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離開了很久沒走出過的宅邸，在萬人之中，默默看著那個年輕人享受他只有在夢中才能奢望的榮耀。
兩件小禮物立刻拉進了父親和兒女的感情，趙佗拍了拍他們的臉蛋，向一直等著他的妻子走去。
李由太慘了，趙佗不願對其傷口撒鹽。
想來那就是當初彭城之戰留下的傷勢。
李由躬身行禮。
凱旋歸家的第二日，趙佗難得的睡了一個懶覺。
誰敢提？
「今日感覺如何，眾公卿可都是對你稱讚不已啊。」
「父親！」
「信知道了。」
好在李由的目的似乎已經達到了，並未提出更多的請求，便起身告辭離去。
燈影下，美婦人體態豐腴，容貌柔美，正緊緊的看著自己。
心一亂，就再也靜不下。
作為父親的左丞相李斯，已經拒絕了他的拜訪。
他翻了個白眼，看向旁邊的那個粉雕玉琢的小女孩。
韓通道：「有君侯豐功在前，韓信區區小功，豈能有驕傲自滿之心。」
出乎李由的預料，聽到他的到來，趙佗竟然親自出來迎接，特別是其親熱的口氣，讓李由感覺有些恍惚。
誰敢招惹？
趙佗將不再困擾他。
「這些都是趙佗應得的。」
馬車滾滾，向著咸陽城外駛去。
就在韓信和兩孩子打趣交談的時候。
嬴陰嫚哼了一聲：「什麼病？心病？」
你夫妻吵架，小兒夜哭也能怪到人家李由身上，那是不是晚上做個噩夢也是李由的問題？
趙佗嘆道：「李兄說的什麼話，昔日我初入宮中，李兄待我不薄，此情我一直記在心裏。」
趙佗略微驚訝。
他本以為韓信今夜被眾公卿輪番敬酒吹捧，心中定然驕傲，沒想到韓信自己心頭明白的很。
趙佗寬慰了嬴陰嫚一番，並答應了李由的拜訪。
車輪滾滾之間，寬大舒適的車輿中，正坐著兩人。
伊人美眸如水，滿目柔情。
由這場奏捷儀式想到以往種種，戰爭，公主，李由想到他和趙佗的之間的一切交集。
「回來了？」
到了下午時分。
「若不解決，我將永遠困於心病魔患中。」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他的命數很特殊。逆天改命之說，並非虛言啊，我若鑽
和圖書研下去，或許日後真能改命。」
「恭迎鎮國侯回府。」
但偏偏李由除了是丞相李斯的長子外，還是彭城救駕的大功臣，他可是在危急關頭用肩膀為皇帝擋了刺客一椎（民間有傳言說，刺客本來砸不中皇帝車駕，是被李由肩膀反彈后這才砸到皇帝車駕上），在這種情況下，沒人敢提此事。
從此後，李由將真正斬斷一切世俗，全心的去修鍊命數之道。
場面再度陷入尷尬。
趙佗搖頭道：「無事，只是李兄言將要歸隱山林修鍊，不知將要往何處去？」
按理說，這樣的情況對咸陽城造成了極為不好的影響，最好的方法就是讓李由搬到其他地方去。
她的兩側，有一少年和一六七歲的小女孩。
趙佗頷首：「確為心病，症名相思，世間只有一個人才能治好我這疾患。」
趙佗請李由入府，讓人奉上瓜果糕點，兩人說些以前的話。
這個李兄雖然運氣差了一些，但人還是不錯的。
李由下車，見到眼前寬闊華貴的府邸，特別是匾額上碩大的「武功」兩字，眼中閃過複雜之色。
直到日上三竿，天光從窗外照射進屋，他才悠悠醒來。
車外御者道：「君侯，侯府已經到了。」
身體尚顯酸軟，趙佗卻神清氣爽，數年來在百越積攢的欲氣盡數宣洩，真是讓他舒服極了。
一個時辰后。
不過這隻是暫時的，韓信的爵位已經達到了右庶長，卿爵者不能再寄居於趙佗府中，那樣會犯了忌諱，給人留下話柄，大概安頓一定時間后，韓信就會另立宅邸。
上到太子、公主、百官諸卿，下到庶民黔首奴僕，全都不敢從李府經過。
不過他一直在心中等著皇帝的召見。
終南山，便是他最終的歸宿。
……
趙佗送李由出府後，感覺有些奇怪。
趙佗皺眉道：「李兄？」
趙佗有些恍惚。
李由咬了咬牙，起身走到案前，以完好的手執筆寫下一封拜帖，並喚來下人。
但今日的上將軍趙佗歸來，卻讓李由原本平靜的心再起波瀾。
朝中諸位公卿也知道此中道理，並沒人在這個時候不開眼的邀約與打擾，讓趙佗鬆m.hetubook.com.com了一口氣。
府中諸奴僕、侍女站在府門兩側，恭敬相迎。
趙佗伸了個懶腰，見到旁側並無人影，看來嬴陰嫚早就起床了，並未打擾他。
趙佗忙叫冤道：「我是真的病了，何曾假裝。」
笑容瞬間在韓信臉上凝固。
嬴陰嫚一愣，接著開心的笑起來：「那可太好了，他在咸陽居住，我和徹兒外出時都不敢從他府邸所在的街道穿行，只能繞路而走。李由要是一離開，那以後可就不用繞道了。」
「胡言，你又說些羞人的話。」
李由深吸口氣，很快就調整好了心情，大步上前，進行通稟。
「哦，你倒是看的清楚。」
他對於過往，本來已經放下了。
這李由來見自己，難道真就為了看自己這一眼嗎？
他明白過來，韓信這是將自己當成了一個標杆，處處於與自己比較，以此抑制驕傲之心。
但實際上兩人並非朋友，他們的交集其實就宮裡的那點時間，且只是泛泛之交，出了宮后就成了競爭對手，哪來的交情可攀談。
……
鎮國侯府外，一輛馬車停下。
趙佗搖了搖頭。
趙佗下車后，只見府門大開，張燈結綵，在這夜色中顯得格外華麗明亮。
相比李由的命奇厄運之說，他更注意到李由修仙這件事情。
趙佗頷首，目光略過這些迎接的下人，一眼便看到站在門前的三個身影。
「父親。」
突然，嬴陰嫚想到了什麼，撐起身子，漂亮的眉毛皺了皺，對著趙佗冷笑起來：「好一個上將軍鎮國侯啊，又用上了裝病的計謀，你可知道那消息將我嚇到了，整整數月都未安寢。」
李由在這數年的修行里，對自己天生的命數不好已經看開了，沒了昔日怨天尤人的心態，學會了接受，甚至主動進行鑽研。
「趙佗已成了我的心患。」
趙芸也跟著開口叫了一聲，只是看著趙佗的模樣，還顯得有些好奇和陌生。
換成其他人，不一定有李由這麼好糊弄，說不定遇到個心細的，查出來後向上一稟報，趙佗就完蛋了。
工作不能談，女人不能談，戰爭就更不能談了。
凱歌振旅，萬眾歡呼，太子郊迎，君王于m.hetubook.com.com
城頭相見。
他說的是真話，要不是他當年在李由手下當郎官，哪那麼容易和嬴陰嫚搭上線。
韓信在咸陽並無府邸，又是趙佗的弟子，自然跟著他往侯府走。
不如繞路。
就在兩人說話間，馬車已經停下。
夜色中，咸陽城的一處大宅，李由身穿寬袍，盤膝而坐，呈吐納姿態。
「由冒昧前來，叨擾鎮國侯，還請鎮國侯見諒。」
趙佗笑著抱了抱兩個孩子，又自隨從手中取過他從百越帶回來的禮物，用象牙和犀角精心雕制的帶有越地風情的飾品和玩具。
「今日會詔我入宮嗎？」
李由的母親已經在數年前離世。
趙佗不慌不忙，一臉無辜的指了指心口：「千真萬確，我這裏病了。」
這樣的榮耀，是他李由自入郎衛開始，就一直想要得到的東西。
趙佗看向臉色通紅，口鼻間尚有酒氣噴吐的韓信。
彼時趙佗正與嬴陰嫚和一雙兒女在府中池畔玩耍。
嬴陰嫚頰飛紅霞，已是貝齒咬唇，目中濕潤。
趙徹打量了他一眼，突然哈哈笑起來：「怎麼不記得，兵不厭詐嘛，我敲過你的頭。」
他來見趙佗，正是要看看此人的命數到底是什麼樣。
李由略一沉吟，輕聲道：「終南何有？有條有梅。君子至止，錦衣狐裘。我昔日曾嚮往終南之山，日後或當於彼處修鍊。」
弟弟與他相見時的虛偽笑容則在李由腦中一閃而過，不留絲毫。
趙佗嘿嘿笑道：「剛才藥量少了些，還不夠解症。本侯要服藥了。」
韓信走上來，對趙徹笑道：「徹兒一晃都長這麼大了，你可還記得我？」
嬴陰嫚不高興道：「滿朝公卿皆知良人初回咸陽，需要安歇兩日，都沒有前來打擾，唯有李由在此時拜訪，真是無禮至極。而且此人乃是數奇之命，就連父皇也被他所傷。良人還是勿要見他的好，萬一被他……」
功勛蓋世，封侯鎮國。
屋中榻上，兩人相擁在一起，享受數年來最為難得的時光。
但很快，趙佗就發現李由那雙眸子一直盯著自己的臉看，而且目光十分奇怪。
「不錯，長大了。」
當聽到下人稟報右庶長李由遣人送來拜帖時，趙佗還未答ｈeｔｕbｏoｋ.cｏm•cｏm話，嬴陰嫚就已經柳眉倒豎。
李由一驚，回過神來，忙道：「是我失措了，還請君侯恕罪。」
他甚至還以平靜的心態去學習《連山》《歸藏》等典籍，結合修仙去推演和鑽研命數的演變，對此道頗有所獲。
這可就不禮貌了哈。
皇帝如此，諸位公卿自然也是如此。
「李由？良人勿要見他，拒絕掉吧。」
趙佗默默點頭。
並非沒有話說，而是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
李由喃喃自語。
趙佗滿臉驚愕。
趙佗笑了笑，起身著衣。
嬴陰嫚不通道：「就你剛才那般表現，有哪點像是病了的模樣？」
憑什麼能讓趙佗有這般輝煌的人生，能得到李由想得卻得不到的東西。
「這是芸兒吧？我以前還抱過你呢。」
「回來了。」
「明日一早，將此拜帖送往鎮國侯府。」
就像他趙佗當年將李將軍放在心中，時時刻刻警醒自己，不要驕傲自滿一樣。
數年修鍊，他沒修出什麼法力靈氣，但是在苦心鑽研下，命數相面等方面頗有精進。
只可惜世事弄人，近十載拼搏，沙場征戰，到了最後李由得到的只有敗將之名，殘破之身。
李由的心亂了。
哪怕是朝中公卿也不敢從彼處路過，李由府邸周圍一里範圍內更是一片空屋，無人居住。
「李兄欲要離開凡俗，想和我見最後一面，此事我怎能拒絕。」
趙佗的期待並未得到皇帝的回應，反而等來了一張讓他感到驚異的拜帖。
皇帝或許是憐惜他一路辛勞，想讓他安歇兩日，將大朝會的時間定在後日。
「李兄來了，快快請進！」
「修仙這東西被我提前鼓搗出來，在盧生和徐巿這些傢伙的煽風點火下，似乎已有風靡全國之勢，不可再放任其野蠻成長了。我先看看，然後再想辦法進行約束。」
趙佗已走到嬴陰嫚身前。
短短兩句話，一問一答。
「昨晚真是辛苦她了。」
這不能說，那不能說，幾句話下來，兩個大男人就成功的冷場了。
趙佗笑了笑，接過下人遞過來的拜帖，打開看起來。
如今尚是武功，再過上幾日，等鎮國侯的匾額製作完畢，這府邸會顯得更加尊貴威嚴。
李由，已經成了大hｅｔｕbooｋ.cｏｍ•cｏm秦的禁忌存在。
聽到嬴陰嫚繪聲繪色的講述李由的恐怖，趙佗只覺好笑。
笑完后，趙佗又打趣道：「你年紀也不小了，我看今晚王丞相、御史大夫等皆看中於你，他們族中當有佳女，你或許可以考慮一番。」
「我的爵位已經達到了最高了，以後就算還有其他戰爭也不可能再讓我前去。從此就可以在這咸陽，好好享受老婆孩子熱炕頭的好日子了。」
「李兄要離去了。」
夜色已深，清脆的鈴聲在咸陽大道上回蕩。
「啊？他要走了？」
至於皇帝，更是自從彭城歸來對李由賞賜之後，就不再言及此人，視為忌諱。
聽到趙佗問話，韓信搖了搖頭，驅散了些許酒意：「彼輩稱讚我，或許有我韓信立功的原因，但更多的還是看重我和君侯的關係，意圖通過我來接近君侯，此事不足喜。」
只是他的心始終無法靜下來，腦海里不斷閃過今日白天的種種場面。
趙佗啞然失笑。
當李由坐上馬車，趙佗那張臉再度浮現於他的眼前。
他離家的時候，趙徹不過五歲，趙芸一歲多，轉眼快五年過去，兩個孩子已經是大變了模樣。
這才知道李由住的那個宅子，已經成了咸陽城的禁地。
韓信應了聲，但語氣明顯不太在意。
而趙佗得勝凱旋，在朝中尚未擔任職務，這兩天基本上無事可做，準備全用來陪自己的妻兒，好好享受一番夫妻之樂，家庭之愛。
現在，李由有了答案。
趙佗輕輕嘆道：「他說要去追尋仙道，欲來與我相別，歸隱山中，再不出世，還望我能助他斬斷世俗之念。」
甚至就連修仙之事，趙佗也不太好提，在李由來前，他打聽了一下，知道李由是為了改命而修仙，一提這事，難免說到「數奇」上。
趙徹拉著妹妹上前，恭敬行禮。
答案正是如此。
趙佗注意到他的一側肩頭凹陷，手臂軟軟的垂落下來。
說著，他已是色狼撲食，壓了上去。
據說從那裡走的人要不是切菜切到手，要不就是走路摔跤絆倒，或是夫妻吵架不停，小兒夜哭不止，種種傳言越傳越凶，越傳越邪乎。
千言萬語，熱情似火，只有在屋中榻上才能暢聊到底。
「我命數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