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文安愣了愣，道：「給我……」
莫哥一愣，以為自己聽錯了。
莫哥張了張嘴，轉頭看向地圖。
李瑕拿下利州之後，有兩萬余僕從軍歸順，但他並未將他們帶出來。
過了一會，有蒙古漢軍士卒大步跑來。
天光破曉，漢中城。
……
張珏連忙接過，先是扶著茅乙兒重新躺下。
李瑕點了點頭，看向一身黑衣的茅乙兒，以及他身後十余精銳。
而攻下漢中城之後，又要幾日才能打下陽平關？
諸葛亮大布八陣圖、黃忠陣斬夏侯淵，皆是在此。
忽然。
「夠了！」
三國時，劉備便是在此擊敗了曹軍，由此崛起漢中。
……
這是蒙軍北撤的道路。
但望了許久，李瑕終於還是等到了雲層中透出的一勾彎月……他遂覺心安了些，抬腳向山林間的士卒們走去。
「拉過來。」他開口咐吩道。
「拉他們上來……」
「將士們聽著！這一戰，要麼我們拿下漢中，要麼我們拖死蒙軍！簡而言之，兩個字……必勝！」
至少漢中戰場上的八萬蒙軍，依舊是野戰無敵……
他相信李瑕必然要派人來聯絡。
二月初三，莫哥帶著四萬人北上子午道，向長安進發。
張珏往火邊湊了湊，眯了眯眼。
在這天梯石棧相勾連的崎嶇棧道上，蒙古騎兵的優勢全然不能發揮，只要有戰馬受驚，便橫衝直撞，把前方的蒙軍撞下山崖……
「還有什麼要交代的沒有？」
因為就在二月初五，京兆消息傳來，阿藍答兒已領兵殺出長安城，直和圖書趨六盤山，欲與渾都海合兵。
「……」
但，蒙軍有。
「宗王該知道，這些兵力是漠南王的，是用來爭奪汗位的……必須儘快帶回去。」
渾身是傷的張珏斜站在漢中城門處，站著站著，忍不住唱起了稼軒詞。
「張將軍……我傻得很……將軍怕我轉述不清楚……寫了信……」
……
莫哥大怒，吼道：「我知道他是故意的！但誰來告訴我，他為何會知道渾都海、阿藍答兒是阿里不哥的人？！」
「射死他們！額秀特……」
為何汪良臣丟了漢中城之後還能聚起兵力？
「快！掩護！」
……
「好了！」
……
忽見前方旌旗招展。
只聽對岸呼喝聲起，樹林中有蒙古伏軍殺出，對著江岸上的羊皮筏子便放箭。
「報！雞頭關失守！」
也不知他是與誰學的成語。
自有人翻譯給莫哥等人聽。
漢中城。
只看兵力分佈，宋軍顯然還沒有佔領漢中的實力……
……
「漢中開漢業，問此地、是耶非？」
「額秀特！」
陽平關，通往陳倉道的要塞；
「發現宋軍！」
「噤聲。」
「好，好。你先養傷……我看看。」
「追亡事、今不見，但山川滿目淚沾衣。」
「宗王息怒……阿藍答兒鉤考之事鬧得人心惶惶，他他他……他與漠南王不和，人盡皆知，而渾都海駐兵六盤山，本就是為了給阿藍答兒撐腰……此事……」
「噗……」
「噗通！」
大軍被區區六千人嚇退，說來丟臉，但他們沒有後悔和_圖_書，只感到后怕。
這十餘人迅速離開。
「不辛苦是假的。」李瑕道：「但蒙古人想不到我們能吃多少苦、受多少累，故而，我們必勝。」
「去吧。」
……
張珏已有了必勝的信心。
然而。
……
……
一時之間，大帳中，蒙語、漢語嗡嗡作響，通譯已愣在那裡。
「請宗王息怒，依我看，李瑕是故意嚇唬我等，反而可見他心虛。只需以雷霆之勢殲滅這些漢中宋軍，再出秦嶺，還來得及……愣著做甚？給我譯給宗王聽啊！」
「想劍指三秦，君王得意，一戰東歸。」
哪怕是好戰的蒙古人，也對這個死了大汗之後在山地中被圍追堵截的戰場感到了厭倦。
「蒙軍以為我們佔了定軍山要安營下寨。但我們沒有，露宿山林，風吹雨打，你們可覺辛苦？」
「不辛苦！」
「必勝！」
當天夜裡，汪家兄弟迫不及待便領兵西進陳倉道，急赴隴西。
「必勝！」
他把李瑕的來信抄錄了數十份，貼在城中各處，找來人大聲宣讀。
李瑕又繼續往前走，目光在一列列士卒身上逡巡著。
「噗！」
一直到三更時分，江面上火光一閃，張珏眯眼看了好一會，終於看到隱隱約約的黑影順著江水浮下來。
雞頭關，通往褒斜道的關隘。
李瑕抬頭看了這雄偉城池一眼，策馬進了漢中城……
「報將軍，每具屍體都搜到了信。」
定軍山位於漢中西南，地處於金牛道出口處。
「額秀特！」
李瑕只帶了六千步卒，一和*圖*書路而來猛攻汪翰臣的后軍。
「君玉兄與諸袍澤見信如晤。諸君收復漢中，功業不朽，英名千古。瑕不才，不能頃刻殺退城外之敵。然請諸君放心，今已聯絡蒙古阿里不哥，其人誠慕我漢家威儀，熱愛和平，願與大宋議和，此大事，尚待陛下決斷。
漢中城，望江門城頭上，張珏正站在夜色中望著漢江上游。
二月初六，李瑕領兵放開了陽平關，回駐定軍山。
他閉上眼，想了很久，最後走向莫哥。
很快，江對岸火把亮起，一列列騎兵衝來，攔截江面。
同樣是篝火旁，楊文安捧著從宋軍屍體上搜到的信，一句一句念著。
這不是挑撥，蒙哥死的消息送到就夠了。
再晚一步，隴西局勢就壞了。
且帶不了那麼多輜重。
但李瑕不需要遞話給蒙軍，因為渾都海、阿藍答兒哪怕不搭理李瑕，也本就是忽必烈的生死大敵。
無論如何，自曹友聞死後十余年，蒙軍終於離開了漢中。
……
否則不必讓人冒死，直接遞話給蒙軍就行。
茅乙兒咧嘴一笑，道：「能戰死家鄉，落葉歸根，末將死而無憾。」
暫時而言，宋軍確實沒有北上的必要。
因這些兵力實在沒有太大戰力，守城拋拋木石還行，走金牛道追擊蒙軍反而會成為拖累。
「都歇好了嗎？」
話音未落，又有哨馬奔來。
莫哥神色萎靡起來。
「額秀特！」
轉頭在大帳中看了一圈，像是看誰能說一說，為何李瑕那一點點兵力敢夜襲自己這數萬人的大營。
他ｈｅｔｕboｏｋ•coｍ•coｍ在石子山上受的傷還沒好。
「是！」
蒙哥伐蜀之戰，至此已持續了一年，所有人都已成了強弩之末。
「宗王，李瑕是故意讓我們看到這信的，不要上了他的當！這個被長生天唾棄的奸險小人！」
另外，汪翰臣的戰意並不堅決，只想趨往漢中。
阿里不哥又言，挑撥蒙哥侵宋土者，忽必烈是也。因其狼子野心，使川蜀生靈塗炭，蒙哥亦死於我大宋將士之手。有鑒於此，已命六盤山大將渾都海、陝西行省左丞阿藍答兒清剿忽必烈同黨……」
那是一個牛皮包裹，打開來，裏面的信紙有點濕，字跡卻還在。
……
漢江下游不遠處，楊文安正跨坐在戰馬上，看著江面上漂下來的屍體。
……
「放箭！」
從來沒有一個蒙古將領認為，宋軍會去秦嶺蜀道，連漢中都立不住腳，去關隴做什麼？
篝火旁，張珏正守著身中了兩箭的茅乙兒。
來阿八赤聽著從漢中城頭上傳來的呼聲。
張珏大喜，壓低聲音吩咐道：「快，放下吊籃，快。」
「稟宗王，李瑕此人，本就是細作出身，去過河南數次……」
「瑕直言，此狗咬狗也。所幸，呂帥已扼大巴山蜀道，嚴防蒙軍南下。只待渾都海兵至長安，扼秦嶺蜀道。則，漢中蒙軍如入瓮之鱉，至必死之地。
但到了平原，李瑕的六千兵力便不足以改變局勢。今日，主要是起到激勵漢中城內守軍的作用。
……
這是默契。
因為他把幾乎整個漢中所有的兵力都調過來了……
「出發。」和-圖-書
然而，那哨馬奔到近處，卻是大喊道：「報！陽平關急報，宋軍偷襲關隘，請求支援……」
良久，莫哥開口道：「派一個信使……去見李瑕。」
定軍山。
故而偶有人說「得定軍山則得漢中，得漢中則定天下」。
蒙軍將領中亦有不少聰明人，竟是猜到了宋軍會趁夜派人入城。
當然，說說而已。
李瑕已駐軍定軍山，卻遠未有得漢中、得天下的跡象。
「落日胡塵未斷，西風塞馬空肥……」
「你們以為攻下漢中，再對付渾都海來得及？那好，我再堵住陳倉道、褒斜道，你們還來不來得及？」
宋軍歡呼起來，蓋住了那唱詞的聲音。
李瑕沒有搭帳篷，站在山間，抬眼看了看天。
「佰將快走……呃……」
……
其後，陽平關與蒙軍大營間信使往來了幾日。
這是正月末，月光黯淡。
「宗王。」
李瑕的所作所為，已是一場陽謀。
「報！宋軍夜襲……」
李瑕道：「不準死，務必把我的信送到。」
李瑕的信確實是要給張珏，只是不忌憚于信被蒙軍看到而已。
諸君只須再守城數日，蒙軍必退。若不退，唯請諸君死節，瑕隨後便至。黃泉道上，兩萬英魂共候蒙軍八萬瓮中之鱉，值否？是謂大丈夫死得其所……李瑕拜上。」
「額秀特，說！」
它屬大巴山脈，其山脈有山峰十二座，號稱「十二連峰」，包圍著一個天然窪地，可戍屯萬余兵力。
「必勝！」
他已不敢確定還要幾日才能攻下漢中城。
張珏亦吼道：「放箭！砲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