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他想到李瑕突然到筠連州來，他從頭到尾都是笑臉相迎，沒有做過一件得罪李瑕的事，給錢、給兵，可結果只迎來了背叛？
「李兄弟，這是大水沖了龍王廟，自家人打自家人……」
「我降……」
亥金留和摟虎、熊山一起打過仗，跟著李瑕收復了橫子山寨。
呼喝聲中，名叫「亥金留」的苗兵抬頭望去，望到了山坡上的摟虎、熊山，又望到了山頂上的大旗。
「你收我的錢，欺我，殺我，我要你身敗名裂……」
從山頂向山崖下跌落的時間並不久。
可惜的是，這些說辭大概也是不必說的，因李瑕打算把鄔通滅口，死無對證。
可恨李瑕一年吃了六千貫，辦起事情來卻這般不中用。
一聲重響。
無非是將蕃兵擺開，讓慶符人知道，要與他鄔通斗，黑白兩道都沒人能斗得過他。
「前面還有一句『只誅惡首』。」李瑕道。
……
鄔通臉上帶著苦意，卻還是泛起了爽朗的笑。
俞田真就以為這次是來剿入寇的鹽梟。
「哈哈，我瞎猜的，瞎猜的。」姜飯大笑，道：「看來鄔巡檢這個肚量小了，不像我家縣尉，你知道吧？我以前跟著縣裡的房主簿，後來才和_圖_書跟了李縣尉，但不管是房主簿還是李縣尉，從不因此為難我……對了，上次打完仗，你得了多少賞錢？」
那些苗、彝寨兵其實頗為兇狠，不該甫一接觸就潰敗，但鄔通竟然已做了決定，也就這樣了。
他已經把事情的始末想明白了，這次就是中了李瑕的套，難怪那些賣官鹽的敢那麼囂張，全是李瑕在背後搗鬼，目的是要吞下一縣一州的鹽業。
突然，李瑕一腳踹在鄔通身上，將他踹下山崖。
鹽梟賺的也是辛苦錢……
「嘭！」
而筠連州也只是五尺道上的一端，穿過五尺道，則是廣袤的雲南。
很快，俞田心裏泛起的是無盡的敬仰。
「什麼？」
「這……」
「是因為這個？」亥金留很詫異，驚道：「是哥哥叫我們跟著李縣尉搶山，是他吩咐的啊！」
亥金留腦子裡閃著這些對話，再看到眼前的戰局，只見所有寨兵都還慌作一團，而慶符軍已毫不留情的殺向鄔通。
「你擋著我了。」李瑕道。
「姜班頭說什麼？」
但鄔通腦子裡卻是轉過無數念頭。
「你說什麼？」
「二十貫。」
捉了活口，迅速平定了鹽梟之亂，俞田很高興，拖著五和圖書花大綁的鄔通上了山，大喊道：「縣尉，小人幸不辱命，已活捉了他。」
因此一見李瑕冷著張臉，鄔通不敢再說廢話，徑直道：「李兄弟，別殺我，你想要的我都給你，全力幫你。」
「小人在！」
……
「啊？他不是縣尉踹下……」
「俞田。」李瑕道。
「是，但他降得太快，再當眾殺他，怕是激起變數？小人也不知如何處置。」
……
話到這裏，鄔通還被俞田牽著向李瑕走去。
這也是大宋官場上習以為常的陋習了，鄔通見怪不怪，已習慣了萬事都要靠自己出面。
同一個清晨，李瑕也點齊兵馬，沿符江而上，向南迎擊鄔通。
俞田不明白為何這麼般做，還不如一開始就直接砍了頭，但他還是大聲應道：「是！」
哪怕做了許多預設，這場戰事結束得也比他想象中快得太多。
「啊，明白了，謝姜班頭提醒……」
「鄔通已降了，他是第一個降的。」熊山道：「小人沒想到這麼突然，還在分割他的船隻，俞田已經將他拿下了。」
在他看來，這些鹽梟太過份了，縣尉就是在保境安民。
……
亥金留在腦子裡把這些事過了一遍，才作了決定，突然和-圖-書轉向前方，眼睛一瞪，很是驚詫起來。
俞田一愣。
這些閃念一過，便是無盡的憤怒。
……
但鄔通很理智，心裏只有一個念頭，眼下保命要緊。
「上橫子山前縣尉不就發了你十五貫？鄔巡檢不是說再發二十貫。」
「俞佰將。」
姜飯笑道：「鄔通逃了，俞佰將追殺他，斬其首級，事情就這麼簡單。」
當時姜飯忽然問了一句：「我聽說，鄔巡檢不太信任你了？怎回事？」
因此他雖得到了命令要誅惡首，卻以為只是習慣這般喊，沒能理會到李瑕要「殺人滅口」的心思。
李瑕走了幾步，從俞田手裡接過綁著鄔通的繩子，問道：「是嗎？」
那三兩句話，他已經聽明白了，無惡不作的鹽梟鄔通被擒后想要賄賂縣尉，縣尉不受這種賄賂，於是二話不說殺了鄔通。
姜飯與俞田一腳深一腳淺地走在山林間。
「是，是。」鄔通滿臉賠笑，「我的鹽場、蕃兵往後都可以歸你，我幫你接手這些，還有上面打點的高官、走私的富商，我一個個為你引見……」
俞田已經完全愣住了。
李瑕站在豬槽山上看著戰況，心思漸漸到了更遠的地方。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哪和*圖*書怕在被背叛之後，他也是如此委曲求全，為何？為何會被李瑕一腳踹下山崖？想不明白啊！那句「你擋著我了」又是何意？
姜飯「嗯？」了一聲。
殺鄔通容易，但這隻是把勢力探進筠連州的開始。
憤怒！
熊山也有些沒反應過來，拱了拱手，道：「縣尉有命令要殺了鄔通，小人一直記著，但……『降者不殺』是我們說的。」
巳時三刻，伏擊戰在符江上展開。
他過年前還和姜飯一起喝了頓酒，聽說了李瑕陣斬兀良合台之事，也聽到了許多別的話。
「已經降了？這……」
世上竟有如此清廉剛正，一腔忠直的官員！
「你下去看看鄔通摔死了沒有，把頭顱帶回來……姜飯，你跟他一起去。」
李瑕沉默了一會。
「你一個筠連州的巡檢、一個眾所周知的鹽梟，先是派族人到本縣尉治下販鹽、殺人，其後又領兵到慶符縣境內來。本縣尉保境安民，何錯之有？」
他要在符江邊的豬槽山埋伏，這地方好巧不巧，是慶符縣境內。
一切都發生得太快，他牽著鄔通上山，李瑕接過鄔通，帶到山崖邊，一腳踹下去。過程中也不過三兩句話的事。
慶符縣發生的一切自然不會在半天內就ｈttps://wｗw•hｅｔｕbｏｏｋ.ｃom.ｃｏm傳到筠連州，鄔厚死後的次日清晨，鄔通點了兩百蕃兵，從筠連出發去往慶符。
唯有姜飯明白李瑕的意思……
他有一瞬間認為李瑕這是失手了？不應該會這樣的？哪怕要殺，也該等一段時間……哪怕只有這一段時間，他也要試著想辦法求生……
「沒有……」
眼前似乎只有兩個選擇了，是陪鄔通拚死，還是降者不殺。
「你說這鄔通也太狡猾了，詐降之後還跳下山崖，累我們好找。」
「知道了。」李瑕道：「你們去控制那些寨兵，把鄔通帶上來。」
「我等奉命剿鹽梟，只誅惡首，降者不殺！」
「你哪聽到的？」亥金留沒想到這事還傳開了，道：「我不知為啥，打完仗，哥哥就那樣了。」
「什麼？我收了你一年六千貫的錢？我兩袖清風，到慶符上任連住所都沒有，寄居在縣令家中，職田分給陣亡的鄉勇，名下無錢無地無鋪，何時收過你的錢？」
他沒想到在鄰縣販點私鹽會遇到當地鹽商如此激烈的反撲，要帶人過去鎮鎮場子。
「跟著縣尉上橫子山的人，都被鄔巡檢冷落了？」
李瑕沒和俞田說過要謀奪筠連私鹽場之事，這人畢竟是剛歸附過來的。
事後的說辭李瑕都想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