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君不知

這種沉默,一方面原因在於他們之間挺有默契的,許多事不問自知。
……
但她又覺得有些許失落,她敏感地發現……李瑕沒有局促,說明並未對她動心。
「無妨,小事……」
兩人默默看著火光發獃。
他並未注意到,高明月聽著聽著,眼中那道亮光漸漸消逝下去。
高明月想到兄長提過的那件事,心說這人想要納妾呢,才不要嫁給他……
「好。」
「說到木婉清隨段譽去了鎮南王府。」高明月有些期待,偷偷地在心中感到很開心。
高明月盯著他的背影,莫名感受到了屬於他的……少年人的煩惱與局促,他極少顯露出這樣的情緒。
李瑕「哦」了一聲。
這次,是真的冒犯到高明月了。
李瑕此時才明白過來。
姑娘家出門在外的不方便,卻是不好對李瑕說的。
山林之中,一匹駿馬趴在地上打鼾。
「因為慕容復嗎?」李瑕道:「我從書上看到的故事就是那樣,並沒有藉此影射慕儒兄的意思。」
但不知為何,她很喜歡這一幕,只覺得這是只屬於她的,關於他的秘密一幕。
其實,高明月自己也有些神神秘秘的事情,她算著日子,漸漸擔憂起來。
他自己是很喜歡這個故事的,小時候也經常看……講故事嘛,劇和_圖_書情需要,拿些古時人物虛構,也很正常。
「好。」李瑕道:「你們上次聽到哪裡了?」
李瑕覺得她還蠻細心的,能記得路上那麼多細節。
樹林中,高明月背對著李瑕縫著東西,偶爾偷偷轉頭瞥上一眼,心說他看起來冷淡疏離,但原來留意過自己。
高明月心想他原來沒注意到自己並沒有湊在他身邊聽啊,微覺失落。
前世雖未成家,但也算是優秀,周圍各式各樣的絕色都有過。萬花盛放的花叢都過了,兩個十六歲含苞待放的小姑娘……
雖然她並不知道李瑕為何要這樣神神秘秘。
高明月聽完之後,想了想,有些猶豫著,輕聲道:「等見到我二哥,別和他說後面的故事,好嗎?」
李瑕點點頭,隨口說起來。
只是,沒有喜歡到要死纏爛打的地步。
說過了正事,其餘也沒什麼可說的。
「對了,白族是一夫一妻嗎?」
其實,她有時會在李瑕睡著之後再偷偷看他一會。
二哥每次說要提親,她都覺得被揭破了心思一般而羞惱。
李瑕又道:「張家不能在山東西路呆太久,過幾天就會撤了。」
「嗯?」
「故事很好聽,是我聽過最好的故事,但就是……」
這東西買來是做何用處李瑕也沒說和_圖_書
李瑕目光看去,只見高明月坐在那,依舊是很秀氣的樣子。
「好,我明白。」
「我知道。」李瑕笑了笑。
這讓她非常欣賞,他的氣度、心志,那萬物不縈於懷的超然姿態,讓她感到十分仰慕。
兩人顯然並未因此產生任何芥蒂。
而且,故事里她最喜歡的木婉清也沒有終成眷屬,她覺得,這也許就是李瑕在委婉地拒絕她……
此外,如今風氣不同,眼下又在長身體的時候,對這方面也該收斂些。
「嗯,不似漢人有納妾之俗。」
「好。」
「我也很抱歉,讓你給我講故事,卻又說這些。」
偏偏兩人的相處中,因為太過默契,顯得有些……相敬如賓。
兩人策馬往北繞了一大圈,確保張家不會再追上,方向轉道山東東路南下。
針線在細布間穿梭,有一絲情愫又在高明月心底滋長。
在李瑕去山頂探路的時候,她已拿石頭與樹枝搭了一個架子,將陶罐往火上架了煮水。
走到楚州境內時,李瑕進城了一趟了。
她知道自己是喜歡他的。
當然,這也只是對她們的印象而已,他還不至於因為她們漂亮就喜歡上其中哪個。
倒是在楚州城裡,有個布店老闆娘正在與婢子密語。
「今日有個俊俏郎君問我買hetubook.com.com月事帶,這等私密物件,豈有賣現成的?誰家娘子不是自己縫製?他這是調戲我呢,明日必還會來,到時你把阿郎支出去……」
這兩個小姑娘差不多漂亮,但相處起來張文靜不算文靜,有許多話沒完沒了的;高明月卻真如一輪高高的明月,恬靜而清新。
可惜的是,就在次日,李瑕已帶著她渡過了淮河,回歸到了宋境……
高明月抬起頭,似覺得他說了這麼多話,再不回答也不好,於是輕聲道:「你放心,他們一定會沒事的。」
「是啊。」
「能和我說說那個故事嗎?」高明月忽然低聲問道,「那個……天龍八部的故事。」
……
……
他若是動了心,絕不會這般磊落平靜。
「我和林子他們約好,比他們晚半個月到,目前看來應該是差不多的。」
她不像張文靜,一直被父親保護著。
當夜,高明月收拾東西時,卻見到包袱里除了各種必備物件之外,還有一大卷鬆軟的細帛、紙,以及針線。
「抱歉,我絕沒有冒犯之意。」
但高明月沒有,因為她父親高泰禾不像張柔,她父親戰死了,留下的只有一個亡國之後支離破碎的家。
如果換成是張文靜的性子,大概會嘰嘰喳喳說高家歸還皇位是如何高風亮節,力戰殉國和*圖*書又是如何大義凜然,直言說想招攬李瑕。
但誰能想到,正好遇到了人家的後人。
「咦了呵。」
走到漣州境內時,有天夜裡,高明月睡得不深,隱隱聽到一聲很輕微的嘆息。
「到了鎮南王府之後,他們見到了鎮南王王妃……」
她也會想,若是再有勇氣一些,對李瑕的一顰一笑間若是多顯出些愛慕……也許……就嫁給他了。
總而言之,在李瑕「事急從權」地「輕薄」了高明月之後,兩人之間產生的小小情愫,也就此被她遮蓋掉了。
五六天後的夜裡,他們再次坐在林中,一個故事也大差不差地說完了。
往後的行路過程中,兩人不再像之前那樣沉默,偶爾也會討論些與故事有關的話題。
高明月道:「我也沒有不高興,只是提醒一聲。」
就像是那個故事,她覺得非常精彩、也很喜歡,但站在高家後人的立場又沒那麼喜歡了。
她迷迷糊糊醒來,也不知李瑕在「咦」什麼,只在朦朦朧朧中看到他起身走到小溪邊,蹲在那……洗褲子。
她不說,李瑕也不會去探究一個少女的心事。
高明月道:「你不必道歉的,我也明白編故事便是這般,只是……只是怕你與二哥說了,他會惱你。」
「慢慢走不要緊的。」高明月應了,拿布包著陶罐和圖書把它拿下來,又道:「已經煮開了,涼一會你便可以喝。」
「好。」
李瑕說得隨意,不記得之處就輕描淡寫地掠過。
……
「嗯。」
她抬頭看向李瑕,終於直說,道:「故事真的很好,且一百五十余年前之事,我本不該多嘴。不過,段正淳之所以即位,乃高氏稱帝之後又主動歸位於他,段延慶子虛烏有,以此虛無之事毀一女子清白名節……身為高家後人,實難認同對文安皇后的隱喻、編排、污衊。」
此情此景,李瑕不由在心裏將高明月與張文靜對比了一下。
高明月心中的某種隱隱約約的期待,似乎也就此被她壓了下去。
「我也沒那麼講究。」
後來,路途中也發生過幾樁奇怪的小事。
高明月偷偷瞥了李瑕,見他的眼神坦蕩,道歉也很誠懇,但沒有一絲一毫的局促、尷尬。
李瑕從山頂走了下來,向高明月道:「他們起了衝突,一時半會不會再追過來。我們歇一夜,明日再往北走一程引開追兵。」
高明月搖了搖頭,道:「並非是因這個,復國希望渺茫,我們一直就知道……」
「你腳上有傷,怎還跑去舀水?」
其實她言下之意還有許多東西,比如她自己並未惱他、是因身份立場而想要提醒他;比如她也希望他能更傾向於高氏而非段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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