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琰聽完全程，默然片刻，給出了截然相反的評價：「他沒掐死你，心胸可真夠寬廣。」
這便導致司馬琰頭一次開講就要用大禮堂。
「我覺得以後做這些格物實驗還可以用兔子，兔肉好吃，冬天了，做涮鍋好，文人們說的『撥霞供』就是用兔肉做的。」
小夫妻倆嘀嘀咕咕地說著話，在不少人的注目下牽著手分著糖漬梅子回了家。
王雱在這邊幹了三年，他就是想往差里寫也不能那麼干，期間官家都親自來了洛陽一趟，把王雱和洛陽誇得跟什麼似的，過個中秋還特地派人過來送賞賜。你說誰敢瞎寫？
回到家后，見司馬琰在家，王雱就去和司馬琰抱怨：「王知府這人啊，心胸不寬，我只是隨口提了幾句意見，他就要給我單獨換一份考核報告。」他把自己乾的事如此這般如此這般地講給司馬琰聽。
王雱明白了：「師兄你的意思是說一些討不著媳婦的人看了會心酸難過又妒忌是吧，我下回會注意的。」說完他又靦腆地說，「可是我爹不許我們出門坐轎子，弄輛馬車又得養馬又得僱人趕車的，我那麼點俸祿養不起！」
傍晚在太醫正家嘗完了紅燒泥鰍的美味，醫學生們開始給導師們，哦不，太醫們建議——
太醫正早預留了底稿，著人送了一份投稿給《醫學問答錄》。雖說這格物實驗是官家讓做的，但辛辛苦苦做實驗的是太醫局的人，出了成果怎麼能不發表呢？必須要發表出去，看看那些牛鼻子老道是什麼表情！
那些泥鰍精神沒幾天就全死了，可見添了這些東西就是飲鴆止渴啊！
後來再有人找范純仁說「你看看你師弟」「你管管你師弟」之類的話，范純仁一律表示「和-圖-書我師弟俸祿低家底薄窮得響叮噹沒錢養馬車」，然後懶得管他們了。
范純仁聽著王雱不要臉的話，都不知道給他什麼表情好。這小子買個園子都不眨眼的，還跑來和他哭窮！
接下來一段時間里官家停了丹藥，精神有些萎靡，一度想要復用。後來想想那些在水裡上躥下跳、通體抽搐的泥鰍，他又強忍了下來。
王雱道：「我在想，怎麼把富得流油的勛貴和相公們變得和公正一樣善良。公正他爹給他起的這個字，真是太符合他的性情了，多好一孩子啊。」
官家聽了很高興，親自主持了中秋宴，大方地給了朝官許多賞賜。這還不夠，官家還惦記著他的王小狀元，留了份賞賜讓人送去洛陽那邊，讓知曉此事的人都眼紅不已！
王雱一見著人， 二話不說上前拉住了司馬琰的手，開始和她抱怨：「剛去和師兄交接點工作， 你也知道師兄那個人有多嘮叨， 光是訓我就訓了老久，害我都來晚了！」王雱噼里啪啦地說完，轉頭一看，他嫂子在呢，忙問好，「嫂子好！師兄他啊，就是關心我才和我說那麼多，你不知道，我每每一想起師兄的教誨，心裏就亮堂堂暖乎乎的，反正，師兄待我當真好啊，我可喜歡師兄了！」
王雱看完了，覺得很滿意，不愧是被官家賜名「拱辰」的狀元吶，文章寫得那是大大的好。就是，文科生思維太重，誇得花團錦簇的，文學修養差點的根本找不出重點。
王雱這廝邊吃邊給司馬琰發散思維：「這個時期國外還沒有廣泛種植甜菜，糖產量很低，糖價貴得跟金子似的，我覺得回頭可以好好搞搞糖製品出口，多換點真金子和技術回來和圖書。」
司馬琰知曉他最扛不住范純仁這種人的思想道德轟炸，悶樂在心，回握住王雱的手和他一起散步回家。兩人路上遇到賣糖漬梅子的，還買了一袋子分著吃。
這些人，當真是富得流油啊。
官家忍到中秋，按照太醫正擬定的方案調理身體、堅持鍛煉，情況竟前所未有地好轉。他感覺即便不服用丹藥，身體也輕快多了，召見太醫正來看診，太醫正說調理方子之中有幫助排出餘毒的藥材，往後注重飲食，少沾酒色，理當會越來越好。
一些原本只是抱著來給司馬琰捧場心思的人聽著聽著也覺大開眼界，到結束時還意猶未盡， 相熟的那些都悄悄問司馬琰下回能不能登門請教。
太醫正莊嚴地對項目組成員們宣布：「今晚我們吃紅燒泥鰍。」
好在司馬琰是見過大仗勢的人，哪怕平日里不太愛出頭， 臨場卻也鎮定自若，幾個女子助教維持好秩序之後她就開始搞醫學科普工作。提到老本行，司馬琰永遠能從容不迫地侃侃而談， 還設立了互動問答環節， 供女孩兒們問起一些平時難以啟齒的問題。
王雱：「……」
王雱臉皺成苦瓜，對司馬琰說：「你也不提醒我一下。」
看完在實驗過程中不安抽搐甚至凄慘橫死的可憐泥鰍，官家默不作聲地帶著實驗報告走了。
朝廷不開海禁的原因，王雱也大抵明白：原本可以出海的只有可以拿到文書的那批人，這些人怎麼可能樂意看到別人來分這塊蛋糕？不僅不能開，還要嚴懲走私商！
入秋後，太醫院那邊把初次實驗和重複實驗都完成了。實驗設置方法和實驗原則都是他們在《醫學問答錄》上學來的，實驗報告也是照著司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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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評是這樣的：王雱吧啦吧啦地表示這事要錢，他馬上義不容辭地說「我給錢我給錢」。
這些人到了， 其他人家中也趕緊選了些女眷送來。
中秋之後，新科進士們的三年任期都滿了。王雱和張載等人都要接受磨勘，換個差遣幹活，順便漲個俸祿。
上好的熱乎乎的油，爆炒到噴香的調料，香醇的料酒，濃厚的醬汁，才對得起這一缸缸肥美可愛的泥鰍啊！
王雱湊到王拱辰身邊給他提意見，什麼這樣寫好是好就是不夠直觀啦，什麼可以量化考核啦，什麼帶項目可加分啦，指指點點，十分起勁。
王雱特別好奇王拱辰給他什麼樣的評價，溜達去王拱辰家蹭飯，順便旁敲側推看看王拱辰把他的「三年任期評價表」寫得怎麼樣了。他還很有自己的一套套近乎說辭：「我們都姓王，是本家來著，指不定五百年前是一家呢，您可得把我寫好點！」
「雞鴨鵝也不錯，好養活，白切和燉湯都很好吃，滷雞爪鴨脖鵝掌都可棒了。」
太醫正完成一個試藥項目，成就感滿滿，叫人把慘死的泥鰍給處理了，剩下的那些活蹦亂跳的對照組……
現在朝廷沒全面開海禁，民間依然是禁止搞海上貿易的，只有拿到官府文書的商賈才可以搞這塊。這時代的海關叫市舶司，負責審核出海資格、頒發出海許可，海船回來時市舶司還得負責檢查有無違禁品和抽取貿易稅。
司馬琰笑道：「自然是可以的。」
范純仁妻子被他逗笑了，道：「行吧，我會和他說你這麼喜歡他的。」說完她不等王雱再狡辯，放下車簾讓人趕車走了和_圖_書。
女子學院前車水馬龍， 動靜大得很， 原本不曉得此事的人見此盛景都奔走相告，叫家中妻女過來搶講座位置。
第二日范純仁又來給王雱上思想教育課，說他讓司馬琰去開講座就算了，自己怎麼還跑去接人。你接人就接人了，能不能用個車轎什麼的，知道你新婚小夫妻感情好了，一路上旁若無人地牽手喂糖像什麼樣。
王雱見勢不妙，撒腿跑了。
太醫正聽著這些活潑的對話，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只能說，格物一學于醫者而言用處當真大，上一輩的太醫中可能還有不認同這些做法的，到眼前這一代人卻沒那麼多老舊保守的想法。
「對對對，個頭太大的，實驗組那些就太浪費了，不適合啊。這麼說來還是這泥鰍選得好，個兒小，好養活。官家當真聖明啊，連格物一道都如此精通！」
宣傳工作進行得很順利， 司馬琰開講座當天， 范純仁他們家的女眷都過來捧場， 連被印到醬料罐子上的王拱辰見官家又是封賜又是給女官給女醫的， 也讓家中女眷去旁聽。
這不，見官家情況好轉，太醫正連「越來越好」這種話都敢誇口了。
司馬琰與相熟的女眷走出校門， 其他女眷都登上了來接她們的馬車。范純仁妻子見司馬琰站著沒走， 開口要她一起乘車回去， 司馬琰笑著婉謝了對方的邀請， 抬眼望去，只見王雱急匆匆地朝她跑來。
太醫正把實驗報告親自送到官家那邊，官家看完后一陣沉默，還親自去看剛剛在新一輪實驗中光榮陣亡的泥鰍。為了讓官家查看時更加直觀，太醫正還同時搞了第一天、第二天、第三天等等整個實驗周期的對比。
司馬琰一陣默然。人家曹評兒子都能跑ｍ.ｈeｔｕｂooｋ.coｍ.ｃｏm了，你一個十六歲的毛頭小子還喊人孩子！
王拱辰就沒見過這麼沒臉沒皮的傢伙。
雖則王雱不差錢，可俸祿的意義不一樣，能漲俸祿肯定得積極爭取啊，堅決不少要一銅板！
王拱辰也沒避諱，直接把寫好要上送的磨勘評價遞給王雱，讓他自己看個夠。
雖說，你倆相貌都是一等一的好，看著很賞心悅目，可你得注意一下影響！
王拱辰平和地聽完了，點頭說：「行，我單獨給你重寫一份。」
「我覺得鴿子也成，烤乳鴿多香。要是怕吃了上火，同樣可以用來燉湯，而且個頭小不浪費。」
狄詠是這樣的：王雱吧啦吧啦地表示這事得干，他馬上義不容辭地說「我來干我來干」。
瞧瞧，這都興緻勃勃地考慮起還有什麼飛禽走獸可以用來做實驗了！
范純仁沒好氣地趕人：「你心裡有數就好，忙你的去吧。」
別的大病太醫正不敢說，調理身體乃是他們這些太醫最拿手的，他們這回又卯足勁想讓官家遠離丹藥，自是竭盡全力討論出最適合官家的調理方案！
不過曹評確實和狄詠一樣是老實人。
現在這倆一個在南一個在北，都離得挺遠，難怪王雱會想念他們。
這做法，還是王小狀元上回住在太醫局時教的呢。
相比這邊的其樂融融，官家那邊的氣氛就顯得不大好。
是葯三分毒，量多時人蔘可能吃死人，量少時毒藥也能用來治病，即便拿著太醫正送上來的實驗報告去質問煉丹道士，對方怕也能巧舌如簧地揭過此事。可，若是這毒性真像王雱所說的那樣會日積夜累，丹藥還能吃嗎？
司馬琰見王雱在那琢磨，問他又在想什麼。
對這種有功之臣，怎麼能怠慢了？必須慎重對待，給它們區別於其他泥鰍的待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