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三章 孰為皇嗣

姜飯注意到,她嘴角已勾起殘忍的笑意,感到她與以前又不同了。
……
「不會吧?」
期待了太久了……
「碩卿可知,官家這叔祖父誰人也?趙師睾。」
「調派我們的人,去賈府……」
「官家沒有叔父,只有一位叔祖父。」陳繼周低聲道,「趙孟桂便是官家叔祖父之後。」
但事實擺在眼前。
……
趙師睾雖是宗室,卻曾攀附當時的權相韓侂胄。
「賈似道都找了誰?」
趙與訔當然明白,只靠眼下這一點消息,不足以斷言。
「今日聽聞他出城回蜀……」
陳繼周點點頭,其實知道這些事。
這些情報終究是太少,陳繼周思忖著,不敢確認,但最後依舊補充了一句。
他嘴裏輕聲念叨著,準備著一會見到賈似道的說辭。
「你們下去,讓他先說。」嚴云云頭也不回,問道:「趙與訔這條線布好了?」
快了。
姜飯還在笑,但眼神里泛起一絲譏意。
「東翁,學生直言一句。」陳繼周低聲道:「東翁過於樂見其成,恐將有錯誤推論,請東翁先冷靜……」
「身為大宋宗室,我絕不容賈似道擁立『狗叫尚書』之後繼位,絕不容。」
……
「東翁……」
此事之後,趙師睾也有了「狗叫尚書」之稱。
先是,宋高宗趙構收養了宋孝宗趙昚,皇位回到了趙匡胤一脈,更準確地說,是趙德芳一脈。
陳繼周猶豫了一會,又欲勸他。
趙與訔一愣,猛地停下腳步,轉過頭向西面的鳳凰山望去,只見半邊天被火光照耀得如同白晝。
不敢相信。
姜飯愣了愣。
「轟!」
更不可能扭轉天子心意……
「轟!」
只見護衛們已站成一圈和圖書,將趙與訔與陳繼周護進一間茶室,隔絕著人群,任他們低聲私語。
她站在那,面對著西湖,也面對著賈府的燈火通明。
吳潛丟的不過是一個官位,他趙與訔呢?!
只看他接下來往哪個方向走,這一步,干係可大著……
趙與訔的身子已因那道天雷而顫抖起來。
聽肯定是聽不到的。
寧宗皇帝初用韓侂胄,後用史彌遠,都是權相。生了九個兒子都沒養活,於是先後收養了兩個嗣子,一個是景獻太子,命不好,死在了寧宗前面;后一個就是後來的濟王趙竑。
趙與訔大訝,喃喃道:「這隻蛐蛐,真咬了趙禥?」
「阿郎想到了,所以派了李郎君去見葉夢鼎,卻未派人去見趙與訔。」
有幾段舊事很重要、非常重要。
「東翁,查到了,賈似道突然派人秘將諸多宗室邀至府中。」
大事只在今夜!不該再軟言相求于賈似道,必須先下手。
如此,進可逼賈似道妥協,退可勤王以保陛下……
「國本歸宗族,周公匡明主……」
峰迴路轉。
趙與訔自語著,沉思著。
「東翁,輕聲。」
「不出所料。」嚴云云道,「算時間,差不多。」
「殺人了!」
「啊!」
趙師睾為了一個官位能學狗叫,他趙與訔為了兒子能繼承宗廟,與賈似道談談有何不可?
沒人知道吳潛易儲失敗后,趙與訔有多失望,他才是最失望的那一個!
「不。」趙與訔搖了搖頭,道:「我很冷靜。趙禥為葉夢鼎等人所控,再加上李瑕之事,賈似道或要廢他。」
「眼下尚無證據。」
還有,韓侂胄、史彌遠之事例例在目……這大宋朝,哪一次改和_圖_書朝換代不是如此?
眼下再去這般聯絡旁人,還能對付得了賈似道?吳潛都敗了。
趙與訔一愣,反問道:「不是濟王一系?」
為何要與賈似道為敵?
皇權之爭,不容猶豫。
他已隱約明白,給歐陽慧報信那人,正是李瑕的人。
「天雷落!周公出!」
高台上,嚴云云手裡拿著張圖紙,正在調度一個個又一個的探子。
「沒想到,沒想到吳相離朝後,竟還能有這般大的變數。」
趙與訔掀簾一看,只見他的幕僚陳繼周正快步趕過來。
趙與訔驚呆了。
陳繼周道:「趙孟桂、趙孟酈……」
……
「再觀賈似道所為,不乏有官家欲改換嗣子之可能。」
又轉頭向為他打探情報的青衫男子問道:「李瑕在何處?」
「來不及了,來不及了,他動作太快了。」他沉吟著,果斷下了決心。
思及至此,趙與訔遂道:「回府,等消息。」
姜飯捧著酒碗,斜斜看向趙與訔。
姜飯拿鉤子輕輕敲打著凳子,眼中透著些審視之意。
陳繼周遂提醒了一句,道:「東翁,賈似道並非吳相,吳相欲從宗室擇儲,擇的是賢、是名分,出於公心。賈似道則出於私心,只欲遂官家之意。」
「明白了?休講情面。」嚴云云道:「去做實他與賈似道同謀,這樣,才夠亂……」
「眼下得到的消息,只知官家今日突然召趙禥入宮,至此時未曾出來,臨安城防、大內宮防今夜亦忽然增強,或將有大變。」
他張了張嘴,良久從驚詫中回過神來,發現自己竟未感到恐懼。
人群如潮水般洶湧,個個轉身向這個方向亂逃。
「我們這些人是要靠阿郎恩養一和_圖_書輩子的。但那些人不同,他們是在朝爭、在爭權奪勢,在這個戰場上,沒有朋友、沒有敵人,唯一有的『利益』二字而已。」
趙與訔語速飛快地道了一句,眼神果絕。
陳繼周四十多歲,體態卻顯年輕,一腳登上馬車,動作迅捷。
……
立刻調動臨安兵馬,殺趙孟桂等人。
「殺人了!」
「碩卿,上來說吧。」
陳繼周道:「但趙師睾一系,與官家血脈最近。」
遠遠的一間酒肆里。
大宋開國以來,皇位傳承便常常出亂子。
孝宗之後是光宗,光宗皇帝軟弱無能,朝政為李皇后把持,群臣不堪忍受,終於,韓侂胄在太皇太后吳氏的支持下,請光宗皇帝當了太上皇,擁立了寧宗皇帝。
「不,他必與此事有關,今日宋瑞去見了他,不會有那麼巧,正好有人給我報信。」
……
耳畔,歌聲更近了。
「此大事!」趙與訔咬牙道:「謀大事者,豈有畏縮之理?」
……
……
他訝異地發現,心裏泛起的其實是興奮……
最簡單的辦法,只要說服賈似道,勸官家過繼他趙與訔的兒子為嗣就夠了。
那是宰執,是樞密院使,佐天子掌天下兵權,背後站的是天子。
但若是不立侄子,趙昀想立誰呢?
趙與訔低頭沉思起來。
「毋寧死,不答應。」
陳繼周拉著趙與訔便退,好不容易退入一個瓦子,突然又聽到歌聲傳來。
吳潛勸天子易儲,更願意立的是濟王後人,或光宗、孝宗一系,這是正理。
「碩卿,請你持我信令,速調臨安巡衛,包圍賈似道宅院,以通緝兇徒之名,拿下趙孟桂、趙孟酈等人。」
趙與訔腳步愈發急促,奔向賈似道的和*圖*書府邸。
她半張鬼面在月光下顯得詭異而可怖。
他知道,李瑕能派人見歐陽慧,必還會派人來……
「若真要易儲,我欲死諫官家……趙師睾之後人,不配。」
趙與訔呼吸急促,因遇到當街行兇而情緒激動了不少,語氣也快了許多。
自然是離他血脈更近的。
趙與訔大怒,咬著牙一字一字吐出一句話。
寧宗慶元二年,八月,韓侂胄在南園設宴,指著竹籬笑言「此真田舍氣象,但欠犬吠雞鳴」,趙師睾於是趴到草叢裡學狗叫,引得韓侂胄大笑,讓他當了工部尚書。
姜飯走上前,想了想,又排到一個暗探身後。
「東翁,陳先生到了。」
姜飯聳了聳肩,嘆道:「我沒想到他會是這個選擇。」
……
尤其是南渡之後,總有帝王生不齣子嗣、養不活子嗣,再加上權相把持。
但下一刻,趙與訔卻又停住了……
趙與訔說著,掀開車簾看了一眼,只見杭城大街堵得厲害。
「這是賈似道的手段。」
此人有大才,趙與訔十分看中他,遂在吳潛貶謫后請陳繼周留下。
「布好了。」姜飯道:「他去的賈府。」
「恩相以袞衣黃鉞之貴,俯同士卒甘苦同苦,保全累卵之孤城,掃蒙虜如山之鐵騎,不世之功也……」
但,這正是他所期待之事。
「轟!」
「慢著。」
他既已見過陳繼周,便下了馬車,準備步行至宮城。
一輛馬車出了仁壽坊,匯入杭城大街。
快到趙與訔做決定之時。
他是宗室、是臨安知府,今夜之局勢,他完全能幫上賈似道,以換取他想要的。
嚴云云道:「葉夢鼎為何可以拉攏?因他的利益在這邊。而趙與訔,絕計不可能幫我們和-圖-書,他一想就會明白,那不符合他的利益。他太聰明、太多算計,阿郎不可能與他吐露實情。你也休對這些朝臣抱一絲期待,指望他們為了情誼永遠站在我們這一邊。」
他眼神中光芒閃爍,已意識到一件事情。
姜飯單手捧著酒碗,斜光瞥見趙與訔出了瓦子、開始返程,他遂笑了笑。
「一人爬上門,門上青草生……」
那傳於臨安市井的歌謠還在散播著。
……
帝位由此從趙德芳一脈,轉到了趙德昭一脈。
「順帝心、放謠言,這就是賈似道的手段,對付吳相時便是如此……碩卿,你我猜得不錯,賈似道今夜要易儲了。」
他早在二十年前便中舉入仕,先任廉州司法,一路為官至衡陽知府、江東提點刑獄,卻不肯再去赴任,居於吳潛幕下。
「荒唐!」趙與訔大罵一聲,喝道:「賈似道奸佞之臣!」
陳繼周見他決絕,也仰了仰頭,但還是勸道:「東翁莫驚,眼下皆為猜測,未必便是要易諸。」
賈似道竟有如此雷霆手段?
「出了何事?!」
因濟王趙竑不喜史彌遠專權,得罪了史彌遠,等寧宗一死,史彌遠在楊皇后的支持下,擁立了當今皇帝趙昀。
嚴云云拿著一根眉筆,在圖紙上標註著,隨口解釋了兩句。
趙昀當然不高興了,八竿子打不著的遠房親戚,他自己有侄子。
才走了十餘步,忽聽前方有尖叫聲傳來。
趙與訔突然喝住護衛,道:「去將陳先生喚回來。」
他沒再跟著趙與訔,而是轉道,快步去往風簾樓。
「但機不可失、時不再來。」
賈似道要對付趙禥,李瑕未必會支持趙禥到底,此時不知該幫哪方,這是在試探趙與訔的反應。
要變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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