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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畢竟還是二月上旬，依舊是開墾的好時節。
到什麼南鄭縣衙去啊……
「北伐。」張珏喃喃了一句。
待到次日天光微明，林子捧著水盆推開門，只見李瑕已然起了。
「為何？！這到手的大功……」
呂文福彈著手中的信，感慨不已。
故而蘇軾說「宮中美人一破顏，驚塵濺血流千載。」
一個時辰之後，二十余匹快馬便奔出漢中城，各自散開，往幾個不同的方向。
「大哥，有何不妥？」
能任帥一方，呂文先首先很明白該如何當官。
漢中。
張珏說著，卻是道：「但，若蒙韃再次入侵，漢中必為首當其衝之地。依我所見，眼下不該召流民歸鄉屯田，宜尋一高山，築山壘……」
「昨夜燭火到四更才熄，今日也起得太早了吧？」
營房那邊的慶功宴已漸漸停息下來。
荔枝道顧名思義，唐玄宗為了給楊貴妃運荔枝所修。
「急甚？！」呂文德道：「老子是四川制置使，漢中本就歸老子管，上個奏摺，舉薦個兄弟……就你呂老三，你去知興元府便是。」
分明有在漢中不走的意思。
呂文德偏過頭，猶有些不敢相信，喃喃道：「他真收復了漢中？」
「老子不信這小畜生。」
林子笑道：和*圖*書「阿郎做了這好大事，哪能不怕被蒙人刺殺了，我總得守著。」
「……」
他一思忖，也漸漸明白過來。
他提筆又寫起下一封信。
這是劉邦當年封漢中王時留下的行宮，歷代幾經改造，已無漢代樓台，成了衙署所在。
「這收復漢中的功勞，老子不要了。」
荔枝道是從重慶涪陵到漢中，之後還要再走子午道，至長安一共兩千里路途。
「哪個意思？小畜生不知道老子不識字？！」
呂文福無奈，苦勸道：「大哥啊，何必妒忌一個豎子？他才多大年歲？有生之年如何能比得上大哥？」
李瑕招了招手，便讓林子上前，仔細交代起來。
「再拜蜀閫帥呂公台啟。」
「呂老三！休以為老子不知你心裏怎想的！」
「不去。」
立春已過，開耕稍有些晚了。
「蒙韃不會那麼快入侵。」李瑕道，「在那之前，必須是由我們北伐，否則必亡。」
呂文福若有所悟。
李瑕搖了搖頭，暫沒感受到太多的歸屬感，遂又轉身離開。
「不，你不懂。」
李瑕頗覺有道理，道：「你去選些信得過的兄弟來編支親衛。」
「到南鄭縣衙落榻。」
「大哥？！這是兩敗俱傷啊！」
張珏愣了愣和圖書，苦笑起來。
「阿郎，可這，他們會彈劾你。」
呂文德其實聽得懂。
呂文德向東南方向一拱手，道：「重要的是陛下的看法，陛下喜歡老實人。」
到了縣衙后舍，李瑕又尋了燭火紙墨，在桌前坐下，把燭光挑亮，執起毛筆。
「大哥，李瑕的意思是說，漢中、以及功勞都歸我們，他只要榷場一成之利，還有鄂州鳳園。」
林子見李瑕站在院子里不動，不由上前問道：「阿郎，是否讓人洒掃一遍？」
「無妨，依我說的做。」
那麼，能留下的，只能是陛下信得過的。
二十余年險象環生的戰場，呂文德對危險有最敏銳的嗅覺。
……
「不行，你與劉金鎖須到臨安去一趟。」
「頓首再拜恩相賜鑒……」
他說罷，「嘿」地一聲笑出來，顯得極是憨厚。
一封信寫罷，李瑕看了看，放在一旁。
荔枝這種東西採下之後，一日色變、二日香變、三日味變。因此，唐時快馬走完荔枝道、子午道，總共就三日。
「小畜生。」
「我能如何支持？」
「蠢材！」呂文德啐道：「你蒙了眼，收復漢中、駐守漢中，兩回事，懂嗎？！」
呂文福話到這裏，手刀一劃。
呂文德沒那耐心與他解釋，拍著ｈetｕｂｏoｋ.cｏｍ•cｏｍ扶手，道：「老子偏不接李瑕的招，偏就如實上報朝廷。李瑕私自出兵，偽造軍令，唆使王堅、張珏……」
李瑕名義上知益州事，實際已主政成都府。再加上斬蒙古主、退蒙軍、收復漢中的大功，往上一升，便有可能與呂文德分庭抗禮。
李瑕逛過了這一片寧靜的漢中城，重新轉回府衙。
此時李瑕目光看去，只見庭院荒蕪，瀰漫著一股馬糞味。
「大哥，李瑕不是說想要調到京湖嗎？我們再傳信給恩相。只言李瑕跋扈，鎮不住他，先把人調走，然後再找機會……」
「想過。」李瑕坦然道：「我欲謀四川制置使之位，君玉支持我嗎？」
夜深。
呂文福沒有這份心氣，只重實際利益，坐在那漫不經心摳著臉上的結痂，等呂文德氣消了，才開口問了一句。
李瑕與張珏走在田壟間。
「下次讓你去歇，不必守在外面瞧我的燭火。」
「請君玉兄彈劾我。」
其中兩人四騎，渡過漢水，便直奔荔枝道。
「這封信你抄錄一份，投書到諫台。」
依然還算極快，可見李瑕邀呂文德至漢中的誠意。
「我來領？」
李瑕的信使飛馬疾馳，只走完荔枝道亦花了七日光景。
他許久才回過神來，開口又問https://m.hetubook.com.com道：「非瑜想過沒有？朝廷未必會命你我留戍漢中……」
呂文福大訝，驚問道：「為何不去？」
「大哥啊，漢中還能不要了不成？」
「老子便是嫉妒！」呂文德陰沉著臉，咬牙道：「收復漢中……」
「大哥，如何說？去漢中嗎？」
他說不清緣由，但本能地感到若去漢中會有危險。
但身邊已沒有一個能商量的文人，所有難題都只能自己想。
「原來君玉兄對屯田之事如此了解？」
大宋的興元府衙設在漢台。
……
但皺頭還是緊緊擰了起來，兀自又罵了一句。
「便是孟珙再世，不到二十歲時也無這般能耐，嘖嘖……這叫人如何說呢。」
他一字一句道：「老子被他哄騙了許多次，再也不會上他的當。」
「老子不管他如何做，他做他的，老子做老子的，不能被他牽著鼻子走！」
「又聞呂家軍傷亡慘重，瑕不甚惶恐，自知不敢奢求諒解。先前所談分潤，不敢受矣。願調任鄂州為國盡忠。唯求鳳園為居，得片瓦遮頭；求漢中一成之利，解貧寒困厄。瑕無志氣，衣食唯仰賴呂公。」
想了許久，李瑕才落筆。
「依公神機妙算，今漢中已復，此誠家國大幸。瑕已空置漢王台以待公來，蒓鱸之思，望穿秋和*圖*書水。另，蒙人同意和議，將遣使論互市一事。公宜派遣商旅，屯備貨物，鹽酒絹瓷，多多益善。」
呂文福顯然不懂。
「不用了。」
他的人如今已分佈在大理、威寧、昭通、筠連、慶符、敘州、成都、劍門關、利州……在整個西南邊陲連成一線。
……
「是，是，孟珙、李瑕皆不如大哥。」
「李瑕又能如何？還能殺了我們不成？」呂文福道：「他沒這膽子。」
「說來慚愧，隨王將軍守釣魚城數年，多數時候便是在田間種地。」
而不是看功勞。
呂文德板著臉，道：「孟珙都不如老子。老子兩鎮節度，他才一鎮。」
這是他認識李瑕以來，第一次聽李瑕說想要謀官。
兩人之間，必須調走一個。
呂文福大喜，又問道：「那李瑕呢？」
呂文德大怒。
呂文德那高大的身軀向後一仰，直把那定做的太師椅壓得咯吱作響，思忖著。
林子撓了撓頭，心裏奇怪的很。
大宋有官員感慨過「留此一掊土，尤為漢家基」。
因李瑕已派人到筠連去接家眷與幕府過來，這事辦得隱秘，但就是由林子安排的。
哪怕再復盤了一遍，他也知道換作自己肯定做不到。
再算時間，釣魚城之戰加上收復漢中的功勞，堂堂益州牧還不能升個興元知府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