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章 反制

「嗚!」
清醒,所以他能贏。
腳步聲響起,夜色中,林子已帶著三百宋軍列陣,由南面徐徐包圍過來……
閃電般刺出,長槊貫穿一名士卒。
但在這一夜,營中雖還有五百人的樣子,其實已有三百人在入夜時悄悄出營。
「官兵上了山,將我們趕下來,說是要打仗了,怕傷了無辜,那女居士依舊由觀主看管在蓮屏觀里……」
「大帥,派好手上山用望筒看了,蒙軍就埋伏在華山裕口處,四百餘人。」
號角聲又起。
「大帥,找到張家女郎了。」
「這……」
……
「不信。」
他們連李瑕都不認得。
為防止敵人由東面繞過麒趾塬,禁溝中有設十二連城,與潼關形成一整條防線。
「噗……」
這是持刀殺來的蒙古漢軍沒想到的,他們本應衝進營帳殺李瑕,卻沒想到會遇到這樣的騎兵。
「大帥,我派人在附近打探過,發現廉希憲為了佔據道觀與存糧,將華山上的道士全趕了下來,如今道士們都居在山下玉泉院……」
他身邊已聚集了五十余騎。
「殺李瑕!」
從汪良臣擅入祁山道被伏,很多事就已經是註定的了……
這並非蒙古騎兵那種迂迴、襲擾的騎射打法,是突騎兵的打法。
……
夜深下來。
……
馬匹成了他的步伐,帶他保持著節奏。
「李瑕!我雖未能殺你,已竭力挽回關隴之敗,無愧於陛下!」
「不是張家女郎嗎?」
李瑕卻已驅動戰馬,向營寨處奔去。
華山腳下這一座大營,已僅有李瑕的五百親衛駐守。
如長椎突破布袋,他們徑直將蒙古漢軍的隊列分開……
這是在夜色中,蒙古漢軍的陣線並不密集,且是從華山上奔襲而來,未能攜帶太多重武器,又被包圍,混亂中士卒都想往不同的方向逃。
「並非你們想的那樣,我以大宋蜀帥之名起誓,確實只問幾句話……」
李瑕不答,只是踱了幾步和圖書
李瑕目光看去,找到了喊話那人的身影,正在沖向大火熊熊的帳篷。
「李瑕!張柔之女死於你手!我已杜絕你與張氏勾結之可能,足贖我之罪!」
……
「將士們!」
「是。」
終於,大營中近四百蒙古漢軍與近兩百宋軍已越聚越密……
「也好,但要小心。」
林子再次匆匆趕來。
其中,有馬者不過三十余,是楊奔麾下精銳。
李瑕就沒真讓他們去偷襲華山。
「有蓮屏觀的女冠?」
李瑕嘆息一聲,道:「都和你說過了,廉希憲就只有那一封信……」
「在!」
這一戰雖小,卻是宋軍少有的以騎兵破蒙古步軍。
林子見李瑕點頭,揮了揮手,吩咐人去請。
整個下午,李瑕已將蓮屏觀的消息打聽清楚,十七名女道士,說的竟是大同小異,未有破綻。
他並沒有太多選擇,厲害之處就在於在沒有選擇的情況下,還製造出一個「看似」能殺李瑕的機會。
林子想了想,應道:「望筒所見,是真的。我們審的那些女冠,也是真的。」
而李瑕身後,步卒已列陣殺來。
找到道士審問、偷上青龍背、拿望筒望到裕口、決定出兵……太多偶然性了。
李瑕嘟囔了一句,執槊出帳,翻身上馬。
「殺啊!」
而且,若張文靜在廉希憲手上,那廉希憲就不該是這般利用了。
馬蹄緩緩加速,繞過一個個篝火。
商挺再要運糧到十二連城中,只能由東面繞過麒趾塬,但道路難行,根本無力長期支援。
營中宋軍僅有兩百人,此時尚未集結完畢,李瑕周圍僅有八十餘人。
長兵器,移動速度也快,李瑕與敵兵甫一照面便連殺三人。
他根本不相信張文靜就在蓮屏觀。
……
這就是為何廉希憲伏兵于華山。
沒有必要。
這一句話,她們卻已哭了出來。
他不急。
「嗯,貧道確定是在中元節之前,該https://www•hetubook•com.com是七月初九……」
張弘道的信被燒掉了一半……但根本沒必要燒信,有太多別的辦法把信完完整整送出來,除非,張弘道的信上提及了張文靜真正的路線。
前方,已能看到殺過來的蒙古漢軍,盔甲各異,有汪直臣麾下隴西精銳,有長安駐軍,有廉希憲身邊的死士……
李瑕大汗淋漓,卻像是將這小小的戰鬥當作練習。
心裏繼續想到,廉希憲這是把自己琢磨透了,哪怕有太多偶然性,最關鍵的一點在於這就是他李瑕的行事風格。
「應該不會。」林子道:「我們仔細審過那些道士、女冠,所說都不像作偽,張家女郎上山的時間也是在渭河一戰前,該不是廉希憲做偽。」
劉元禮這種穩紮穩打的戰略,基本沒有敗的可能。
「大概是七月初吧,中元節?肯定是在中元節之前許多天……」
「官兵為首者三絡長須,氣度不凡的樣子,聽人呼他叫『廉相』,貧道只知這些了……」
良久,李瑕搖了搖頭,低聲自語了一句。
五十余騎撞入敵陣,長槊與長槍刺出,血跡翻湧。
林子等了一會,不見李瑕有新的命令,不由道:「大帥,我有個想法。」
「將軍……求將軍不要……貧道是出家人……」
「敵人果然襲營,隨我殺敵!」
李瑕確實也親自來了,率五百人為劉元禮守後方。
他李瑕以往喜歡用的那些招術,已經被北面這些敵人吃透了。
蒙軍沒有望筒,顯然是望不到這一情形的。
「有!大帥要見見嗎?」
李瑕卻又問道:「你今日探到的消息是真的還是假的?」
李瑕愣了愣,目光落處,只見廉希憲已衝進了烈火之中。
「李瑕!受死!」
終於,蒙古漢軍中有人大吼道:「那就是李瑕!殺了他!」
「初九就上了山,那女居士雖是男裝打扮,樣子很漂亮,平素就住在小院里,由觀主親自看著,和*圖*書像是不讓她下山……」
一支五十餘人的蒙古漢軍潰部突圍而出,卻不敢迎戰南面包圍而來的三百宋軍,走投無路,只好向大營的東北隅逃去。
「那就打吧。」
林子又道:「何況,蒼龍嶺那個位置,沒有望筒是看不到裕口的。廉希憲並不知我們有望筒,不至於連這都算到。再說了,他也沒辦法料定大帥必能來,還會找到那些被趕下山的道士……」
長槊直刺,李瑕用的依舊是刺,他練了太久,最擅長的就是刺,只是策馬兼換了長兵器,需要配合馬術,還要有更強的臂力,需要用身體夾住長槊。
劉元禮只需等十二連城中兵糧告罄,佔據禁溝,便可繞到潼關東面,封鎖關城東面道路,再等關城存糧告罄即可。
李瑕再問道:「你確定這不是計?」
「嗯。」
李瑕一直說這是假的,說廉希憲只有那一封信。
「遠遠用望筒看了,觀外有人守著,看到一個女道士給幾個女子送了飯。」
「知道了,蓮屏觀呢?」
「殺敵!」
劉元振、林子都不肯相信李瑕這些話,但李瑕確實堅信著自己的判斷。
關城南面是麒趾塬,是難以逾越的高塬,麒趾塬與西面的風翼塬之間有條禁溝。
他沒再讓人去攔,只默默看著大火一點點吞噬廉希憲……
有蒙古漢軍校將大叫著衝上來。
有那麼一瞬間,李瑕是有期待的,但到最後,他卻只是搖了搖頭。
李瑕收槊,另一手勒住韁繩,馬匹一拐,向兩邊衝去,同時橫起長槊。
騎兵毫不猶豫沖向敵陣。
這些人沒有列陣,他們的目標是奪帥,殺李瑕。
「說。」
李瑕反問道:「你不覺得是廉希憲在竭力引我們上山?」
一個個問過,李瑕又遣人將這些女道士送回去,眼神中偶有些懷疑,等待林子探來的消息。
李瑕不理會,策馬輾轉,像是在調動著敵兵,在他身側,宋軍的長矛槍衝上來,將那追趕他的敵軍校將https://m.hetubook.com.com捅成爛泥。
到了下午,便有十余名蓮屏觀的女道人被帶到大營,畏畏縮縮的模樣。
李瑕出帳看了看,隨手指了其中一人。
「殺啊!」
「確有一位女居士帶著婢女,由商夫人送到蓮屏觀,說是貴人,想在華山暫居……」
那數十蒙古漢軍走投無路,已有人用篝火點燃帳篷,試圖製造混亂突圍。
李瑕表情愈發平靜,問道:「可靠嗎?」
「殺穿他們!」
血潑在馬腹上,馬匹猶在前向,長槊又刺。
故而說,潼關之險,一在禁溝、二在麒趾塬、三在金陡關、四在黃河……
「大火?」
如今的潼關是唐時關城,坐落在黃河邊。
李瑕握住長槊,起身。
李瑕想了想,道:「那好,派些好手到蓮屏觀把那女子救出。再安排三百勇士,趁夜悄悄繞到青龍背,之後……」
到了八月初九,林子卻是彙報了一樁消息。
許久,才聽敵軍中有人大喊。
側刺,殺一人。
「廉希憲!你可願降我?!」
「不,廉希憲不需要一步一步都算到。他只要安排人來刺殺我,成則矣,不成則可等我擒到他的人,胡祗遹也好、耶律有尚也好,都能告訴我這些消息……而我之所以來,也不僅是因為那些消息,還在於長安不穩、刺殺不斷,我須要儘快清除細作。廉希憲是用盡一切手段想設計我。」
一列列宋兵士卒已從營帳中竄出來,竟是個個披甲執銳,並未入睡。
蒙古漢軍已分散開,從各個方向殺入營中。
鏑聲起,有人襲營。
……
「噗。」
「別分子將打衙頭!」
遠遠的,有一名女子在婢子的擁簇下往這邊走來。
潼關本就是用來防備東面攻勢的,商挺退守潼關前,秋糧未收,又把大量的錢糧支援到北面,糧草並不充裕。
如今劉元禮已領兵至潼關關城下,又遣兵扼守禁溝,分取十二連城。
如林子所言,廉希憲不該能料算到他會奇兵偷襲華山。
果然。和圖書
之後,他又道:「我還問了幾名道人,說是敵兵有近四百人,帶了不少存糧,加上道觀的存糧,或能吃一年……另外,我好不容易找樵夫打聽到華山不僅有一條道路上山,東面有棵蒼天巨樹,可攀上青龍背,直抵蒼龍嶺。」
劉元禮由西面攻打,能夠卡斷潼關與十二連城之間的聯絡。
終於,隨著宋軍的包圍,蒙古漢軍被擊散開來。
暫時又不打河南,佔據潼關是為了守關中,當然不急。
蒙古漢軍開始向這邊聚集……
漢唐騎兵「摐金伐鼓下榆關,旌旆逶迤碣石間」,注重的便是一個「快」字。
天晚時,林子上前稟報了一句,又道:「蓮屏觀起了大火,我們的人上山正好救出張家女郎。」
「可靠,是否派哨探去望一望敵勢?」
在他攻下潼關之前,廉希憲必定會下山偷襲,這是註定的了,李瑕根本就不需要偷襲。
夜色更深,宋軍已完成了包圍。
大帳中,李瑕披著甲坐在那,將長槊架在膝上,閉目養神。
次日下午。
……
他很久沒有打這種小規模的仗了,長槊也沒練得熟練。
然後一槊又一槊地刺出去。
李瑕已到他們面前。
「噗!」
「一個一個問話吧,你先進來。」
世事有時總顯得荒誕。
「那是誰?」
「遣一支奇兵,由青龍背上山,救出張家女郎,再偷襲北峰,扼斷敵兵糧草如何?」
他還說,他很清醒,追查這個線索不僅是為了追查張文靜,也是為了反制廉希憲。
「活捉他!」
李瑕親自領著騎兵繞過一座座帳篷,正擋在這些潰軍面前,包圍了過去。
李瑕不懼,踢了馬腹,繼續保持著移動,避免被箭矢射中面門。
「聽商夫人稱她作侄女,觀主稱她為『張女郎』……」
李瑕心中雖不信,卻還是大步出了營。
隨著李瑕的喝問,宋軍的殺戮卻猶未停下。
「若是計謀,未免太精巧了,從大帥得到殘信,再到今日審問女冠,一步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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