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五章 癢

世上每支軍隊往往都會有些主將的性格。
「殺……」
他被帶著進入了統矢府境內,劫擄了東南方向的好幾座寺廟。
熊山瞥了楊奔一眼,道:「你倒是上進。」
想著這些,也先身上又是一陣癢……
等也先再從黑暗中醒來,聽到的就是四周喧鬧的呼喊。
如此之後,楊奔抬起頭,看向李瑕。
「縣尉,人帶來了。」
高年豐上前,一邊給也先撓著,一邊大喊道:「快請大夫來!你們幾個制擔架送將軍到最近的寨子里!」
「這不是你該過問的事。」
有宋軍士卒猛地拿刀鞘砸在他後腦,將他砸暈過去。
清醒過來時,他被五花大綁著丟在山嶺間,能看到山下的官道上有大理兵士行路而過。
「對,我已經罰過他了。」
高年豐恭恭敬敬跪在也先面前,滿臉都是血漬與炭灰。
「確實該唯才是舉。」李瑕道,「你認為什麼是『才』?」
可惜李瑕到現在才看到自己的才華。
慶符軍轉道向南,擺出佯攻善闡之勢,又迅速調頭,在大理守軍向善闡匯聚之際,插向統矢城……
只聽那邊高年豐又向人喝令道:「把這些盔甲運回統矢城。」
另外,他總覺得身上有些癢,像是有蟲子在爬。但暫時也管不了這些了。
黑暗。
「我通兵法、懂操練,擅和-圖-書武藝、箭術、馬術,臨機善斷,且矢志抗蒙,為何卻始終屈居於這些鄉野匹夫之下?」
但身子太難受,一時也不好再管這些小事。接著又想到高瓊這次畢竟救了自己,再搶這區區數百副盔甲也說不過去。
慶符軍就有點像李瑕,在楊奔眼裡就是「無聊」「乏悶」。
一群人平日里只會說「額秀特」「額杜」「巴累」「額煞」這樣的粗話,沒幾個敢拿蒙語糊弄敵人。
之前是阿莎姽又給他用了麻藥,害他像傻子一樣被李瑕擺布。
「快,快救出也先將軍……」
楊奔不由愣住。
「我……我好癢。」也先道,「越來越癢了。」
「是。」楊奔行了個軍禮,跟著熊山走著,同時有一個自信地昂了昂頭的小動作。
「見過鎮守將軍,小人高年豐,奉統矢高城主之命圍剿宋軍。」
也先也一點點學聰明了。
又兩天後,也先終於清醒過來。
也先感到有人在拖著自己,睜開眼,見到的是一片火海,化佛寺已完全葬在火海之中了。
「殺光這些宋人,一個都不許留!」
「將軍哪裡癢?要不……小人給你撓撓。」
楊奔的傲則是一種……瞧不起所有人的自命不凡感。
楊奔抱了抱拳,見李瑕正在與洪阿六說話,不由暗想,看來這和_圖_書是要談自己臨機應變、化解矣格懷疑一事了。
但他也沒有更多的辦法了。
「你為何敢毆打什將?」李瑕開口問道。
他也懶得多說,領著楊奔到了縣尉面前。
楊奔道:「洪什將中了陷阱以後大喊大叫,引得敵人懷疑。」
五月十二日,宋軍進入化佛寺劫擄。
「熊山,去把你這一隊的功勞簿拿出來,給楊奔核對清楚,立了多少功,犯了多少過。若有錯漏再來找我說吧……」
也先又被用了麻藥帶到大殿上,腦子裡還是昏昏沉沉,但因這幾天他演的獃滯表情,藥用的不大,他還有些神志。
「縣尉,洪什將也違反了軍例。」
「那就由熊山依例罰你,再當眾向洪阿六道個歉。」
「縣尉?」
該罰就罰,該道的歉也道了,接下來該是重用他的時候了,這才叫名將風範。
楊奔說不上是討厭還是喜歡慶符軍。
「但在我看來,士兵的『才』最重要的一點是,服從命令。」
李瑕那個人也是那樣……
楊奔微微一愣,有些不情願,他認為該是洪阿六向他道謝才是。
……
也先被抬上擔架。
因為時局至此地步了,蒙人南下,滅國之禍已經可以預見。
整件事回過頭來看,宋人趁舍利僧叛亂之際進入大理,然後吸引他的兵力東進到烏撒部和-圖-書設伏,再回過頭來繞開大軍,直趨大理城。
若宋人的計劃是這樣,簡直就是將他當成猴耍。
熊山就能感覺到,哪怕打楊奔一頓,楊奔還是打心眼裡瞧不起他。
旁人是感覺不到的,洪阿六、劉禿瓢每天湊在一起就嘻嘻哈哈,楊奔感受到的「乏悶」是指它打仗時的作風,以及升遷的體系。
忽然,一聲慘叫從殿外轉來,緊接著就是殺喊聲起。
比如,呂文德的呂家軍,被時人稱為「黑炭團」,早年多是樵夫、炭農組成,勇猛有餘也是大大咧咧,後來呂家發跡,呂氏子弟珠玉錦繡之氣,黑炭團的大大咧咧就更加「豪爽」起來。
「嗯?」
李瑕甚至還顯不夠,領兵時話越來越少。
越是像鐵的軍隊越有用……
李瑕有傲骨,卻無傲氣,從沒有鄙視他人而彰顯自己的時候。因此說他傲的往往都是希望他順服而不得的上位者,或是想與他親近卻感到疏離之人。
楊奔只好深吸一口氣,耐著性子向洪阿六,道:「什將,我打了你,向你道歉。」
楊奔有時覺得自己受不了這些,他不是那種遲鈍的鄉野人,有軍餉領就把嘴咧到脖子。他有打仗天賦,可惜,不被需要。
也先回過頭,心想這些盔甲還是要收繳上來。
「統矢城……搶糧……大理城……」
把這https://www.hetubook.com.com幾個詞彙總在一起,也先已能推測出許多東西。
……
他緩了一口氣,問道:「縣尉接下來是打算佯攻善闡?」
他會故意擺出獃滯的表情,騙過宋人不再經常對他用藥。
「會一點點。」楊奔道:「跟胡勒根學的。」
「誰……誰領兵來的?」
大多數漢語他雖聽不懂,卻能聽懂幾個要緊的詞。
楊奔問道:「為何?縣尉治軍,不該唯才是舉嗎?」
因此,他有時能聽到宋人議論軍務。
慶符軍就像李瑕手裡那柄鐵劍,冰冷、堅硬、沉默。永遠都是一板一眼。
他向殿外衝去,很快,已沒有了這種謹慎,用漢語大喊道:「有埋伏!快撤……」
他感到很憤怒。
熊山於是帶著楊奔下去,卻是沒再來找李瑕多說,想必是那功勞簿上還真就沒什麼錯漏。
就在也先身邊不遠,有一堆盔甲、武器,確實是宋軍的,一眼看去,該有五六百副。
大理兵正在從宋軍的屍體上剝下衣甲,把光溜溜的屍體丟進火海之中。
「撓。」也先痛苦地哼了一聲,又道:「找大夫來……快找大夫來!」
……
楊奔竟不知說什麼才好。
他被人扛著,放在外面的一片空地上。
「報!找到也先將軍了!」
李瑕卻是道:「熊山,帶著兩人一起去受罰。」
耳邊正聽著那和圖書可惡的宋人用蒙古語喊叫,用蒙古人的名義冒犯佛教……
「好!」也先喃喃道:「你很好……你立大功了。」
楊奔:「……」
洪阿六拉了他一下,他掙扎開來,道:「我操練最刻苦,打仗最拚命,你卻總是針對我?」
算了,等阿術回來再說吧……
他的姿態與李瑕稍有幾分相似,但卻又大不相同。
也先轉頭看去,看到的是一片火光。
「殺啊!」
「服氣。」
熊山按著刀,邊走邊問道:「你會蒙語?」
但慶符軍二月中旬就出發南下大理了,一共也沒學多長時間。
「怎麼回事?!」李瑕大喝道,這時還不忘用蒙語。
「你違反軍例,一是以下犯上,二是擅自行動。我要罰你,你可服氣?」
「楊奔,縣尉找你。」熊山道,「跟我來吧。」
但,為什麼留下呢?
楊奔又是一愣,昂起頭道:「我不服。」
洪阿六連忙擺手,道:「沒事沒事,當時多虧了你。」
「不敢,小人只是奉命行事。」
「是。」
不過,他是真心的,他向來把這種感覺誠實表露出來。
熊山也知道這件事,去年年末李瑕俘了一個叫「胡勒根」的蒙古人,讓他養馬,偶爾也教他們一點蒙古語。
「不服就打到你服。」
「在我看來,是同袍們都太懶太笨了。」楊奔淡淡道,神色頗為傲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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