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0章 拒不承認

這也不是什麼要緊考試,卷子沒糊名,罵人的時候可以點名批評。
州學里許多人期待的學渣與王雱內杠沒出現,學霸與學霸的針鋒相對也沒出現,王雱趁著休沐日讓馮茂他們陪小妹去郊遊。
馮茂一聽,蔫了。是啊,他爹娘哪會不知道!馮茂蔫耷耷地說:「下次考試之後馬上就是過年了,我不是想考好點過個好年嗎?」
面對屠先生這種死豬不怕開水燙的可恥行徑,其他人都覺得無計可施。
第二日一早,學生們才到學堂門前,便見布告處已經張貼出優秀答卷。學霸們十分歡喜,推搡著其中一人表示要好好觀摩他的考卷。
「我聽說那小孩是王通判之子,又得知州喜愛,厲害著呢。」這些人對青州府衙的了解顯然比馮茂要強一些,因此有人已經知曉王雱的身份。
身為學渣,馮小胖子是很有原則的,學霸不愛和他玩,他也不愛和學霸玩,涇渭分明,井水不犯河水!
其他人都湊到了屠先生桌邊,屠先生也低頭看向手裡的卷子。
王雱才沒有驕傲,這種考試充其量也就一次月考,連期末考都算不上,有什麼可驕傲的,愉悅值還不如他們自己做的風箏能成功飛起來高!
小妹乖乖跟著喊:「爹!」
遠在青州的王安石,這時候才聽說開封搞起了「唐朝三大詩人」的投票活動。他擰眉回到家,逮著王雱問:「這事兒又是你搞出來的?」
王雱一聽這聲音,有點熟悉,好像是那馮家小胖子的嗓兒。再想想州學先生們的效率,卷子應該改完發下去了,馮茂他們難道發現他昨天蹭吃蹭喝了?
唐朝前後二百八十九年,詩壇前前後後湧現了多少天才人物?
看了過半,他就一拍大腿,誇道:「當得甲等!」
屠先生想起王雱那烏溜溜的眼睛,直覺覺得這小子是個愛搞事的。可同僚們這麼想看,屠先生也不會掃他們興,翻出最底下那張卷子說:「我本來打算留到最後改,既然你們要看那就先看看吧。」
馮茂一如王雱想的那樣心寬體胖, 絲毫沒在意這點小事,帶著小夥伴們回州學去。
馮茂雖不知道誰把李元東擠了下去,可聽到這話還是樂得不行。他哈哈直笑:「看來李大才子這次確實寫得不好!」他也擠到前面,想看看是誰幹了這麼大快人心的事,竟能把李元東比下去!
散學之後,馮茂便領著人去府衙旁的院子前堵人:「出來!王家小子,你出來!」這小胖子人長得胖,聲音也洪亮,一扯嗓子周圍全聽見了。
面相最兇悍的先生姓屠,教學渣班。屠先生改起卷子時反倒最心平氣和,都是學渣,直接給末等,很方便,還不需要動氣——反正氣不氣都一樣。
王雱正教小妹做風箏呢,趁著天氣還好,不冷不熱,風高物爽,正適合多去外頭秋遊。
王雱也端出好學生的面孔:「你侯在我們門外有事嗎?m.hetubook.com.com
為首的人說:「怕什麼,今天不是有人看見那小孩和馮茂那群人一起出去了嗎?小孩子是最經不得誘惑的,多和這些酒囊飯袋湊一塊,神童遲早也變蠢人。」
王雱很瞧不起馮茂這道德水準,他指責:「昨天看你說得坦蕩,我才與你交朋友,沒想到你骨子裡還是這種拘泥於成績的俗人!你什麼水平,你爹娘不知道嗎?」
馮茂一行人雖不是根基深厚的地方豪強,家底卻都頗為殷實,人呢,說不上才華絕倫,品性卻都很不錯,與人往來非常誠摯,都是值得相交的人。
馮茂也怒了:「他竟能考頭名,虧我昨日還拉他一起去吃飯!!!」
馮茂極其討厭這個學霸團體。當然, 他還不知道學渣和學渣兩個詞兒, 他只是單純覺得這幾個人很討厭。
小胖子馮茂經過時聽了李元東這話,感覺假惺惺的,轉頭學著李元東的口吻和小夥伴們說:「我看那如意樓的姑娘也不算特別好,下回還是莫要請她們了。」
幾個學霸團體成員見他認慫,不屑地撇撇嘴,討論起夫子們所說的那個「八歲小神童」來。
等答卷上的名字映入眼帘,馮茂眼睛瞪圓了,不敢置信地死盯著上面寫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兩個字:「王……方?」
……
王雱才不會和吳氏說這事,要是吳氏轉頭告訴王安石,他這唯恐兒子過得太開心的老爹一準會去鼓勵李元東多來找他!
這個混小子,昨天聽他們誇范知州和王通判時不僅不說,還笑吟吟地聽他們誇!有時他們沒誇了,他還下個鉤子讓他們多說點!
王雱雖是通判之子,學問又好,可感覺和州學那些傢伙完全不一樣。他也說不出到底有什麼不同,但就是覺得值得一交,相處起來也很舒服。
王安石沒好氣地說:「有人在外頭喊你,你還不快出去和人說說話。」
王雱喜歡熱鬧,當即邀請他們休沐日一起去郊遊,他們不搞以文會友那一套,就開開心心地吃吃喝喝玩玩。
李元東拒絕吳氏的留飯,歡喜地離開了,看起來是很高興找到了這麼個能夠盡情討論學習問題的小夥伴。
就是要選三個才撕得起來,真要選十個,位置充足,還有什麼看頭!
王雱蹭了頓飯, 感覺很不錯。他本就是會玩的人, 馮茂他們的許多話題他都插得上話, 一頓飯下來已經和學渣們打成一片。
他活了兩輩子,最討厭的就是較真的人,這些人給他一個「一加一等於二」的等式,他都得探討百八十萬字,分析為什麼一加一等於二!
人多了,能玩的也多,王雱和馮茂他們搭了燒烤架,也架了鍋煮湯、砍了竹子煮竹筒飯。
他娘對他說,在他出生之前,她從來沒見過他爹和別人彎過腰。
對面的學霸團體顯然也很討厭馮茂, 為首那人見他們吃得肚子滾圓和*圖*書從外面回來, 與左右嘲諷起來:「酒囊飯袋的囊字怎麼寫來著,我好像忘了!」
王雱還挺喜歡這小胖子的,當馮茂質問他「你昨天為什麼裝模作樣」時他還老老實實回答了:「沒事讓你去考個試你樂意嗎?何況我是真的苦惱,你說我要是考砸了,我爹會讓我去州學上學;我要是考好了吧,我爹又會覺得我可以學更多東西給我加功課,我也很痛苦的好嗎!」他又把他暴露自己會寫文章以後的種種遭遇告訴馮茂他們。
王安石早從底下的人口裡知道王雱考得如何,見王雱回來了,繃著臉教導:「這次的考題比較簡單,你考得好也別太驕傲。」
所有先生都默契地給自己學生的卷子找碴挑刺,不是把經義部分評為乙等就是把策論部分評為乙等,有志一同地決定把王雱的卷子排到第一去。
結果呢,昨天和他們一起吃飯、一起聊天瞎扯淡的准學渣小夥伴,居然把他們的李大學霸比了下去,一舉奪下考試桂冠!
雖則夫子們把那八歲小神童安排在學渣那邊參加考試,但是夫子們可是對他們說過的,這小孩不一般,他們要是不認真點小心被人家小孩比下去!
入冬後有不少外邦人前來朝賀,看到開封人處處在討論詩文,還有人跟店家爭議「為什麼掛小李詩不掛小杜詩」,外邦人都是懵的。這是什麼跟什麼?掛誰的詩還能吵起來?
其他先生被他搶了先,忙催促他快些看。
這州學的住宿制度也從太學那邊學來的,只不過地方上管得寬鬆一些, 放學之後可以允許學生到外面晃蕩。
其他先生齊刷刷瞪他,怒目罵道:「做夢!」「你也是個讀書人,怎地就這般厚顏無恥!」「你教過人家半天嗎!這就算你的學生了,你這個先生當得還真是輕鬆!」
聽王雱說不難,王安石也不提醒,扔給王雱幾份資料強制徵調童工:「給我整理整理。」
李元東有些慍怒,卻又不願在學堂外發作。
小妹疑惑:「爹也能叫『王家小子』嗎?」
王雱的第一篇應試作文在先生之間來回傳閱,最後才傳回屠先生手裡。
等和王雱分開走了, 才有人猶豫著對馮茂說:「我怎麼覺得王雱這名兒好像在那兒聽過?」其他人也表示有同感。
剩下的一個位置卻廝殺得十分慘烈。
王雱一一答了,和吳氏細說起自己新認識的幾個朋友。
許多人強烈要求方氏書坊把三大改成十大,方洪裝作沒看見這些書香客的來信。
王安石想踹他一腳。
吳氏不懂太多大道理,聽王雱這麼說也就安心了。
學霸團體頓時對馮茂怒目以對。這商賈出身的小子,果然粗鄙!
王雱與馮茂幾人約好了,各自回了家。
李元東眉頭一跳,擠到前面一看,上面貼著的答卷字跡陌生,絕非出自他的手!
除了馮茂偷竹子時被農戶追著打這點小意外之外,一m•hetubook•com•com伙人玩得非常盡興。
馮茂狠瞪著他們,捏緊拳頭想要衝上去揍人, 腦中卻忽然閃過他父親的身影。
一點油燈,照亮整個州學直舍。先生們批改著自己面前的一張張卷子,時而相互討論,時而拍案直誇,時而破口大罵,熱鬧得很。
傻子才把事情攬上身,現在不知道多少人想活活撕了提出選「唐朝三大詩人」的人呢!
那先生看完之後悵然若失地坐回自己座位上,看著剩下的考卷嘆氣:「吃過了山珍,哪咽得下糠咽菜。」
這少年正是這回月考排到了第二名的李元東。
而這個李元東,恰好就是這樣的人……人才啊!只要別來找他探討問題,這就是個頂好頂好的人才!
明明是自己的兒子,明明學問也不差,可不知怎的他橫看豎看,都覺得兒子很有奸臣相,能遺臭萬年的那種!
腹誹歸腹誹,王雱還是很樂意幫他爹干點活的。越早能在他爹面前說上話,以後能伸手的地方也就越多,不虧!
既然沒法把這學生變成自己的,那就好好利用起來好了。
小妹很關心王雱:「哥哥,考試難嗎?」
畢竟他們沒有經歷過書山題海的磨練,只粗淺地把「科舉必讀書目」勉強讀完。
馮小胖子為人熱情, 一個勁地勸他吃菜, 臨分別前還殷殷地抓著他的手讓他有空多來找他們玩。
「通判又如何,」為首那人冷哼,「便是知州,過個兩三年也是要走的。」
屠先生巋然不動,泰然自若地在王雱的卷子上寫下甲等判詞,還提出要把這卷子選為優秀答卷張貼出來供其他生員學習。
王安石在旁邊聽王雱一一回完吳氏和小妹的話,才板著臉把王雱拎到書房問他考得怎麼樣。
回到城裡后他們就分開走。馮茂回到家,與他父親說起郊遊的趣事,而後又誇起了王雱。
聽到外頭的叫喊聲,小妹有些疑惑地轉向王雱:「哥哥,『王家小子』是喊你嗎?」
這李元東是個較真的人,帶著問題而來,輕易打發不了,硬生生和王雱討論到晚飯時間。
求別人給他開蒙,求別人讓他進州學。
這時忽聽有人小聲說:「這,這上面貼的不是李兄的卷子。」
王雱一臉沉痛地搖頭,說:「沒什麼。」
乍見王雱兄妹二人,李元東有些發愣,感覺老天果然格外優待一些人,這王小衙內不僅出身好、腦筋好,長得也好。
一干先生都驚了,有人伸手把後面兩張稿紙抽出來,細細看起王雱的文章。
王安石心情還不錯,看到王雱一臉狗腿笑容卻氣不打一處來。
馮茂這邊讓隨從去一打聽,也打聽清楚王雱到底什麼來頭了,原來王雱不僅能考贏李元東,還是王通判的愛子、范知州的愛徒。
粗略一看,那字是能入眼的,至少比起他教的那群學渣簡直說得上是賞心悅目。
另一邊,王雱吃飽喝足回到家,吳氏免不了關切地問https://m.hetubook.com.com:「去哪兒吃的?一起去的都有誰?吃得慣嗎?要不要我再給你熱點吃的?」
這個時候,京城的「唐朝三大詩人」投票活動如火如荼地展開。
他們和王雱聊得來本來就不是因為成績好壞,話都說開了馮茂幾人又決定和王雱重歸於好。
這人名叫李元東,是青州李家的嫡長孫,自幼聰明過人,身邊認得的也都是頗受家中長輩重視的出色子弟。
王雱這邊哼哧哼吃地出賣勞動力,州學的先生們也在連夜批閱考卷。生員們今天考了試,他們都覺得最好明天能立刻把卷子發下去,趁著學生還有印象第一時間給學生查漏補缺。
再仔細看經義題,出處清楚、條理清晰,再挑剔的夫子都沒法挑出毛病來!
比嘴皮子比不過,打又不能打!馮小胖子咬咬牙,帶著其他小紈絝繞開那幾個傢伙走了。
另一邊,王雱與小妹到家時發現家門前站著個陌生少年。這少年看著和馮茂他們差不多大,瞧著卻正經得很,一看就是那種品行正直的好學生。
這群人吧, 出身比他們高些, 腦筋比他們好使些,平時整日用鼻孔看人, 牛氣得很!
馮茂幾人見到王雱,頓時橫眉豎目地譴責:「騙子!」「叛徒!」「混賬小子!」接著馮茂把王雱拉到樹后,小聲和王雱嘀咕,「下次考試能給我抄一抄嗎?」
馮父自然很支持馮茂和王雱交朋友。
王安石在考完後去州學討過題目,對於即將參加秋闈的生員而言這次突擊考試的題目不算難,但是對於剛入州學不久的生員而言肯定很難。
吳氏進書房喊王雱吃飯,發現王雱又跟脫了水的小白菜一樣蔫了,不由問:「這是怎麼了?我看李家大郎走的時候挺高興的,你怎麼這模樣?」
狡猾如斯,著實可惡!
王雱一臉無辜,拒不承認。
小妹對出去秋遊很是期待,積極地按照王雱指示給風箏塗色。
馮小胖子的憤怒傳達到他的學渣夥伴們之中,布告欄前頓時成了憤怒的海洋。
有人見屠先生這麼安靜,不由問:「王通判不是讓他兒子到你那和你的生員一起考嗎?你改了那小衙內的卷子沒?」
李元東覺得自己不該和這些人計較,這些傢伙的腦迴路和其他人不太一樣。
李元東心中雖是氣極,卻仍不忘糾正馮茂:「王雱,上雨下方的雱,不念方。」
王雱一臉正經地逗他妹:「我覺得不是,他們可能是來找爹的吧!」
王雱被斯斯文文的李元東弄得眉頭直跳,只能邀請李元東入內探討學習問題。
「可難了。」王雱說,「要寫老多老多字,足足好幾頁紙,你說難不難?」
馮茂一行人聽了,感覺真是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學渣日子不好過,學霸日子也不好過!
而作為《五年科舉三年模擬》以及《杜甫詩選》的作者,王安石現在也算是暢銷書作者了!就是其他詩人的支持者對王安石有點怨言:有和-圖-書本事選三大詩人,有本事你別偷跑啊!
司馬光的書還沒有寫出來,但是方氏書坊和其他書坊都陸續推出了《李白詩選》《李太白傳》《青蓮居士謫仙人》等等同類型新書,趁著這一波熱度賣書的賣書,拉票的拉票,好不熱鬧。
聽說王雱喊范純禮師兄,算是范知州的學生,他們搶來搶去也沒用,誰能和范知州搶啊!他們自己都想投入范知州門下呢!
馮茂幾人才剛走進州學,便見一群人迎面走來,是馮茂深惡痛絕的學霸團體。
王雱正氣凜然:「我不和這種當街大喊大喝的人往來,沒點讀書人的樣子!」
年輕人么,最喜爭強好勝了,結果一出來肯定不會服氣,到時候肯定想和王雱爭個高低。要的就是這股爭高低的勁兒!
老爹發話了,王雱只能唉聲嘆氣地出門去見馮茂一行人。
李元東站在布告欄前把王雱的文章仔仔細細看了一遍,再回想一下自己的文章,感覺雖然相差無幾,但總歸還是自己的文章少了點一氣呵成的暢快|感,便也不再糾結自己的頭名被人奪取的事兒,走回學堂等待先生過來上課。
……
王雱感覺他爹越來越不要臉了。他那君子端方的爹呢?看看這可恥的壓榨者嘴臉,簡直沒點君子樣兒!
李元東的答卷經常被張貼出來,早不再引以為傲,聽了眾人說話還勸道:「我覺得我這次寫得也不算很好,大家還是莫要看了。」
王雱還準備胡說八道,他房間的門帘已經被人撩了起來,他爹剛正不阿的臉龐隨之出現在他面前。王雱瞬間滿臉堆笑:「爹你回來了!」
屠先生已經把王雱前面的答卷都看完了,沒找著可以挑刺的地方,等再看完王雱的那篇文章,屠先生目露喜色,捋著不算長的鬍鬚欣慰地說:「既然他在我們這邊考試,那他也算是我的學生了。」
王雱搖頭說:「又不是科舉,能考成什麼樣啊,一般一般,題目感覺不難。」
投票欄中,李白杜甫遙遙領先,李白是群眾基礎廣闊,杜甫則是有王安石的新書拉票。
不是我,我不知道,和我沒關係!
李元東彬彬有禮地道:「我乃李元東,今年剛入州學。前些天拜讀了你的答卷,一直有些問題想向你討教討教,今日逢上休沐冒昧前來,望莫見怪。」
方氏書坊這邊巋然不動,戰火終於燒了起來,粉的黑的,誇的噴的,漸漸地都多了起來。
小妹正在練字,想到要學完好幾頁紙就覺得害怕,點點頭說:「可難了!」
對於那位名氣很大的王通判,眾人還是頗為敬慕的,聽有人提了這事便都讓屠先生把那捲子翻出來看看。
「我也忘了。」另一人也高聲問, 「酒囊飯袋的囊字會寫嗎?」
馮茂很是心動,一口答應下來,還表示不管是野炊還是燒烤他都可以出人出力!
他父親一輩子只想當個富貴閑人, 安安樂樂地過日子,可有了他這個兒子之後就一直在求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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