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大宋永昌

官家一點都不覺得不妥, 他還覺著王雱這幾天東跑西跑, 連給他捎帶話本的次數都少了,這都忙活完了, 自然得再到他跟前來。
洪亮如奔瀉激流的歌聲整整齊齊地回蕩在寬廣繁榮的開封城上空,連騰空而過的飛鳥都為之震顫。城樓下,堅持了全場的鈞容直依然精神抖擻地演奏著,與滿城歌聲配合得嚴絲合縫。這歌,詞好記,曲簡單,最初只是將士們在唱,後來滿城百姓也含著熱淚跟著唱了起來。
各國使者都聽過大宋的曲子,記憶里完全是靡靡之音,軟和無力,唱詞又都是些陳腔濫調或者風月俗談,不太對他們的胃口。可這曲子一出來,眾人便感覺精神一振,最開始的輕視全沒了。
一個個問題浮上心頭,不少使者背脊都滲出陣陣冷汗。
可在這一瞬,他們看到了大宋軍心民心之所向,看到趙禎這個宋朝皇帝在百姓心目中的地位——他只要站在城樓上招一招手,就能讓萬民同泣、萬民同歌!
使者們聽完,覺著宋人心胸如此寬廣,居然沒打死這傢伙。
這仗勢自然不是隨隨便便能有的,王雱讓周武聯繫了許多托兒分散在人群里做思想工作,都是當初從無憂洞里出來的三教九流人士,腦筋活泛得很,提前一段時間讓他們持之以恆地宣傳「這次閱兵大典關乎大宋顏面」「各國使者都會來觀禮,誰都不要丟臉丟到國外去」。
最後一個方隊走完時,各個方隊已經在寬敞的街道上整齊列隊。隨著鈞容直的儀仗隊舉起旗幟用力一揮舞,滿城頓時響起響亮的歌聲。
https://m.hetubook.com.com完顏劾里鉢混在遼國代表之列, 時不時往王雱方向看一眼。看見王雱直接站在官家身邊, 時不時還悄悄與官家說說話,瞧著很是親厚, 完顏劾里鉢心中非常震驚:這不是他認知中的宋人君臣。
百姓們看著那高高的、毛色統一的馬兒,已驚嘆不已,再看看馬上坐著的大宋兒郎,哇,背厚,腰實,腿長,一個個身姿瀟洒、馬術精湛,看著都是萬里挑一的將才!
聽著這幾十萬、甚至過百萬人齊聲高唱祝願大宋萬壽永昌的歌,官家感覺疲憊全消,眼眶再一次濕潤了。
唯一靜默的,只有旁觀的使者們。
王雱繼續在鈞容直提供的背景音樂里給官家解說各個方隊的情況,官家聽著都覺得這些全是國之棟樑,揮手致意的動作一直沒停下,惹得一隊隊將士含著熱淚由衷地高呼萬歲。
明明也是正兒八經的進士出身,而且還是狀元郎,怎地越看越有奸佞之相?
王雱當然也知曉不能全靠一張嘴忽悠,他讓范純禮、張載他們混入一個軍械方隊裡頭,當眾展示「文弱書生輕鬆撬起超負重馬車」的精彩節目。在眾人目瞪口呆時趁機洗腦:這些簡單的小玩意已經廣泛用在各個碼頭之中,其實不能算什麼大發明,也不能算軍械,小意思小意思,根本不足掛齒。
若是平時有這樣盛大的活動,一準你推我擠、吵嚷不堪,可看著這鮮紅的旗幟、聽著這雄壯的開場曲,百姓們卻無端地感到此刻理應肅穆、理應擺出大宋國民的素養讓外邦使者m.hetubook.com.com們看看!
官家聽得身心激蕩,舉起的手直至騎兵方隊開始進入朱雀門才放下。此時鈞容直那邊已經換成了《禁軍進行曲》,又是一首全新的曲子,曲調高昂澎湃,很具洗腦功力,多聽幾遍基本能跟著哼哼幾句。
官家早早帶著百官登臨朱雀門, 迎面便是寬敞筆直的御街, 御街兩旁早已擠滿聞訊而來的百姓, 連聚集在開封的外邦人都聞訊而至, 挨挨擠擠地站在御街兩旁期待著閱兵開始。
官家,沒有忘記他們啊!
百姓們看著近在咫尺的火紅旗幟,辨認著上面巨大而端正的「宋」字,心中忽然升騰出一種難言的驕傲,腰桿都不自覺地挺直了。
官家也手扶著圍欄,高聲呼喊:「大宋永昌!」
由於開封人口成分複雜, 你安防工作不好搞, 所以禁軍列好隊等著官家檢閱這環節被省去了。
這次閱兵除卻展示將士,還展示武器,雖說條件所限,很多武器不能當場演示,但是光是一把把鋼刀亮出來、一輛輛戰車開出來,就已經足以震懾一些野心勃勃的傢伙了!
現在這些人也都還混在人群里,掐著點帶頭開喊。事實證明只要有人負責帶節奏,大部分百姓都可以配合得很好!
宋人竟團結至此?!
明明用的是不同的樂器,有吹的,有敲的,有打的,可匯聚在一起彷彿能掀起陣陣驚濤駭浪。離得近的百姓也都聽呆了,一個兩個翹首看向鈞容直那邊,看看大宋軍樂團成員們一個個腰板挺直、揮灑自如地演奏。
韓琦等人年紀都不小了,面對此情此www.hetubook.com.com景卻也不再靜默,都隨著官家竭聲高呼:「大宋永昌!」
可現在,官家,在朝他們揮手!官家的目光直直地落在他們身上,帶著欣賞、帶著讚許,帶著他們夢寐以求的重視與關心。眾將士泣下如雨,帶著哭腔高喊:「吾皇萬歲!——大宋永昌!吾皇萬歲!——大宋永昌!」
官家聽得感慨不已:「我大宋,不缺良將啊!」
閱兵隊伍最前頭的,依然是鈞容直分出來的儀仗隊,他們揮舞著旗幟、應和著激昂的開場曲飛馳而出,迅速、整齊地奔跑入城,分立與御街兩側的警戒線前,傲然地站在冬末初升的艷陽之中。
使者們還是頭一次見識這種齊齊整整的山呼萬歲陣勢,以往他們前來大宋時雖然也會聽文武百官這樣喊,但那到底只是朝官而已,人少,氣勢不怎麼大。這次不一樣,自城樓上劇目看去,大街小巷裡擠著滿滿的人,偏這麼多人擠在一起,卻沒有發生任何推搡事件,反而還在第一方隊高喊萬歲時齊齊跟著喊,萬口如一,震撼人心!
官家轉頭看向左右,發現韓琦他們眼中也莫名含著淚。不管何時何地,這種千千萬萬人齊聲呼喊、齊聲唱和的盛景都讓人既震撼又感動。
在他的印象中,宋人君臣之間不會有這樣的親近, 據說他們連自己的兒子都不抱, 講究什麼「抱孫不抱子」,父子之間要保持距離,君臣之間更是要恪守禮儀、尊卑分明。
尤其是王雱這個負責準備解說詞的人特別能說,五分的用處能給他說成十分,眾使者聽完鴻臚寺官員的翻譯后都驚駭https://m.hetubook.com.com對視,心七上八下,不知道這些話里有幾分真幾分假。
浩浩蕩蕩的騎兵方隊到達朱雀門下,放緩了前進速度,停在底下等待官家檢閱。官家注視著這些為保家衛國揮灑過無數血與汗的大宋男兒們,趁著鈞容直靜下來的當口朝著底下的騎兵方隊揮手致意。
民心如此,何愁大宋不興,何愁大宋衰敗!
王雱也聽得精神大振,跟官家一起遙遙注視著南熏門那邊剛露了個頭的騎兵方隊。走在最前頭的騎兵方隊騎著統一的白馬,馬兒高大漂亮、精神奕奕,士兵們也個個面龐方正、五官俊秀,身上透著久經磨練的鐵血氣質。
鴻臚寺官員道:「……好像是的。」他給使者們科普了一下王小狀元的光輝事迹,比如走到哪禍害到哪,害得一干師弟們把他堵在酒樓雅間里對著他嚎啕大哭,場面可慘烈了。
官家眼裡並不是只有那些天天耍弄筆杆子的文官!
這一刻,他們莫名感覺眼前的大宋已非往日之大宋。
王雱掌握著一手資料,這時候自動充當解說員,給官家和宰執們介紹這個第一方隊:這是我們大宋最驍勇的騎兵方隊,個個都是在哪裡哪裡訓練過的厲害將士,裏面的某某立下過什麼什麼功勞。
王雱為了搶佔最好的視野, 臉皮早不要了,寸步不離地湊官家身邊。
有使者實在忍不住了,趁著新方隊還沒走近時悄聲問相熟的鴻臚寺官員:「你們王小狀元一直都是這樣說話的嗎?」
王雱抽空掃了眼使者們的表情,偶然間對上完顏劾里鉢的目光,他非常友善地朝對方露齒一笑。
君臣二人站在和-圖-書視野絕佳的地方, 周圍是宰執與諸官, 再離遠一些還有各國使者的代表。
明明只是數百人的方隊,吼聲卻像是能響徹天際。周遭的百姓們被這震耳欲聾的喊聲震住了,在將士們喊出第二遍的時候才恍然回神,激動地跟著喊:「——吾皇萬歲!——大宋永昌!」
他們可有這樣的君?可有這樣的民?可有這樣精良的武器與這樣忠誠的將士?
騎兵方隊從得知自己將最先入場后早就激動不已,看到官家朝自己揮手更是熱淚盈眶。大宋重文輕武,他們這些武夫在朝廷永遠不那麼受待見,隨便一個低品文官都能給他們冷眼。
往日之大宋宛如他們古之聖人所宣揚的謙謙君子,平和,守禮,永遠缺乏戰意,若是能以錢帛換取和平,即便會讓朝廷財政捉襟見肘他們也非常樂意去做,所執著的只有把這些送出的錢糧稱之為「歲幣」還是稱之為「納貢」而已。
這是他們大宋的將士,這是他們大宋的百姓啊!
完顏劾里鉢不知道的是,今天大宋給他帶來的震驚才剛剛開始。
私底下,他們也常常覺得官家不公允,那些個白衣士子官家都會去見,可官家何曾關注過他們這些為大宋拋頭顱灑熱血的人?
時辰一到,禮儀官便喊出閱兵開始的號令,不等眾人反應,分列朱雀門兩旁的鈞容直正式奏起開場曲。
韓琦等人也一同登樓,見王雱巴巴地湊在官家身邊, 都覺得這小子看著讓人想揍。
就這樣,使者們看到御街兩旁擠滿了百姓,場面卻一點都不見混亂。此時此刻入耳的,竟只有大宋軍樂團演奏的、令人熱血沸騰的開場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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