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瓊道：「嗯，他那人就是那樣。」
她已經愈發信服李瑕是冥王了……
那日，她從深山裡空手而歸回到營地，發現許禿瓢已經死了，扛不過毒死掉了很平常。
阿莎姽竟然能從他緊閉的雙眼中感受到一種強烈的求生意志。
李瑕道：「今夜，你派人從蒼山躍入關城，打開城門，格杜殺入城中斬首了段興智，但沒想到段興智窮途末路，放火燒毀了關城。北面城門被堵，格杜沒能逃出來。」
屈良已逝，但兩人共同的使命卻還在。
最後，她找到了那棵紅背竹竿草。
李瑕傷好之後立刻趕來見高瓊，當時沒太多時間說話，到此時二人才得以好好聊聊。
高歲和拎著段興智的頭顱，道：「少主，拿到了。」
李瑕道：「段興智得到消息，以為東窗事發，決定立刻起事，派人聯絡我，因此我重新殺回大理。」
「不可能沒有疏漏，重要的是瞞過蒙人。」李瑕道：「一開始，就是段興智邀我南下，商討聯宋復國之事。」
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不到六百。」李瑕道：「你的五百和_圖_書心腹只剩兩百人了，我很抱歉。」
他明白，李瑕有大毅力。
「不。」李瑕道：「我們也放出各種消息，比如『也先想在大理稱王』『楊淵叛亂了』，把段氏、高氏、董氏、楊氏、趙氏，甚至蒙古人全扯進來。」
於是她們帶著李瑕，快馬加鞭繼續沿瀾滄江南下，途中李瑕的心跳越來越慢，許多次阿莎姽都覺得結束了。
阿莎姽時不時拿起草藥嚼上一口，再把剩下的丟進藥罐里。
阿莎姽道：「冥王不怕佛祖。」
她算著時間，心想等李瑕再過來，葯正好是溫的……
高瓊轉向李瑕，看了他一會。
兩人很是默契，語速很快，說到這裏，已把事情大概的脈絡梳理出來，欠缺的就是補上各種細節了。
一間營帳里，高明月輕輕搖著一把扇子正在用小火煎藥。
「段興智看阿術東征交趾，一面邀請宋人，一面派段實與舍利僧聯絡。」
高明月長舒一口氣，等他走開了，這才回了營帳小心翼翼地把藥罐端起來放在一邊涼著。
李瑕先是向高明月所在的營帳看了一眼和圖書，這才快步走進高瓊的大帳。
神鬼賜予了她識別草木的能力、神鬼讓她與屈良相識相愛。
李瑕從懷中拿出一撂信件，又拿過燭火，一封封攤給高瓊看。
高瓊道：「結果我派兵圍剿，殲滅了你的人。段興智便要走俘虜，故意放了你們。」
她甚至因此感到顫慄。
「可惜龍尾關城內還有高年豐的千余兵馬，段興智只好命令鄭佛澤殲滅高年豐部，還打算伏擊格杜。」
屈良是神醫，教會了她醫術，因此她才會血府逐瘀湯，她才懂得如何解箭毒木之毒。
「今天看到佛塔寺，我在想……他有此一劫，是否是因為向寺廟借糧得罪了佛祖？」
「等你見過段興智，回程時段實欺騙也先。」高瓊道：「但段實沒想到我居然沒死，於是畏罪自盡。」
高瓊也不看，道：「先拿去腌了，一會我帶去給也先。」
做這個動作時，他顯得有些吃力。
「呵。」
阿莎姽再次想到了屈良死時的自己，終於答應會儘力救李瑕，直到他真的死掉。
但一天、兩天……那顆緩慢跳動的和-圖-書心始終沒有停下來。
「不！這是冥冥之中的安排，我們是冥王的使者！」
……
高瓊想了想，道：「我就按這個說法報給也先。但……人多口雜，難免有各種消息傳出來。我該血洗一遍？」
她就靜靜站在那，等著他死。
高瓊默然片刻，沉吟道：「加起來八百人……人數不多，我勉強能遮掩一天。明日之前，我們必須製造出證據，把事情栽在段興智頭上。」
高瓊道：「我方才在想……曆數古來成大事者，若無神祇庇佑，安能豐功若斯？非瑜大難不死，可是亦然？」
「於是段實在戰場上放走舍利僧。」李瑕道：「而我從善闡過境，恰好被也先發現了。段實以圍剿之名，其實是故意放我過境。」
高瓊道：「段興智得到消息，點齊兵馬，往龍尾關支援你。」
「你還剩多少人？」
「高歲和想救格杜，但格杜被壓在馬下。高歲和只好拿了段興智的頭顱逃出來。」
雖然李瑕告訴過她會放火，她還是忍不住牽挂起來。好在沒過太久，一支高氏兵馬已奔回營地，其中一隊人和*圖*書迅速向高瓊的大帳而去。
他向她揮了揮手。
「格杜識破埋伏，遂調諸路兵馬圍攻龍尾關。」
「你在想什麼？」阿莎姽難得先開口問上一句。
「對你說句實話吧。」李瑕道：「哪有神鬼，我靠的是強健的體魄、堅強的意志。」
高明月在其中見到了李瑕的身影。
等外面傳來了動靜，她跑到帘子邊望了一眼，只見遠處的龍尾關大火衝天。
「段興智悲憫大理蒼生受蒙古剝掠。」
尋常人沒這份心氣，遇事只會想「我一定做不到」，難免將此奉為神跡。
當時她有種被欺騙的感覺，認為他一直以來都是在騙她的，什麼冥王，什麼轉生，都是假的。
今夜聽到高明月扯什麼佛祖，初聽之下阿莎姽有些生氣。但又想到高明月會成為李瑕的妻子，也許是佛祖派神女來幫助冥王……這才把「要去燒掉佛塔寺證明他是冥王」的念頭打消。
「但段興智沒想到也先迅速打敗了舍利僧。」
龍尾關以南，高瓊的營地西邊靠近佛塔寺的方向。
這一切原來都是命里註定的，她與屈良冥冥之中就是要來輔和*圖*書佐冥王的。
阿莎姽以為，李瑕也會死的。
李瑕道：「當時我本該進入大理城，但被格杜圍堵，只好逃向龍尾關。」
「信上就這麼寫吧。」
「是。」高歲和退下去。
「理由呢？」
但李瑕醒來之後說的話卻讓她有些憤怒。
這是他最信奉的東西，對阿莎姽不能說，面對高瓊卻不想偽裝。
高明月不太懂阿莎姽這些神神鬼鬼的想法，她想要的只是李瑕平安而已。
但高明月一直在求她，跪在她腳下慟哭。
阿莎姽極是詫異，不敢相信……最後，只好將之歸為天意，歸為神鬼之力。
這讓阿莎姽感到……屈良還在她的生命當中。
阿莎姽遂由此感覺到這孤寂的一生有了寄託。
「看……每天堅持鍛煉是有用的。」
「可以，我連夜讓人偽造。」高瓊道，「我們來捋一捋，看還有何疏漏。」
「這是我從段興智的暗格里取的，還有他的信印與牌符。」
李瑕虛弱地凝視了她許久，嘆道：「好吧，我知道……我知道……」
「明白，既然壓不住，那乾脆把水攪渾……」
「大毅力。」高瓊苦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