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反對意見

下一個朝會開始時,王雱揣著一份完整的《遷都提案》上朝。
王雱這一手把其他計劃著這次朝會肯定要站出來反對的人打懵了,有的人甚至開始對周圍的友人怒目而視:怎麼回事?說好要一起反對的,你為什麼叛變了?別說什麼你沒叛變,你沒叛變王小狀元怎麼敢說你參与擬定提案?就算是他扯謊,他還能扯出你的簽名來嗎?!
王雱一點都沒隱瞞,韓琦問什麼他就說什麼,老實得很。
王雱還憂心忡忡地和韓琦關心起朝中官員過於薄弱的防範意識:「這些前輩們太沒戒心了,堂堂朝廷命官,名字怎麼能隨便簽呢?我聽說有的人一點防備心都沒有,讓簽什麼就簽什麼,白白欠了別人一屁股債還是小事,賣了自己都有可能!所以說,這法治意識的提高,得從朝中百官做起啊。」
韓琦等宰執屬於一直沒表態的,韓琦主要是想看看王雱能做到什麼程度。他是去過西線和北線的,知道西北諸州眼下就像是被斷了供需的荒田,若是再不做改變遲早會有越來越多的荒地棄田出現。而黃河改道之後,開封也當真是無險可守、門戶大開。
韓琦甚至覺得哪怕他站出來反對,王雱也有辦法說服他!
官家聽王雱這麼誇馮京,更覺王雱心胸廣闊,換個同樣年少氣盛的同齡人碰上這事肯定會惱恨不已。不過,真正年少氣盛、凡事都爭強好勝的人也碰不上這樣的事。
倒是還有一個人當堂和王雱提了不少遷都可能出現的問題, 這人是翰林學士兼開封知府馮京。馮京現在好歹是開封知府,真要在他任上把都城遷去洛陽肯定得在史書上記一筆,所以不管支持還是反對,和_圖_書他都得提出點符合他身份的觀點來,要不然往後指不定會有人說他不作為!
朝會過後官家還有許多政務要處理,沒能讓人喊王雱過去說話,倒是韓琦把王雱逮了去,問他那份提案到底是怎麼來的。
就是這個韓琦,一路開綠燈把王雱早早放進朝堂來!記得上回清舊賬時韓琦還表示「只要賬目平了, 往後再不追究」, 實際上卻是在這裏等著他們!
隨後幾天,王雱沒事就帶著這樣或那樣的問題登門和馮京討論,兩人都覺得只有兩個人不夠帶勁,還先後邀了幾批朝中各有意見的人到大相國寺的僧房裡共同討論,最後都由王雱統一歸納整理和眾人簽名認定。
許多人看向王雱的目光帶著幾分惋惜:好好一個三元及第的狀元郎,才入朝廷就被韓琦當槍使, 太可憐了。
相比趙概他們的平靜, 許多人心裏只有一個想法:誰把這小子放進來朝會的?講不講究朝會基本法了?你一個人把話全說了, 讓別人怎麼接話?
韓琦不知道的是,他前腳把王雱拎了去,後腳就有不少人注意到了。
官家道:「那你就是要去拜訪馮翰林,和他商討遷都細節了?」
那麼問題來了,他們之中到底有哪些人真的反對、哪些人已經決定改弦更張支持遷都?要是自己站出去反對,其他人卻都龜縮著不開口或者索性表態支持,自己豈不是成了孤立無援的出頭鳥?!
馮京長得也是姿容秀美,當初才入京就被外戚張堯佐等人相中,要綁了他做女婿,都給馮京拒了。後來馮京髮妻過世,馮京續娶了富弼的長女。沒過兩年富弼長女便因病去世,他又續娶了富弼和-圖-書另一個女兒,被人戲稱為「兩娶宰相女」。
被盟友怒目以對的人更懵:我們是去提反對意見的,名字是簽了,但你不能說我們參与擬定計劃了啊!說反對也算參与嗎?
往常辯駁得很歡的反對者這一次出奇地安靜, 畢竟這次是官家正式提出來, 韓琦這個宰相又第一個表示贊同。他們要是敢和以前一樣提出反對,這廝怕是要放王雱出來咬人, 坐實王雱剛才提到的那些「隱晦問題」!
就連上次開口提出意見的馮京,竟也在短短半個月內站到了遷都這邊,為遷都計劃搖旗吶喊!
韓琦默然。
王雱對此一點都不擔心:「反正他們本來就不和我一塊玩。」
瞧瞧這些話都是什麼意思吧:是要忍痛戴高帽還是含淚流放外地, 您趕早選一個!
韓琦聽了覺得這小子簡直膽大包天,這種事都幹得出來,往後誰還敢赴他的約?!
提案第一作者:王雱。
王雱當場就和馮京探討起來,兩人一來一往說得眾人一愣一愣:這好像和說好的不太一樣!
王雱得了官家許可,下衙時去與司馬琰說了一聲,便直接跑馮京家蹭飯去。
韓琦現在只想知道,這小子是怎麼長到這麼大而沒被人打死的?是因為他運氣好,還是他跑得快?
至於馮京,那就更不用說了,本來以為你是反對遷都的先遣隊,結果你和那王小狀元根本是一夥的!真是豈有此理,你支持就支持,也沒人會說你什麼,你裝成反對提意見是怎麼回事?耍人玩是吧!
其他人見兩個三元及第的狀元郎頗有些惺惺相惜、相見恨晚的勢頭,都覺得世道變了,變得讓他們看不懂了!明明應該爭個你hetubook.com.com死我活的兩撥人,怎麼眨眼間成這樣了?
王雱隨著內侍去見官家,一見到人就誇起了馮京,說馮京有見地,注意到不少他沒想到的問題,做事果然得集思廣益、廣納眾長才能盡善盡美。
馮京驚訝于王雱思維之敏捷,又被王雱展現的未來藍圖深深吸引,還真有點相見恨晚之感。
王雱提出《遷都提案》的時候沒說內容,先說參与擬定提案的人有哪些,並表示每一個作者都在這份提案上籤了名。這不是他一個人坐在家裡空想的結果,而是群策群力的智慧結晶,每一個章程都經過專業人士反覆討論,聽取了各方寶貴意見,不求最好,但求更好!
若能遷都,那肯定是遷都最好。
臨別時王雱把討論記錄拿到他面前讓他查看並簽個名、以示這確實是兩個人的討論結果,馮京也沒反對,爽快地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事實證明他沒有看錯人,王雱做得比他想象中還要出色。
王雱是嘉祐二年進士,三元及第得了狀元;而這馮京是皇佑元年進士,同樣也是三元及第的狀元郎。只是自王雱及第之後,眾人提起狀元便時常會想到王雱,鮮少再想起同樣名揚一時的馮京了。
有這個想法的絕不僅僅是官家,許多人看向馮京的目光都是一樣的:若不是被你邀請過去,又看你這麼爽快地簽上名字,我們哪裡會簽?!
馮京一站出來,眾人頓時打起精神。
瞧著王雱生嫩的面孔, 不少人瞬間想到很多東西:首先, 王雱是范仲淹的學生;其次, 回憶一下慶曆新政期間范仲淹和韓琦曾一起主持新政, 這幾年也一直傳出書信往來,由此可知范仲淹和韓琦關係https://m•hetubook.com.com不錯;接著,王雱科舉那年是歐陽修選中的, 歐陽修和韓琦關係也很不錯;再有,王雱是趙概舉薦去三司的,趙概和韓琦是同年, 關係密切得很!
這場朝會討論在王雱主動要求下暫停了,王雱下朝後和馮京約定晚上去尋他細談。馮京見王雱態度誠懇又真摯,也覺這王小狀元很不錯,當即應了下來,表示自己一定掃榻相迎。
看看,事情一有結果,韓琦就把王雱喊了過去,不是韓琦指使的又是誰?!
馮京原本還和王雱有些生疏,和王雱小飲兩杯之後也放開了,順著王雱的話回憶了一下他的岳父富弼以及他的同年范純仁,感覺還真親厚了不少。這會兒再聊起遷都之事,馮京就沒那麼多彎彎繞繞,直截了當地和王雱討論起了自己的種種考慮。
韓老匹夫, 你真夠狠!
韓琦表態之後,趙概等人也陸續表示支持遷都。
王雱蹭完飯,和馮京攀起了交情,先是說當初富相公當宰相時給了他許多指點,讓他獲益良多;然後又說他的師兄、未來妹婿的兄長范純仁和馮京還是同年,多難得啊!總之,四捨五入咱們是一家人,親近著呢。
韓琦:「……」
其他共同作者:朝中百官(排名不分先後)及洛陽眾多退休老幹部們。
見百官無一人有異議,韓琦當機立斷地表明自己的態度:既然大家集思廣益拿出了這麼完善的遷都計劃,那我這個宰相自然是同意的。
王雱積極地拿著個小本子記錄起馮京的一些疑慮,又當場和馮京討論起解決方法。王雱絕對是個合格的傾聽者和引導者,很快把馮京的存貨都掏了大半,並補充了很多自己的想法。
官家覺得不可思議,前https://m.hetubook.com.com兩次由他提出這事百官之中都有不少人站出來反對,怎麼輪到王雱來提就沒人說話了?
官家心情舒暢,當即讓人接了王雱手裡的《遷都提案》,命令各方開始著手準備遷都事宜。
王雱一點都不心虛,小腰板挺得筆直。只要提意見就是參与,沒毛病!要是沒人發現問題提出問題,靠他一個人怎麼能做出這麼全面、這麼完善的提案呢?
聽馮京有理有據地提出問題,王雱的眼睛就亮了,他喜歡這種能發現真問題的人!
提案第二作者:馮京。
王雱點頭說:「那是自然,您等我半個月,我一準和馮翰林商量出更好的章程來!」
和和氣氣算什麼朝會,打起來打起來!
王雱對馮京也是早有耳聞,畢竟是三元及第的人才啊,沒事可以拉來幫點小忙多棒。可惜他與馮京沒太多交集,富弼又守喪去了,他想混點交情也混不著。
於是一個奇異的局面出現了:這次王雱提出遷都,沒有人出來反對!
眾人當即一邊確定著身邊到底有哪些人是叛徒,一邊痛罵韓琦和馮京。
官家自是同意的,讓王雱隨心去做,不急於一時。
一邊是韓琦選的王家狀元,一邊是富弼的狀元女婿,所有人免不了想起富弼服喪後有人跑去問韓琦「為什麼不空著相位等富弼回來」。
由此可知, 在背後指使王雱干這些事的人肯定是韓琦無疑了!
馮京在朝會上出列說話時原想著肯定會得罪了韓琦和王雱,這會兒王雱熱情地上門來,當真讓馮京有些意外。好在馮京家有個賢內助,招待方面倒不用操心,處處都妥帖得很。
剛才不小心代入了王雱口中那些「問題人士」的人免不了有些激動。
兩邊莫不是要打起來了!
上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