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珏說罷，又要與李瑕離開。
「好，好。」
「唉，請張將軍提醒王將軍吧，滿城軍民系他一人，萬莫再如此冒險了。」
十五余年來，他除了隨余玠、王堅出征，其餘光陰都在釣魚城上度過。
「是，蒙軍受此大挫，接下來幾日必放緩攻城，將軍且安心歇養。」
「很重，但扛過來了。」趙安道：「一醒來便問駱寨主，末將不知如何回答……」
而釣魚城的命運，蒙哥的命運，甚至大宋與大蒙古國的國運，也陷入了一片未知。
張珏腳步一停，思忖片刻，明白過來，應道：「我讓人再做百張炊餅，一併送給他，如何？」
他急著去看王堅，腳步匆匆，但還不忘給李瑕介紹起釣魚城內的地形。
這些，想得遠了。
王堅已醒了，唇上毫無血色，喃喃道：「君玉來了……馬家寨……」
李瑕還看到了火藥作坊。
張珏謝過大夫，與李瑕進了廳中。
王堅努力要起身，傷口已有些破開。
此時城上再拋出糧食，示威，又能重重打擊蒙古士氣。
但李瑕心中，卻不由埋下了heｔuｂooｋ.ｃｏm.ｃom期待。他才到釣魚城不久，眼界卻已開始一點點越過蒙哥，隱隱看到了更長遠之處……
如此勝仗，他難得也開了個玩笑。
「李瑕李非瑜，久仰王將軍。」
李瑕見了如此人物，不由又想到之前與李庭玉談論的「大宋多良將」。
「將軍本打算要見見援軍將領，死活不肯退，末將趁他昏過去了才抬回來醫治。」
蒙哥伐蜀提前了大半年，使蒙軍避過了攻城失利后的炎熱天氣；
「張將軍且看，都是從王將軍身上剮出來的……」
「看來，水源不會是問題。」
進入內城后，張珏指著馬家寨西南方向的一個大池塘，道：「王將軍領軍民開鑿水溝而成，泉水汪洋，旱時不涸，可棹舟撒網，捕池中魚鱉。城中還有小天池，以及水井、水塘……」
余玠建釣魚城那年，張珏才十八歲，剛從征入伍。
一番相見，談的雖少，李瑕已有些佩服王堅。
上了一片斷崖，到了山頂最中心，穿過跑馬道，又繞過軍營、石照縣衙，才隱隱看到將軍m.hetubook.com.com府。
……
李瑕與張珏穿過短短的走廊，一個滿手是血的大夫從廳中出來。
而李瑕也彌補了一些。
「傷勢如何？」
事情雖小，卻可見王堅對戰事之上心。
「希望王將軍傷勢能好轉，也幸而還有張將軍能接過指揮。」
這一路走來耗時頗久，李瑕身後諸將領都不由暗暗咂舌這山頂之大。
哪像是山，根本就是個能容納十萬人口的城池。
若等蒙哥一死，能領釣魚城將士一起追擊蒙軍，何愁漢中不復？
此間說是將軍府，其實是借用了護國寺的一個院子，陳設很是簡樸。
李瑕沒以官場禮節相見，但這「久仰」二字卻十分誠懇。
他見王堅如此傷重，不敢多說。只簡單提了重慶形勢……
進了將軍府，一個名叫「趙安」的年輕將領走上前來，向張珏低聲彙報。
「馬家寨保住了。」張珏不提駱望山，忙引見李瑕，道：「這位是筠連李知州，奉蒲帥之命入援。」
只見這大夫手裡拿著一堆箭簇，血從他指縫間流淌而下，觸目驚心。
也許汪德臣和*圖*書攻佔外城后，會認為王堅已到窮途末路，於是孤身到城下勸降；也許還會被砲石砸死……
思忖片刻，他又開口分析道：「殺汪德臣……即斷韃主一臂膀……之後，該示威……挫其心志……」
之後是財庫、牢房……
王堅卻拉著他們，不讓走，又問起昨夜戰況。
王堅勉力一笑，喃喃道：「多少年了……總算是弄死這狗猢猻。」
……
「總之，蒲帥沒有放棄釣魚城，重慶暫時也沒有危險，王將軍只管放心。我還要安置兵馬，下次再來探望。」
「那是大天池。」
看得出，這是個做事效率極高之人。
昨夜雖經歷了一場大戰，仍有百姓正在冒雨碾面，一切繁忙景象。
其餘將領則留在外間，由趙安招待。
首先，張珏帶著他去見王堅。
王堅傷重，卻還是探頭看了李瑕一眼，目光很是熱忱。
「昨夜一戰，王將軍傷得很重。我雖還未查看過將軍傷勢，但以他的為人，若非重傷暈厥，絕不會退下戰場。」
……
李瑕目光看去，只見那大天池有五百步之寬，竟是一個山頂上的湖泊和-圖-書。
主將、副將，皆能謀擅仗，確實是極難得之事。
張珏嘆息一聲，領李瑕往裡走去。
「不僅是水源。」張珏指了指遠處的山麓間的田地，道：「百姓于山間開墾田地，且在春季下山搶耕、秋季運糧上山，城中儲備大量糧草。」
不僅是重傷之下還能強撐的毅力，其智計也是非凡。
李瑕這句話平平淡淡，張珏卻能聽出他的真誠，道：「也幸而李將軍及時率援軍趕到。」
只能拚命去掙……
包括李瑕在內，都不知道有哪些事已被他改變。
這些，反而給釣魚城的防禦帶來了更大的壓力、使得本就兇險的釣魚城更加搖搖欲墜。
張珏作戰勇猛，常身先士卒，又曾經隨著冉氏兄弟苦學謀略，文武雙全。
也許會，也許不會，不重要了，它們已完全偏離了原本的走向。
呂文德沒有及時入援……
張珏時年三十四歲，身材魁梧，相貌俊偉。
張珏連忙上前按住他。
「昨夜……多謝你。釣魚城……受你大恩。」
汪德臣一死，蒙哥必大為震驚。連攻蜀總帥如此奇襲都不能攻克釣魚城，必然ｍ•ｈｅｔubｏok•ｃom•cｏｍ會有人提議請蒙哥圍而不攻，等釣魚城斷糧。
王堅這才放心，老實躺好。
初進釣魚城，李瑕還在觀察這個山城。
「君玉……到大天池裡……撈幾尾魚……送給韃主。」王堅再次留住他們，嘴裏喃喃交待著。
若沒有他入援，馬軍寨的軍民也許會盡數戰死。
這或許是武將與文官的不同，于武將而言，每日睜開眼都是死生難料，只要能並肩殺敵。管你是何派系、有何靠山。
這大宋，絕非沒有良將、沒有戰力，關鍵是如何用。
他們走過大天池旁邊的岩地，只見到處都立著舂碓、石碾、輪碾。
「我聽說過你……少年英氣……屢破蒙韃……好，好。」
試想，若釣魚城上只有王堅，而無張珏，昨夜城池已失守了。
「可惜是砸爛了，將軍看不清這韃賊面目。」
「如何勸得動……」
張珏無奈，只好一一稟報，最後道：「大勝了，我等斬殺了汪德臣，稍後將他頭顱提給將軍瞧瞧。」
……
「那城中防事拜託君玉了……非瑜，待我養好傷、退了敵……置酒向你致謝……」
「萬不敢當。」李瑕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