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6章 格物手冊

到休沐時,梅堯臣赴歐陽修家宴,不免提了一句這事,說王雱那小子拿「無他,唯手熟爾」糊弄同窗。
范純禮更是心痛不已,拒絕再在這個地方呆下去。
范純禮痛心疾首:「這得費多少錢啊!」
蠟燭是否熄滅的實驗,他們在陽光下做了好幾遍,到場的范純禮同窗本來都對王雱所說的「空氣成分」半信半疑,看到與綠植混在一起后不曾熄滅的蠟燭后頓時都有些動搖了。
王雱也只是講個大意,並沒有和整篇《賣油翁》背出來。這話傳到了幾位直講耳朵里,都有些疑惑:自己怎麼沒聽過這篇《賣油翁》?
王雱不客氣地坐了過去,自發地煮起了茶,和義海和尚感嘆:「當和尚可真好,到哪兒都可以白住,還是自己佔一個院子的那種,太舒坦了!」他拿出茶團嗅了嗅,感覺忒香,又和義海和尚誇道,「這茶真香,誰給您送的啊?還有嗎?能不能勻我一點,我帶回去給范爺爺品鑒品鑒。」
王雱道:「你要是用一個透明蓋子蓋住燃燒的蠟燭,它很快就會熄滅。」
歐陽修覺得王雱是從梅堯臣那看到的,不曾在意,只笑道:「自從你得了這學生,口裡信里都總提他。」
范純禮聽完了,看向王雱那兩價值連城的水晶罩子,心痛稍稍舒緩了一些。
對於男孩子來說,可以動手搗騰的東西永遠有致命吸引力,不等范純禮繼續忽悠,他的同窗們在分別時已經主動和范純禮約定下次休沐日再過來接著玩!
提到這個王雱能說的可多了,理化生都需要用的實驗室!王雱拉起了大旗:「格物。」
范仲淹揉他腦袋:「你小子寫信正經點,別老氣你爹。」
格物,乃是《禮記》之中的八目之一,專門研究事物的道理,具體的格物方法已經失傳,到明朝時王陽明還天天盯著竹子格物,堅持了老長一段時間。
兩張圖下面還有標註,說這是從一山野大夫生前的札記里獲得的,為了研究真假,《醫學問答錄》的創始人之一在家hetubook.com.com屬同意下解剖了數具死囚屍體,驗證了兩張圖真假。
王雱拉上范純禮一起去溜達。范純禮早跟著王雱接觸過不少新東西,看到王雱搞的實驗室也沒有太震驚,只好奇地琢磨每樣東西都有什麼用。
楊直講最討厭他,天天讓他幫忙整理教案,遇到坑學生的點, 他還特別在課上強調「這一點是元澤提出的」。後來梅直講也學壞了, 照著楊直講的套路來走。
那麼其他的呢?
范純禮繼續點頭,可又有些茫然:「所以呢?」
就在《格物手冊》上的種種新奇內容在國子學、太學之中傳開時,王雱也接到了一封來自成都府的信。
事實證明,范純禮那本《格物手冊》上這部分內容是正確的!
可恨的是,哪怕王雱是在和他抬杠,他也沒法討厭這小孩。
那些過來圍觀的人見到他這乖巧伶俐的模樣,倒是不好說什麼,回了禮后才你一言我一語地問——
王雱見梅堯臣一派儒雅地站在那看笑話,惡向膽邊生,也現場創作一首小酸詩諷刺回去,說有的人看起來風雅高尚,實際上居然在背後編排別人!
國子監生員們面面相覷。說實話,他們之中一部分人是抱著懷疑來的,心裏或多或少都帶著「我來揭穿范純禮的謊言」這種想法。
同僚還誇道:「雖然意思不大中聽,不過寫得很有聖俞你的味道,可見是用心讀過你的詩跟你學的。」
義海和尚:「……」
王雱道:「但是如果你把一棵綠植也蓋在裏面,蠟燭會多燃燒一段時間。」王雱說完了,不知從哪變出一個近乎透明的水晶罩子,對范純禮說,「不信我們可以來試試看!」
最可惡的是,梅直講還時不時要他寫詩!寫詩他是真的不擅長啊!寫差一點, 梅直講就當眾念出來!忒丟人了!這不成啊, 這會給小孩子留下心理陰影!
王雱還不曉得自己隨手扯的虎皮差點鬧出問題來,他正陪著范純禮在實驗室玩耍呢。
和-圖-書雱把自己這段時間以來的凄慘經歷在信里給王安石說了, 表示自己上課吧, 每位直講都愛找他茬, 遇到疑難點還把他揪出來搞互動式教學;課間吧, 同窗們又很仇視他,他干點啥都被打小報告到直講那兒,這些人可壞了, 沒有一點同學愛。
這證明了他們每時每刻排出的「濁氣」怎麼樣先不說,他們吸入的「清氣」則藏有他們賴以生存的物質——而這種物質,是綠植產生的!
轉念一想,歐陽修與范仲淹也有往來,梅堯臣也就釋然了。看王雱休沐日都往范仲淹家裡跑,他便認為王雱是從范仲淹那看來的。
陳堯咨,謚康肅,十余年前已經病逝。他與兄長陳堯叟都是狀元,是史上少有的一門雙狀元!據說陳堯咨射術無雙,曾讓箭矢穿過銅錢孔。
范純禮點頭。
王雱從義海和尚那摸了個茶團和新曲譜,帶回去和范仲淹分享。到傍晚用過飯,方洪過來了,告訴王雱他已經把實驗室弄好,問他要不要過去看看。
范純禮這才壓下心疼聽他細說。
王雱哼哼唧唧地念完了小酸詩,不甘落後地與梅堯臣對視。
接著他們又拿幼鼠做了實驗,沒有綠植的幼鼠很快昏厥,有綠植的幼鼠也依然活潑好動。
眼看梅堯臣臉黑了,太學那邊過來的師兄們一鬨而散,不敢再鬧。
不管到了那兒,這小子都是這麼不要臉。
梅堯臣繃著臉訓斥王雱:「在那傻站著做什麼?還不快進去?」
王雱自認是個相當尊師重道的人,聞言乖乖地進了學舍,卯足勁聽梅堯臣講學,準備好好給梅堯臣挑點刺。
王雱不由唏噓起來,是什麼讓他兩袖清風、剛正不阿的師兄掉進錢眼去了?王雱給范純禮說重點:「師兄你聽我說,這件事非常重用!這是在驗證一樣非常重要的東西,沒有它,我們根本活不下去!」
「令尊乃是《五年科舉三年模擬》的著者之一?」
范純禮在青州就常在王雱的忽悠下去搞培訓,出門前他就知道王雱https://www.hetubook.com.com又要坑害自己了,不過對於這種事他已經習以為常,取了王雱給他編寫的《格物手冊》回去研究了。
「范爺爺您怎麼無聲無息站我身邊!」王雱后怕地說, 「幸好我只是寫信給爹,不是寫信給阿琰妹妹,要不然還不得被您看了去!」
王雱語重心長地和范純禮講道理:「格物這門學問,博大精深,前期不投點錢哪能行啊!我做了還不止一個呢!」他又取出另一個水晶罩子給范純禮看。
王雱於是把空氣的存在給范純禮講了講,又將綠植的作用給范純禮講了講,再講到保護綠植的重要性,比如黃河老是決堤、河水越來越渾濁的根本原因是什麼等等。
這小子還和梅堯臣一樣會寫動物諷刺人呢!這話同僚沒敢說,怕說了梅堯臣要翻臉。
王雱眨巴一下眼,不明所以地答:「對啊。」
不就是寫詩諷刺人!誰怕誰!他可是把梅堯臣的諷刺詩全部拜讀了一遍,照著那風格寫個十首八首完全不是問題!
梅堯臣拒絕承認這個事實。
引路的小僧朝他雙手合十,行了一禮,沒陪王雱進去,徑自走了,顯見是曾得了義海和尚的交待。王雱在外聽完一曲,才走入禪院之中。
王雱看了看這些人的年紀,又回想一下平日里偶然瞥見過的幾張面孔,乖乖巧巧地拱手一拜:「師兄們好。」
范純禮麻利地把《格物手冊》貢獻出去。這本《格物手冊》裡頭,分為三個編目,第一類講的是光學、力學、速度時間、重量密度等等;第二類講的是氣體、固體、液體及它們構成的萬物;第三部分,是人體構造、藥物實驗,可怕的是王雱還畫了個扒開肚皮的人像,五臟六腑清晰可見,還有骨骼圖,竟詳細到人體有幾塊骨頭!
范仲淹看完后瞧向范純禮:「這些東西不知真假,你們準備做什麼?」
不管身在何處,義海和尚給人的感覺都是一個樣,僧衣破舊,面帶寶相。
此時梅堯臣從迴廊轉角處走來,見到王雱被https://m•hetubook.com•com人圍著,還詩興大發,當場吟詩一首,嘲諷王雱這麼「受歡迎」。
王雱:「……」
王雱和同窗們的「仇怨」也稍稍緩解了,因為他給同窗們分享了當代文壇盟主歐陽修的佳作《賣油翁》,最後總結:無他,唯手熟爾。
轉眼又到了休沐日。王雱垂頭喪氣地跟著范仲淹回家, 在范純禮幸災樂禍的笑容裡頭跑去書房, 拿起筆給他爹寫信。為了可以更暢所欲言, 他還專門換上可以把字寫得更小的炭筆。
梅堯臣道:「我可不敢認這學生。」他把王雱寫詩和他針鋒相對的事給歐陽修講了一遍,還特地把詩念給歐陽修聽。
王雱又給范純禮介紹別的東西,慫恿他下個休沐日帶同窗們過來做實驗,給的實驗方案都是比較簡單又比較好觀察現象的,最好能提前給同窗們上個課。
范仲淹顯然還有事情要做,等王雱彈完一曲就打發他自己玩去。
王雱給范純禮忽悠:「天氣晴朗的日子,你站在樹木多的地方深吸一口氣,會感覺空氣很清新。」
王雱這人蔫兒壞,讓每個人過來的人都過了一下動手的癮,就對范純禮說:「其他材料和器材沒準備好,今兒先回去吧。」
梅堯臣道:「這小子是很聰明。」這是梅堯臣不得不承認的事實,若王雱剛才那詩不是在和他抬杠,他也會誇一句好字。畢竟那詩一看就和他走同一路子,很對他的胃口。
王雱是王安石兒子的事情很快在國子學和太學內傳開,時不時有人過來圍觀一下王雱。
梅堯臣臉又黑了。
「我們這次月考的卷子是你幫梅直講整理的?」
「你們父子倆都愛搞難題嗎?容易的題目你是不是不屑做?相比之下,司馬先生出的題就好做多了。」
梅堯臣給王雱他們上完課回到直舍,有同僚居然和他念起了王雱寫的那首詩。
王雱又把一件事扔給別人,非常滿意,回去后就舒舒服服睡覺去了。他不知道的是,范純禮回到家后就被范仲淹找了去,問他們去幹了什麼、他手裡拿的是什麼https://www.hetubook.com.com
歐陽修更樂了:「這學生不挺好嗎?脾氣像你。」
范仲淹一想,也是這個理,便將《格物手冊》還給范純禮,讓他好好收著,驗明真假再拿來給他。
王雱哼哼兩聲:「他那麼狠心把我送京師念書,氣氣他又怎麼了?」他見范仲淹精神頭不太好,拉著范仲淹坐下,搬出琴要彈給范仲淹聽。
王雱想起到京城后義海和尚就和他分開了,一別大半個月,約莫也有新曲子可用了。他溜達去大相國寺那邊,和寺僧詢問義海和尚在不在寺中,很快被帶到某個禪院外。還未進去,王雱就聽到禪院內傳來的琴聲。
王雱寫得入神, 沒注意到范仲淹已經踱步到他身後。他把一封長長的信寫完,又把諸位夫子發還的課業挑了幾份整理起來準備一併寄過去給他爹。結果封好厚厚的家書一轉頭, 就瞧見范仲淹正站在他後頭看著他忙活。
同窗們頓時理解了他,並且還有點同情。
梅堯臣與歐陽修最要好,倒是知道有這麼一篇,點頭說:「這篇寫的是陳康肅的事。」
范純禮看著那大大的透明的水晶罩子,呼吸一滯,心如刀絞:「這是用護目寶鏡的鏡片做的?」
最後王雱懇切地在信里表示:「以前我覺得爹你老凶了, 現在我才發現爹你脾氣挺好的, 面對幾個直講時, 我簡直像是面對十個爹啊!早知如此,還不如逃跑去阿琰妹妹那邊呢!」
范純禮被范仲淹盯得頭皮發麻。他可沒王雱那膽子,在范仲淹的注視下都敢嬉皮笑臉!范純禮忙道:「沒準備做什麼,就是休沐日找好友去『實驗室』那邊玩玩。是真是假,到時一試便知。」
第二日,王雱又要去國子監了。剛走到學舍前,王雱就感覺有不少陌生身影在周圍晃蕩,這些陌生身影在看到他后都齊刷刷地把目光投向他,像是特意聚眾來圍觀他的!
那只是分工不同而已謝謝!你們口裡的司馬先生出的題也可以很難!
梅堯臣也有些納悶:歐陽修這篇文章寫的是亡者之事,這幾年也沒外傳,王雱是怎麼看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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