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還能堵了？」
何仲景提著一桿燈籠趕過來。
不可能，走錢塘江水路，順流入海之後，只能從華亭入長江，溯長江而上。
「走了。」顧奕指了指月光下的錢塘江。
「謝九姐兒體諒奴婢。」
遠遠的，三艘大船上旗幟飛舞，漸漸消逝在畫面里。
一排排火把亮起。
顧奕不知如何是好，陛下新的旨意還未到。
這婢女名叫「蓮娘」，是全玖最近收在身邊伺候的近侍……賈似道送來的。
「不好了。」
……
……
「我知道，這邊說吧。」顧奕走了幾步，低聲道：「李瑕得到風聲逃了。」
廖瑩中道：「可殿下似乎還以為他是李墉的……」
何仲景不敢相信，再次四下一掃，低聲道：「他從川蜀帶來的護衛也全不見了，這必是一開始就存了叛逆之心，否則不可能做到。」
顧奕一瞥，見是宮城的燈籠。
「兄長這便認為是聰慧了。」全玖低頭繡花，柔聲道：「那大哥真是……」
「什麼？」
趙禥的儀駕在重重護衛之中向大內宮城行去。
廖瑩中話到這裏，又想起一事。
「他不在乎，懂嗎？我也不在乎，那就是李瑕一個謊言。而李瑕、葉夢鼎一死，萬事無憂。為什麼連殿下都明白的道理，你這麼聰明的人還在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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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了，董大官傳回消息，季修儀已接了唐安安入宮。」
「你確定？」
廖瑩中閉上眼，甩了甩頭，似乎要將局勢中的迷霧甩開。
「是，過了年才二十歲，竟如此居心叵測，誰能想到。」
賈似道說著，親自褪下他那紫色官袍，換上一身布衣。
「沒有，他從頭到尾都沒提過李瑕……」
「陛下再三叮囑，不可聲張。」顧奕沉吟道：「這樣，你先去回稟陛下，李瑕帶回朝的皆是心腹，此人已有叛心，請旨以謀逆大罪追捕。」
顧奕道：「據實回稟，由陛下考慮吧……至少，加強宮城守備。」
遠處的道路上，楊鎮聽著這呼喝聲，大口嚼著嘴裏的驢肉火燒，暗罵不已。
「現在不同了，證明榮王是李瑕所殺，官家必殺李瑕，不願費力換蜀帥也得費力。」
全永堅想了想，也知道又是在罵他，臉一板，低叱道：「父親走後，你越來越沒大家閨秀的教養了。」
「見過陛下了。」
吳山，李府。
楊鎮掀簾一看，奇道：「咦，你怎麼過來了？」
這些，都是趙昀的親人。
「沒答應定藩去功德寺，心裏過意不去，來賠個罪。」
顧奕大步穿過庭院，轉頭四ｍ.heｔubｏｏｋ.cｏｍ.ｃoｍ看，眉頭深深皺起。
「李節帥？」
「官家之前沒查到是李瑕殺了榮王，一直以為是四郡主所為，故而才繼續用李瑕。」
她後半句話卻又不說了。
李瑕逃了。
「只怕殿下還是相信李瑕？」
瑞國公主、慈憲夫人、榮王、忠王、全氏，之後才是大宋宗室，是皇親。
顧奕臉色沉重，道：「我去市泊司查查他的船……」
「安排下去，李瑕死之前，加強全城與大內戒備，莫讓人知道我去了何處。」
楊鎮轉頭一看，罵道：「還沒到呢，叫我走過去不成？」
……
「真走了？」
「吁！」
廖瑩中緩緩道：「但顧慮到慈憲夫人，顧慮到事態與社稷體面，官家決不會將事情擺在明面上，只會在暗中殺了李瑕。」
這不過是樁小事，賈似道又仔細想了一遍，唯一的擔心已僅剩李瑕狗急跳牆，如刺殺趙與芮一般……
一個時辰后，候潮門上，守城的校將抬手一指錢塘江，道：「就剛才，李節帥的船已出了城門，順錢塘江而下了。」
「動作快！今日增守宮城，都他娘給老子列隊……」
他只能揣測著，李瑕下一步會如何。
到時，朝廷必已派重兵封鎖長江，同時還會遣大將入蜀鎮定局勢。
他穿過前庭，看到一中年婢女
ｈetｕbｏoｋ•cｏm.ｃｏｍ站在那恭候，於是向她點了點頭。
「並非無人可用，李曾伯、呂氏兄弟、高達、李庭玉等等，有太多人可用，但牽一髮而動全身，官家不願費這個力氣。」
「該死，他要投蒙古，封鎖城門吧？」
一切都顯得那樣平靜。
陛下又要大發雷霆了，本是暗殺了李瑕就能解決，如今鬧到如此地步。
「進廳說吧。」
「好，你去哪？」
身後有腳步響起。
賈似道話到這裏，雙手一揮。
「是，大郎不必對奴婢如此客氣。」蓮娘道：「奴婢來守著門。」
「阿郎一舉三得也，既除李瑕，又除葉夢鼎，還能藉此贏得忠王信任。」
「外臣敢弒殺皇親，必死。」
「哈哈，沒去功德寺了，沒去了。」楊鎮忙不迭抬手便招了招，道：「我楊定藩哪有那般小家子氣？來，今夜陪我投壺……」
他本來都打算好要去青樓飲酒了，將軍卻偏要將他這個沒實職的勛官喊回來，沒來由讓人煩躁。
「那麼大的三艘船，怎能不確定？對了，都知請看，這是出城的文牘，李節帥奉旨回鎮川蜀……沒錯，文牘俱全。」
「官家的心思……」
顧奕大步走向城牆，眯著眼向東望去，只見錢塘江上船隻絡繹不絕。
「呵呵。」全永堅進了廳，道：「忠王答應將和圖書事情栽到葉夢鼎等人頭上了，他原來不傻……哦，原來很聰慧。」
那只有投降蒙古這一條出路了……
李瑕是誰？外臣。
何仲景壓著聲音道：「萬一他沒這般想，反而被我們逼反了，擔不起。」
「匆匆做了稟報，陛下還在考慮。李瑕人呢？」
「敢背叛我？讓這言而無信的小女子長長見識。」
過了一會，何仲景領著人快步走來。
馬車忽然停下。
「你瘋了？想把事情鬧到多大？」
站在門邊的蓮娘一邊掃視著庭院，一邊聽廳內兄妹二人低語，待到全永堅將事情從頭到尾說完，她轉身行了個萬福。
「此事必然不露聲色，李瑕之死因為何呢？回程路上染病而亡。」
回川蜀？
這一主一婢端莊溫婉地對答過，蓮娘出了門，上了驢車，採買了布匹。
「呵，膽魄？玉石俱焚？焚給我看看……」
「九姐兒，奴婢出門去買些白布回來嗎？」
鳳凰山，宮城之外西北方向，上教場。
賈似道不耐煩地指了指廖瑩中，再次強調道：「別被迷霧晃了眼，看清楚官家要什麼。官家要血脈承系，那誰都別提殿下的身世，別提，別給官家招煩心事。只要把一切推到葉夢鼎頭上，是葉夢鼎與李瑕合謀，與殿下無關，這就夠了。」
「忠王殿下還是聰明的。」
「對，這才是ｗｗw.ｈｅtｕｂｏok•cｏm.ｃom關鍵。」
「不然呢？他帶了三百人回朝，也許此刻就在市泊司那幾艘大船上準備叛逃。」
「真棄官了？」
賈似道笑了笑，他最清楚趙昀心裏最重要的人是誰。
再望向北岸的觀潮台，還能看到有女子揮舞著手帕，哭喊著「李節帥」。
顧奕先是去了市泊司一趟，耽誤了些許工夫，不由又是眉頭一皺。
「忠王承認被李瑕誆騙了？」
化繁為簡。
他想了許久，等他再睜開眼，卻發現西邊的殘陽已完全沉進群山之中，天色已暗，入了夜……
……
「看和誰比。」賈似道淡淡道：「與全永堅比，那真是聰明的。」
全玖點點頭，吩咐道：「讓門子駕車送你去。」
全永堅轉頭看了一眼，離開了忠王府，轉回全府。
「拋掉繁枝，看根，看官家要什麼、看殿下要什麼、看我們要什麼。」
再之後是他賈似道這樣的，是國戚。
顧奕開口，卻遲疑了一下，喃喃道：「真走了嗎？」
很快，布店掌柜便將消息送到了廖瑩中手裡。
夕陽如血。
顧奕閉上眼，知道此事一旦傳開，便是朝野沸騰。
「不棄官？他晚一步走，我們必要他性命……多年未遇到如此警覺的兔子了。」
在皇城司奉旨擒殺他之前，竟這般逃出了臨安。
李瑕敢回蜀，必然活不成。
「六郎，有人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