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非瑜做事，本縣是放心的……」
「啊？」韓巧兒一愣。
縣衙后衙之中，韓巧兒就多次聽到江縣令對她祖父說「非瑜真是了得！」
尼格騎馬在山谷穿行，他卻是在山上用腳追趕。
張世斐當先開口應道：「姓李的吹牛而已，孩兒到城頭看了一眼，一共也不過八十余頭顱，蒙軍卻還有六百餘人，豈能稱勝？」
「咴律律！」
她轉頭看了看坐在上首撫著長須的江縣令，心想「李哥哥還說江縣令喜歡說反話，明明不是反話呢。」
……
「攻城了。」房言楷喃喃了一聲，「這二丈不到的土牆，能守住蒙軍嗎？」
「房主簿不是一開始就讓我守城嗎？」李瑕反問道。
「劉金鎖，你帶人在鍋圈灣之前埋伏，在強盜嶺射箭、吶喊，不求殺傷，但要阻一阻蒙軍的速度。」
出來打糧最怕的就是遇到這種情況，偏船隻、俘虜、糧草都丟了，也不能直接回去。
「我在這山裡跑兩三天了，當然臭。」劉金鎖道，「閉嘴，聽縣尉說。」
她還覺得江縣令待她們一家子都不錯，每天都說「本縣與韓老先生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一匹蒙古戰馬悲嘶著，轟然摔進陷馬溝里！
而在蒙軍攻城前的這一夜，許多人的命運似乎也在悄然變幻……
他手指又往前移，喝令道：「熊山，你在大垇設伏，在這個位置挖一條陷馬溝，heｔuｂｏｏｋ.cｏｍ•com待蒙古落馬，放一輪箭就從山嶺走。」
李瑕掃了他們一眼，開口說起來。
李瑕說著，手指在地圖上螞蟥嶺的位置上劃過，最後點在二夾流上游。
他尚沒反應過來，身上已是一陣劇痛。
才坐上馬背，身子就晃了晃，顯得很疲倦。
……
但這夜聽說蒙軍馬上要攻城，張遠明的脾氣終還是被點燃了。
他已經發現宋軍堅壁清野了，因前兩日遇到的村落都是空的。
尼格倒是每每找到一些空村，想睡就睡，想吃就吃，行軍隨意。李瑕卻不能睡，在山間被潮氣沾濕的衣服被身體焐干，夜裡又濕。
「是！」
「好吧，我這主簿，全力配合你便是……」
李瑕又道：「蒙軍在強盜嶺受阻，之後必會加快馬速追擊姜飯。」
這日下午，二夾河邊，疾疾的馬蹄聲與呼喝聲不停響著。
「摟虎，你在尖子山再次準備砲石。」
「宋禾，通知鮑三在符江接應……」
夕陽從西邊照過來，把兩個人的影子在城頭拖得很長。
「但這樣殺傷不了太多人？」
「一個都沒有？」張遠明訝道。
父子三人如此交談了一會，咬牙切齒。
「你好臭。」姜飯低聲喃喃了一句。
「噗」的一聲，一根削尖的竹竿從他的大腿直接刺穿上去，刺破了他的內臟，徑直從背脊透出。
種種計劃他也不是拍拍m.hetubook.com.com腦袋就想出來的，需要一路追著蒙軍的馬蹄印、獲取斷頭山、尖子山等地砲擊的結果，推斷蒙軍翻山的方向。
「明白。」
「在鍋圈灣這裏，河道有個急彎，小船的速度必然減緩，蒙軍可能會追上。」
因此牟珠母女也住到了西廂來，佔了李瑕的屋子與韓巧兒同住；而韓家祖父則搬去與江春住，把西廂空出來給幾個避難的女眷住；連江蒼屋裡也塞了兩位老先生。
「明白！」
「是。」張世斐道：「那李非瑜口口聲聲為保我張家老小，強行遷我們入城，反而是將我們置於蒙軍的攻勢之下。」
突然……
才翻過螞蟥溝，又死了近二十人。
李瑕站起身，把地圖收好，又道：「兀良合台急著去合州，蒙軍拖不起。這一場伏擊戰，哪怕只能讓他們減損十余騎兵，也是把他們又多拖一天，我們就離勝利更近了一步。」
別外，如今江春收容了不少人在後衙，多是些老學者。
「是！」
「若能渡過此劫，絕不與這豎子善罷甘休……」
李瑕站在城樓上，望著姜飯領著小船從二夾河上游漂下來，過了一會，看到劉金鎖與熊山的隊伍在遠處的高山上揮動旗幟……
此時站在他面前的是長子張世斐、次子張世卓，皆有驚慌之色。
蒙軍的將領比預想中要冷靜。
……
「不求殺傷，我們要拖垮他們ｗwｗ.ｈｅｔubook.cｏm.cｏｍ。」李瑕道：「我們已堅壁清野，那在最開始就拖垮他們的體力與馬力對我們有好處。」
血滴在竹筒里凝結成珠，並不能浸透那白色的竹壁，一滴滴灑開。
張世卓道：「可笑的是，蒙軍是從符江西面打過來的，符江以東一個蒙軍都沒有。」
李瑕皺了皺眉，下令道：「傳令下去，讓鮑三與摟虎不必再埋伏。收縮兵力，明日蒙軍要攻城了。」
姜飯應道：「半渡而擊？」
……
但總之，這五六百蒙軍還是進了他布好的口袋裡。
他倒也誠懇，應道：「非瑜這三四天能拒敵于山林之間，不能再想點辦法？」
劉金鎖連忙擠了進去。
李瑕並非是為了給房言楷難堪，直截了當又道：「房主簿若能信我，該把城頭防事交給我負責了。」
「是！」
……
這邊韓巧兒還沒反應過來，那邊江蒼眼珠子一轉，已是行了一禮，道：「弟弟見過二姐兒，往後與二姐兒就是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的一家人……」
這讓韓巧兒分外緊張。
「是！」
「咳咳。」韓祈安咳了兩聲，道：「縣令願收你為義女，你還不快拜下磕頭。」
整個慶符縣城都塞滿了逃難的百姓，露宿于街頭者多不勝數，張家的處境已算是最好的了。
李瑕布置戰術，回頭向山下看了一眼，見蒙軍已派人上山探查，迅速領人下了山。
……
韓承緒顯得有些無奈，m.hetubook.com.com道：「縣令放心，縣尉必然能守住縣城。」
他跨上馬準備去慶符縣城安排後續的事宜。
「現在不行了，蒙軍已到了開闊地帶，接下來才是硬仗。」
「這條山脈一路向東，而二夾河也沿著它向東流入符江。蒙軍翻山之後，首先就要渡河。」
兩人這幾日都很辛苦，而李瑕奔波很多，卻還沒有房言楷那般憔悴。
馬背上的蒙卒原本正死死盯著二夾河上那順流而下的小船，突然隨著戰馬落下。
「啊！」
韓巧兒就覺得江縣令真是個大好人，怪不得大家都誇他。
「若非是他，如今我家在九曲園也不知有多安穩，實可恨至極。」張世卓道。
他冷著眼掃過前方的陷馬坑，心頭怒火直冒，又被他壓了下去。
「不。」李瑕道：「別等蒙軍開始渡河，這河太小，可以浮馬而渡，半渡而擊會被蒙軍包圍。你趁他們剛下山、還沒來得及調整陣型之時，順河而下向他們射箭，吸引他們追擊。」
諸人應了，眼神皆是自信。
他如今擠在慶符縣的大戶袁玉堂家中，住的雖已是最大客院，卻還是擠得滿滿當當。
「別追了，把這些戰馬殺了吃。」
韓巧兒只覺更加暈暈乎乎。
而時近黃昏，蒙軍沒有繼續追。
她覺得這幾天真是太多人誇讚她李哥哥了，這讓她生怕有更多姑娘喜歡上他……恨不得都別再誇了才好。
「呵，李非瑜打了勝仗？那蒙軍如何和_圖_書又攻到城下了？！」張遠明不悅地反問了一句。
……
「姜飯，你帶人把小船藏在上游的青崗咀。」
像昨夜，她躺下之後，還聽到裡間縣令夫人對江荻說「都是你父親不爭氣，否則李非瑜已是你的夫婿了。」
「額秀特！」尼格狠狠罵了一句粗。
「吁！」
她腦子裡正想著這些有的沒的，忽聽韓承緒咳了兩聲，道：「巧兒，還不快謝過縣令。」
房言楷聞言長嘆。
而趕來的另外四個班頭已經在李瑕身邊圍坐下來。
除了張遠明父子以及少數從符江東岸被遷入城中之人，慶符縣城大多數人對李瑕更多的還是感激與讚譽。
李瑕手指在鍋圈灣點了點，點在了附近的一座小山強盜嶺上。
房言楷轉過頭看著他，沒有馬上回答。
就在螞蟥嶺上的竹林里，劉金鎖向下眺望，還能看到西面山腳下的蒙軍正準備要攀山。
下一刻，轟然又是一匹收不住沖勢的戰馬摔下來，將這蒙卒砸死在陷馬溝里……
這天夜裡，江春又把兩家人聚在一起，開口還是這麼說。
慘叫聲極瘮人。
大半日之後，李瑕已上到慶符縣的城樓，向著西面遠遠眺望著二夾河。
後方的幾騎蒙卒好不容易勒住馬匹，再抬眼看去，只見遠處的小船已越漂越遠，而埋伏在附近的宋兵已在山林間竄得不見了蹤影。
除此之外，要觀察地形、觀察二夾河的流速……
韓巧兒坐在一邊，不由偷偷瞥了江荻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