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9章 兩份經驗

這傳染途徑不知真假,所以郭大夫決定趁著病人排腹水這幾天親自帶著學徒去走一趟。
郭大夫說,這村裡的水田大多有這種螺,它們生命力頑強,什麼髒水都能長,田裡也時不時能看見。大概是因為經常看它長在髒兮兮的地方,許多人也不愛吃這個,倒是有時候牲畜會誤吞。
王雱掏出小本本,給王安石看司馬琰給他寫的東西,司馬琰說,一旦出現血吸蟲病患者,必出派出足夠人手去清理那一帶的釘螺。
司馬光奇道:「為什麼這麼問?」
這個時候,連周圍的婺州、越州、台州、杭州等等都聽到了相關的消息,派人騎快馬過來詢問明州知州具體怎麼操作了。
其他縣的豪強富戶自發加入,這才讓「除蠱防疫」這事兒輻射般蔓延開。
這王安石年紀雖輕,寫起文章來卻犀利又清晰,比如這「防治兩手抓,兩手都要硬」,聽著是句大白話,念出來卻覺得鏗鏘有力。
王雱來畫當然畫得不怎麼樣,好在沈括在旁邊,輕輕鬆鬆把司馬琰畫的釘螺給「複印」了好幾份。
司馬琰給王雱寫防疫事項時, 也特意提了這種病,說是「蠱」, 其實是血吸蟲。這種病極易感染, 蟲卵容易隨著患者的糞便污染水源,隨後在釘螺體內大量繁衍,通過各種方式侵入人體,感染有機會接觸到這片水域的人。
司馬光很快也知道這套防疫方案的來源,因為他收到了王安石寫來的長信。
王安石一聽hetubook.com.com是他們派來的,馬上動員他們也加入到防疫工作里來。這些水田裡還有許多是豪強富戶家裡的呢,他們不行動誰行動?
釘螺長什麼樣,王雱也不曉得,是司馬琰給他畫的。
王安石按住王雱腦袋,說:「我知道了,把螺子畫給我,我叫人多畫幾張,等會兒讓武縣尉帶人下去查查哪裡有這些螺,都給滅了。」
豪強富戶們發現自己入口的東西很可能也會沾染蟲卵或幼蟲,自然非常緊張,主動協助鄞縣縣衙展開防疫工作。
有王安石摸索出的這一套經驗在,他應該也可以做好吧?
許多新鮮的事都和鄞縣那邊有關。
到唐朝藥王孫思邈更是在《千金方》里詳細記錄了蠱脹的癥狀和治療方法:四肢浮腫, 肌膚消索, 咳逆腹大如水狀,死後轉易家人。
這時郭大夫他們已經定好藥方,聽王安石問起要去清理疫水、宣講防疫要則需要注意什麼時,他們都有些發愣。
司馬光也任過知縣,不過那是在他恩師龐籍手底下做事,沒做兩年就跟著恩師進京任職了,地方經驗很少。聽王安石在鄞縣幹得如火如荼,司馬光竟也有種想到外邊歷練歷練的衝動。
王安石免了他們所有虛禮與寒暄, 讓他們趕緊給病人看看。
王安石在信里先跟他道了歉,說最近忙得腳不沾地,沒時間寫信,心裏也甚是想念。隨後王安石才把這個春季做的事原原本本地在信里和*圖*書給司馬光說了一遍,司馬光雖然沒去鄞縣任職,卻跟去了鄞縣沒兩樣!
第二日官家卻召張堯佐入宮,說有事要相商。
張堯佐連忙應下,帶著防疫方案回衙門安排任務去了。
郭大夫判斷,村裡不少人怕都感染了這個「蠱毒」,只是癥狀較輕,沒這病人那麼明顯。
張堯佐急匆匆地趕過去,官家給他看了份防疫方案,說是從兩浙路那邊送過來的。
官家寵愛張妃,對張堯佐也十分看重,他本就是仁厚的君主,得了這防疫方案自然想讓張堯佐也依樣畫葫蘆地推行下去。
幾個大夫一合計,判斷出這可能是「蠱脹」。
以宋朝鄉野這樣的衛生狀況,這種病一旦蔓延開會尤其危險。
明州知州得到消息的時候,已經有不少主簿主動跑鄞縣取經去了。隨著消息一同送上的還有王安石詳細記錄這次防疫安排的文書。
幾個人又是診脈又是檢查, 很快有了結論:這不是懷孕, 是肝脾出了問題, 肚子里積了水。
知州沒敢耽擱,快馬加鞭把這份防疫計劃往上送。
在鄉野間喝生水是很普遍的事,畢竟不是誰都會費那麼多柴火把水煮沸再喝,要杜絕這種情況很難,只能盡量避開可能有血吸蟲在繁殖的疫水。
郭大夫很快對染上「蠱毒」的病人對症下了方子。過去一年王安石動員群眾多到山野採集藥材,鄞縣的藥物儲備還算充足,面對這種情況倒不算困窘。
比如《神農本草經》和*圖*書裡頭說「治蠱毒以毒藥」, 《肘後方》里說「中蠱,令人腹內堅痛, 面目青黃, 淋露骨立, 病變無常」。
郭大夫沒見過這樣的病人, 叫來學徒去把縣裡其他大夫叫過來會診。一聽病徵, 其他大夫都陸續趕到。
張堯佐忙完一天的工作回到家,妻子出來伺候他更衣之後,便把入宮見張家侄女的事情告訴張堯佐:「侄女說,官家有意冊封她為貴妃。這短短几年的,侄女就得如此恩寵,我心裏總不太踏實。」
長江下游流域的防疫工作如火如荼地展開著,王安石的文書也加蓋了明州知州的印子,一路送往開封。
村裡的耕牛就有拉痢和消受跡象。這個村的人臉色青黃,都有黃疸的徵兆,這是肚子里長寄生蟲的病徵。
鄞縣現在的風氣大抵是被王安石帶出來的,一個兩個都喜歡實地考察。王雱還小,可不愛往外面跑。
因為王安石說出的傳染途徑在《千金方》里沒有記載。
司馬光下衙后與同僚小聚,聽茶坊里的人說開封府衙出了新的「防疫令」,覺得有些稀奇,細細問了具體章程,回到家后也和妻子張氏說了說。
這事若只是發生在鄉野之中,又或者病人的病徵沒那麼引人注目,很可能不會引起任何重視。
頓時都第一時間派人往縣衙或者郭大夫那邊跑,想問問這病會不會傳染。
若是吃了沒有煮熟的水產、喝了含有幼體的水,感染幾率也很大。
張堯佐道:「我https://www.hetubook.com.com這侄女自幼在宮中長大,溫柔嫻美,能得官家喜歡挺好。」夫妻倆說了會話,便睡下了。
開封的春季也潮濕多雨,知府張堯佐一直緊張地關注著各項疫情,生怕在自己任開封知府期間出什麼大問題。這天子腳下的天災都不是天災,是人禍,得有人背鍋!
這事王雱幫不上什麼忙,倒是沈括他們得忙了,下鄉宣講時尤其注重這一塊,召集村民們查螺、滅螺,管理糞便和水源。
司馬琰一聽,明白了,司馬光也還不曉得。她只能說:「我覺得很新鮮。」
王雱對王安石說:「這是阿琰妹妹在一本醫書上看到的,書上說,這是肚子里長了蟲子。蟲子要是在這人的肚子里生了蟲卵,蟲卵會隨著糞便排出來。要是糞便接觸到水源,很快會孵化,在水裡游啊游,找到人就鑽進人身體里,找到這種螺子的話,它們就鑽進裏面去。這螺子就是蠱蟲的房子,它們在裡頭拚命生孩子。生夠了,它們就齊刷刷地跑出來禍害人了。這病可不能讓它傳染開,要不然以後男的女的全都挺著大肚子,多嚇人啊!」
王安石對這事十分重視,親自指揮防疫工作。
一時間,一場堪稱全縣總動員的滅「蠱」行動在鄞縣境內全面展開。鄰縣途經鄞縣的商賈們第一個得知消息,也忙回去詢問自家佃戶有沒有出現男人大肚子的事兒。
司馬琰在一旁越聽越覺得熟悉,不由問:「這是從鄞縣那邊傳回來的嗎?」
縣中豪強富戶很https://m•hetubook.com.com快聽說了這事,也聽說了那聳人聽聞的「大肚子病」,大家都是紮根在鄞縣的人,誰家沒個窮親戚或者奴僕佃戶在鄉下的?
可鄞縣縣學那幾個學生明晃晃地抬著個病人回縣城,鬧得鄞縣滿城皆知!「男人大肚子」著實太聳人聽聞了,足以驚動鄞縣的豪強富戶。
一個普普通通的百姓,病死了也就病死了,或許他們到死都不會到縣城去找大夫看病,頂多隻找路過的赤腳大夫瞧瞧——能不能碰上還得看緣分。
王安石被王雱講得渾身發毛。他看向患者那大肚子,這要是真是長了蟲子,那得多少蟲卵才能脹這麼大!不過剛才他聽郭大夫他們說了,這是腹水,不是蟲卵。
蠱,因為巫蠱而蒙上了奇異色彩, 實際上在許多記錄之中蠱是一種寄生蟲病。
這農夫平日里性子就獨, 看自己肚子大起來之後更是不喜與人往來,覺得每個人都在嘲笑自己。今兒他下地幹活時突然痛得渾身不適,在地上打滾, 這才被沈適他們注意到。
沈括去的村子離得不太遠,郭大夫一去一回,只用了小半天。他們還真帶回了釘螺,一群人圍著看了一會兒,還真有小小的蟲兒從釘螺裏面跑出來,一扭一扭地在水裡扭動,看著怪滲人。
司馬光把信仔仔細細看完了,又把最近京中發生的事寫在信中與王安石交流。
郭大夫取來《千金方》,和其他大夫探討這「蠱脹」的治療方法。
官家道:「雖說京中沒發現這蠱脹患者,你也可以拿去參詳參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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