賊子人數雖寡,然暗伏于江湖之中,動輒行刺殺、突襲之舉,防不勝防,若不清理搜捕,必成禍患。」
可見趙佗之語,徹底說動了大王之心。
至於遷徙豪強富戶來關中,是為了徹底打散原本的地方格局,配合大量的文法吏入駐,和培養當地新的親秦勢力,可以讓秦和圖書國對於諸侯故地的統治力大大加強。
「如此一來,縱使此等人中再有如張良、韓成等賊子,在我秦國黔首官吏的監視之下,也定然無計可施,只能充做順民,日後再無齊國東郡之事發生。」
見大王點頭,趙佗聲音更加高昂,他繼續說道:「諸侯之賊橫行於我秦國之境,而守、尉不能擒,何也?」
秦王政突然開口,而且直問一旁的趙高。
趙佗雙目炯炯,盯著秦王政。
「如此表裡合一,兩策配合,則山東之地,才將真正為大王所治。王命所下,再無人可抗拒!」
秦王政又轉頭,對同樣臉色驚訝的趙高說道:「將趙佗適才所言擴充學室子弟來源的建言給與主爵中尉府一份,讓其議出,爵位當定在哪一等比較合適。」
趙高瞅了一眼殿中同樣錯愕的趙佗,以及臉上帶著淡淡笑容的秦王政,心裏有些明白過來。
「然遷徙諸侯之後與豪強宗族之事。趙高,你認為這事情在此時可行乎?」
秦王政乃雄才大略之主,之前沒有人在他面前提及這些諸侯之人的危害和治理地方的艱難,故而對此有所忽略。
趙高頓時心中明了,他拱手道:「稟大王,臣認為少上造剛才所言遷徙諸侯貴族和豪強之策,確是為國好計。然在此時卻不宜施行。」
「遷走這些豪強宗族后,當地守、尉可培養出親善我秦國統治的新的豪族,這些人是由秦吏所扶持,一切權力和財富皆來源於大王的恩德。他們hetubook•com.com對於吾等秦吏的施政定然擁護,大王所下之命,他們更是不敢違逆,可將政令徹底貫通於鄉里。」
直到齊國之事給秦王政敲響了警鐘。
秦王政雙目炯炯,盯得趙佗不好意思,忙低頭道:「臣之所言,是沿途觀察,深入諸侯故地了解,方能有所得。朝中諸公之所以未言,乃是需要坐鎮中樞,故而對地方情況不甚清楚,實非臣之力能勝諸公。」
趙佗感覺自己完成了一件大事。
滅齊主將之位,考慮一下?
大王在那時候,並沒有立刻決定下來。
趙佗解釋道:「敢稟大王,如臣之前所言,我秦軍雖滅五國社稷,但在大軍撤離后,因吏少而路遠,我秦國對於諸侯故地的控制力實則有限。」
趙佗心中一喜,剛才大王只說將擴充學室弟子來源的事情交給廷尉議論,因為廷尉是主管法律事務的最高機構,學室之事亦歸其管轄。
秦王政點點頭,轉頭對趙佗道:「趙高之言,卿認為可乎?」
「唯。」
只見趙佗解釋道:「我秦國大軍滅亡齊國后,可藉著滅齊之威,以大軍脅迫,將齊地諸田和豪強宗族盡數連根拔起,讓他們隨同大軍一起返回關中,如此一來省時省力,且那諸田豪族在我秦軍兵威之下,何人膽敢反抗拒絕?」
旁邊正記錄趙佗之言的趙高,手中的筆也頓了頓。
一想到這裏,秦王政心中便生出怒氣來,對於趙佗提出的重視這些賊子的建議感到認同。
秦王政眼中閃過一抹驚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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