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四章 白岩苗寨

熊石感到很尷尬。
李瑕坦然迎著他的目光,道:「這是為白岩苗寨好,我很擔心,倘若有蒙軍殺來,洗劫了這裏。」
「大哥回來了。」
熊石知道妻子羅寶帶了幾個女子躲在堂屋後面偷看。
……
「回來了啦?這趟沒遇到危險吧?」
「縣尉請嘗嘗小老兒家這油茶。」
李瑕說著,愈發顯得從容。
熊春道:「只是定親,又沒成婚,小老兒也知漢人規矩……另外,如此一來,小老兒往後才好為李縣尉說服諸寨支持……」
熊春一愣,道:「沒想到李縣尉說話,這般直率。」
然而轉頭一看,只見兩個兒子樣子都是呆愣愣的……
熊春是白岩苗寨的寨老,而「老虎漢」則是寨中管理青壯,保護寨子的首領,如今白岩苗寨的老虎漢名叫「熊阿乞」。
「怎看?」熊春喃喃道,「這幾日等他上山了,聊一聊就知道了。」
熊阿乞應了,領人提著袋子走了出去。
熊春問道:「李縣尉不是已擊退了蒙軍?」
熊山低著頭,想了想,問道:「阿爹對李縣尉怎看?」
熊春一愣。
熊春臉色有些冷淡下來,道:「那不行。」
良久,熊山仔細把路上所見之事說了。
李瑕道:「縣衙自然可以出錢,但白岩苗寨也該落了實戶,為大宋子民才是。」
「既然來拜訪,還是事先了解了為宜。」李瑕道。
先說戶hetubook.com.com籍,再說寨子的防事,最後才點出目的……這縣尉雖年輕,城府卻深。
若問意願,他是不願的。
他倒不介意嫁個妹妹或堂妹給李瑕,也不言語。
「請寨老近些。」李瑕道:「有句話不宜告訴別人。」
「嗯……」
他說著,目光看向熊山,又道:「想請熊山任這個班頭,不知寨老可否答應?」
「寨老。」李瑕道:「我來,是帶著尊重來的,我努力不冒犯到你們。但人與人之間,尊重是相互的。我訂過親,寨老也不必刻意為難。」
熊春鬆了口氣,心說總算是保住了兒子。
熊山問道:「阿爹從不與縣衙打交道,這次要見李縣尉嗎?」
但到如今,李瑕再面對這層次的人已十分從容。
熊山帶著人上了山,一路都能見到族人開墾山田種冬麥、打獵、編竹。
熊石自己是不討厭李瑕的,覺得對方不擺官威,待人有禮,出手又大方。但總害怕羅寶看上他。
「嗯。爹呢?」
李瑕道:「寨老放心,我今日來,為的不是此事。是想在白岩山上起砲、備些木石,再加固寨子的防事。」
李瑕捧了一碗喝了,說是茶,倒更像是泡飯,味道也苦。
「李縣尉,我白岩寨規矩,不與外人效力。不過,小老兒家裡有幾個女兒與你年紀相當,你可選一個娶為妻子,成了一家https://www•hetubook•com•com人……是小老兒高攀李縣尉了,不知可否?」
李瑕道:「對了,如今縣裡籌建了一支巡江手。本有三隊人,我打算擴建成五隊,缺一個班頭。」
他聽兒子說了這李縣尉是如何以那些巡江手殺敵,其中兇險當然知道。
「李縣尉太高看這傻孩子了。」熊春道:「他未曾從過軍,也未曾當過衙役,哪能當班頭啊。」
「衣服都破了,你自個縫的?」
熊阿乞起身看了看,驚訝道:「這麼多?」
熊春一愣。
如熊春所料,兩日後,李瑕便到了白岩苗寨拜訪。
「在屋裡。」熊石眼力好,轉頭又掃了熊山的衣領處一眼,道:「大哥受傷了?」
慶符縣城西南,白岩山。
「小傷,不要緊。」
李瑕道:「寨老若不願遷入縣城,那我派人上山來,教你們挖溝、建砲自是無妨。白岩寨這位置,實為縣城西南之門戶。另外,蜈蚣頂、雞爪山等地那幾個寨子……」
「那只是小股人馬,如今我大宋官兵還在西面與蒙軍主力決戰……有備無患。」
李瑕道:「聽說房主簿曾想把白岩苗寨納入戶籍,分田授地?」
「兒子沒說過李縣尉要上山來。」
熊春沉思著,沒有馬上回答。
他原以為熊石能給妻子戴那麼多銀飾,是富足人家,今日上來一看,其實也就小康而己,其人是個疼老和圖書婆的。
李瑕道:「說實話,我不僅是欣賞熊山的才幹。還看重他苗人的身份,以期往後能招攬各族青壯。」
李瑕轉頭看了看,隱約感到木牆後有人影綽綽。
熊春年近六旬,精力不濟的樣子,坐在長凳上半眯著眼,如睡著一般,道:「說說吧,路上都遇到了哪些事……」
「怕是會的,今年就是打退了,明年也還會再來。」
「真的是為了有備無患?」
李瑕看向熊石,道:「你們知道的,我已定了親。」
另外他覺得,羅寶就不該起鬨領著那些小姑娘去看,萬一哪個妹妹動了心思也麻煩,李縣尉都是訂過親的人了。
「那請寨老帶人避入縣城。」
熊春湊近,李瑕於是附在他耳邊,道:「我斷定,宋軍必敗,兀良合台主力必入敘州。倒時遍地洗劫,請寨老早做準備。」
熊春聽完,嘆了一口氣,喃喃道:「那看來,蒙韃還是要打到我們這地頭來了?」
「噓,都別說話……」
白岩苗寨歸宋近二百年,基本已漢化,只保留了一部分習俗。
果然,熊春環目四顧,顯得有些茫然起來。
走進寨子,穿過一間間屋舍回到寨子中間最大的吊腳樓中,只見熊石與羅寶兩口子正在煎油茶。
「起砲築牆,可不是小數目。」
「好。」
熊春沉默下來。
屋堂里只剩下父子二人,熊春問道:「受傷了?」
李瑕已起身,https://m•hetubook.com•com道:「這樣吧,讓熊山自己想一想,過兩日若沒更合適的人選,我再來拜會。」
熊春顯得很沉默,道:「阿乞,拿去給大傢伙分了吧。」
他說著,頗有禮數地拱了拱手,往外走去……
「不知李縣尉此來為了何事?」
連喝了三杯,他拿起碗里的筷子擱在上面。
李瑕正與熊春對坐而談,熊山則立在一旁。
「是,西南抗蒙,僅靠漢人是不夠的。這些年朝廷懷恩籠絡各族,眼下到了生死存亡之際,苗也好,彝也好,僰也好,在我麾下,我便能做到一視同仁。此事,請白岩苗寨先打個樣。」
若是他剛重生,或者剛上任之際,面對一個寨老,說話或許拿捏不住對方。
「煩人嘍。」
「與李縣尉實說,自從前些年大理國滅,小老兒便擔心戰火燒到這裏。眼下這情景……還請縣尉能多顧一顧白岩寨。」
熊山道:「是,李縣尉為人大方,我這趟不白跑。」
接著,響起幾聲細微而清脆的女聲,伴隨著鈴鐺聲響。
熊石道:「再納個賦稅徭役,我們寨子也過不下去。」
他老眼半眯著,想來想去,忽聽到後面又有一陣細微的鈴鐺聲響起。
「阿爹,阿乞叔。」
簡單來說,不交賦稅,錢拿來給老婆買首飾。
李瑕道:「此事,也請寨老不必聲張,早做準備。」
熊春問道:「李縣尉對我們白岩苗寨的習俗有了解?和_圖_書
熊石這才不再倒,退到一邊。
……
但李瑕、熊春、熊山彷彿都沒聽到一般。
「遇到一支小股蒙軍,被李縣尉打退了。」熊山不急著細說,讓人拿了幾袋東西上來,道:「阿爹,這是李縣尉給的雇錢,還有些糧食和鹽。」
熊春喃喃道:「我們不會起砲。」
他漸漸想明白過來,李瑕今日過來,就是要來招攬走熊山,藉此再籠絡更多的苗人。
「你沒說,老頭子不會猜嗎,他送了我們這些米鹽和錢,還有白送的?」
熊春既不願讓兒子去當那巡江手,又自覺中了套,此時竟不知如何拒絕……
「小老兒去與他們分說,讓他們全力支持縣尉。」
熊春眯了眯眼,盯著李瑕。
且還是白衙,並非正經差事……
熊石愣了愣,心說果然有這樣的事,阿爹看人竟也看長相,太俗了。
不就是臉皮嗎,他熊石長得也不賴,怎從來沒見哪個小姑娘那般激動。
熊山隨手扯了扯衣領,走進堂內,只見他父親熊春正在與寨中的老虎漢說話。
「別推我。」
心頭想著這些,他端著幾杯油茶進了屋,擺在桌案上……
李瑕看了熊石一眼。
「怎麼辦?他看過來了,他看過來了……」
熊山道:「不小心挨了蒙韃一下子,沒關係,用過葯了,過幾日就好。」
「阿爹怎看出來了?」
那些活不下去的流民願從軍在刀頭上舔血,寨老的兒子哪用去賺那點餉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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