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交給宋廷細作了，想必都到臨安了。」
王蕘不肯馬上回答，反而是見縫插針說起來。
「不。我在追查一批宋人細作，問你是否與其有所聯絡？」
張家要的，是一心為張家門戶考慮的屬臣，而不是滿心只有陰謀事業的狂妄之徒。
「好吧……」
張弘道確實不打算出賣王蕘，但也不會表態。
然而，王蕘的下一句話卻讓他愣在了當場。
「五郎息怒，且聽我解釋。」王蕘道：「此事我也沒想到，邸琮更沒想到，他還在觀望。我們絕不敢現在就舉事，不過是先做準備。該是我勸了他之後，他與屬臣商議，泄了風聲，被額日敦巴日得到消息、拿了把柄，這才有人擅作主張，惹出這樣的禍端來……其中細節已不得而知了，想來大抵便是如此。」
張弘道盯著他，終於緩緩道：「你們膽子太大了，行事不密，會死得很慘。」
王蕘早就知道張五郎的態度，話說完了，站起身拱了拱手，轉身往外走去。
王蕘轉過頭，眼中閃ｈtｔｐs://ｗww.ｈｅｔｕｂook•ｃｏｍ.ｃｏm過驚喜之色。
「你不會捉我，我是漢人，你也是漢人。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這就是地位、層面的不同了。這些事若是沈開去查，可能查到死也未必有結果，但張弘道有時候一兩句話就能問到。
他感覺王蕘在威脅他，但他絕不願被人威脅。
「當然，五郎也可捉了我向汗廷請功。」王蕘道。
「我沒在開玩笑，我決意要反了這蒙古國，認真的。」
張弘道問道：「為何不從山東走海路送？」
「東西呢？」
「好吧。」王蕘道：「就當是我偷的好了，隨手為之而已。」
「廢物。」王蕘聞言冷哼一聲。
「五郎來潁州不就是為了此事嗎？邸琮已殺了一百七十三人，這不就是被你逼的嗎？」
「要造反，漢人們私下串聯沒什麼，但……」王蕘嘆息一聲，又道：「我也沒想到會出這種事，我們還沒準備好，邸琮手底下居然有人會這麼蠢，竟敢在這種時候殺了鎮守一和*圖*書州的蒙古官。」
「不敢求五郎太多，只求別把所有證據上報。那些與宋廷勾結之事，有許多邸琮確不知情。」
張弘道微訝，掃視了王蕘一眼，故作隨意地問了一句。
「眼下最要緊之事，乃是將此事壓下去，保全邸家。五郎，當此亂世，我輩漢人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正該同氣連枝，萬不可同室操戈啊。」
「誰說此事是李大帥謀划的？」
「我張家對汗廷忠心耿耿，你休要再攛掇我！」
張弘道冷冷道：「你若不想保全邸琮，大可繼續不回答我的問題。」
張弘道抿著嘴，心中殺意愈盛。
觀其子，已可知王文統其人極危險，早晚會害死一大批人。
王蕘談性大增，重新落座，侃侃而談道：「說起趙宋，五郎若是擔心我們成了郭藥師，那就多慮了。放心吧，我們不會投降趙宋、自取滅亡。當年金亡之時，李家便曾投降過趙宋，結果呢？宋廷……」
「這些我知道。」張弘道打斷了王蕘的話，問道：「只問你，開httｐs://m•hｅｔubｏｏｋ•ｃoｍ.com封經略府的文書是不是你偷的？」
兩人又說了幾句，最後，王蕘道：「我隨五郎到開封走一趟，把那宋人細作指認出來便是……」
……
「那是誰？」
他有些後悔見王蕘。
「五郎想知道？是願與我一起造反？」
張弘道倏然起身，臉色如烏雲密布，陰沉得像是要滴出水來。
「但五郎一直沒來捉我，看來也是心存反蒙之念。那我直說吧……就是我串聯邸琮，勸他與我造反。呵，五郎好厲害，竟這麼快就查到了。」
張弘道臉色冰冷，道：「你們要找死，別帶上我。」
「沒有，那人沒能回去，宋廷又派人來取了。」
王蕘臉上笑容漸斂，一字一句，回應了一句詩。
「事情鬧這麼大，我蓋不住。」
王蕘只是笑，反問道：「五郎想知道？是要一起嗎？」
「這就怪了，既是我給他遞了消息，我為何要出賣他？」
「你們聯絡過宋廷？」張弘道忽然問道。
「有人替你兜著？」
「……」
「哼！你們好大胆子和_圖_書！」
……
原來如此，怪不得邸琮那麼快就認罪了，心虛。
「你是想保邸家，還是想保宋人細作？」
王蕘過了半晌見得不到回答，又咧開大嘴笑起來，道：「好，張家想觀望觀望，可以，不急，時機還未到。」
不管有多少人知道此事，他也要全部殺乾淨。
彷彿是脖子被人掐到窒息，又忽然鬆開，張弘道只覺忽然長舒一口大氣，心境豁然開朗。
「哼！」
「男兒不惜死，破膽與君嘗。」
張弘道不答。
張弘道冷笑一聲，也不言語。
張弘道佯怒，拍案大喝道：「你還知道這些？！你知道這些，竟還敢攛掇邸琮殺了蒙古鎮守官？！要造反的就不是你嗎？！」
他盯著張弘道，狹小的眼睛裡帶著坦誠，顯得很洒脫。
「五郎真想知道？」
王蕘卻對他的殺意恍若未覺，還在侃侃而談。
見張弘道不說話，王蕘晃了晃腦袋，又道：「現在蒙哥已在猜忌忽必烈，若此時漢地世侯密謀造反之事泄露，不僅忽必烈要完蛋，所有世侯……不，是所有北方和-圖-書漢人都會被牽連。這些年士大夫們努力讓中原恢復漢制，這份心血將被付之一炬，令尊不也一直為此漢制嘔心瀝血？五郎，你真捨得把事情鬧大嗎？」
張弘道終於明白張柔為何當年不用王文統了。
「別牽連我。」張弘道搖了搖頭，道：「告訴我開封那個細作是誰？」
「張家是忠心耿耿，但若有朝一日天下定了，蒙人真能繼續放任漢人諸侯掌兵一方嗎？令尊年紀也大了，這身後事是如何思慮的？」
「好了，今日密室私語，想必是不會傳出去的，我信得過五郎。」王蕘又道：「等有朝一日我們北方漢人準備充分，起兵反蒙、恢復河山，到時，再請五郎抉擇吧。」
「蒙哥又要伐宋了，趙宋若亡，局勢可就更壞了。我等若要造反，該讓趙宋與蒙古打得不可開交才好。五郎且聽，我是這般想的……」
「若五郎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其餘諸事我來打點，或能勉強保住邸氏一門。」
王蕘盯著張弘道，又緩緩說道：「五郎又何必裝作聽不懂？你心裏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