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文靜便忙著給他裁了幾身衣物，挑選被褥、傢具。
「等李瑕能開府建制了，自然就有官職了嘛。」
平時沒有概念，但這地圖上，他從燕京到哈拉和林走了十六步，而他的漢中平原，還沒有他的鞋大。
本來，楊果已是北地名儒，招攬不少北地文人。但相比元好問，其名望、人脈還是遜色不少。
「我取隴西之後打關中，尚且還花了半年。」李瑕道：「再說阿里不哥若勝，那，忽必烈回防開平，之後是燕山防線、燕京防禦……」
這並不是像看起來那麼簡單的事。
李冶亦是不得了，不僅文章詩詞出色，還是算術學開宗立派的人物。
「此處，灤河北岸，有山名曰龍岡，開平城便是建在此處。」
李瑕道：「至於向河南、山西動兵亦不可能，眼下沒有這個時機，我也沒有這個實力，手中兵力守川陝尚且是捉襟見肘。總之，能用的機會都已把握住了，接下來，到了積蘊實力的時候。」
李瑕笑笑，道：「一文不名，唯有以身相許了。」
「我幫元姐姐整理書稿。」
「他心裏裝的天地太大。」張文靜低聲應了一句，自笑了笑，道：「他娶了正妻，但我想來，我也好，高明月也罷，都不能完全佔據他的心……能佔一角，我已經很厲害了。」
「你知道我想怎麼做？」
「你們有分寸便好。」元嚴微微一嘆，又沉吟道：「昨日，我見過楊公了，談了些往事，之後楊公說他如今還未有官職……」
當世文壇，南人說吳潛、劉克莊、吳文英、劉宸翁，不過是大宋璀璨星河中的幾顆，而元好問，卻是一顆照亮北方的孤星。
至於長安……有李瑕在便覺得更好些。
「閃電河和*圖*書？多倫縣？」李瑕思考著，低聲自語。
比如楊果以及他的蒙古俘虜們根本就未去過開平城，就算去過，他們也很難具象到地圖上。
「其中還有一位自稱是李家子弟。」
「說到這個，想起來一事。」張文靜抿嘴笑了笑，「我五哥才得到關中消息時，聽說李家與劉家聯姻了，他還以為是你要娶劉氏，也不知該有多懊惱。」
李瑕走到她身旁，沉吟道：「算時間，該是走到這一帶了？」
她看了一眼，負手走了幾步，以足尖在地圖上點了點，道：「燕京在這裏，那開平城該是在……」
「這是必然，迂迴包抄是蒙古人最常用的打法，且忽必烈需要經營治下之地。阿里不哥則從來不需要，就是搶，就是殺。」
同時，兵馬、錢糧、民心還得達到能與蒙古及宋廷分庭抗禮的狀態……
「我有個兄長……到長安了，帶他到劉黑馬家中提親。」
金亡時，元好問曾致信耶律楚材，保護不少金國儒士，這些人中有不少以遺民自居不肯入仕，而入仕的有數十人已成蒙古高官。
李瑕剝好一個雞蛋，隨手放在張文靜手裡，道：「昨日還有位名醫攜弟子數十人來投我，張孝銘，認識嗎？」
「錫林郭勒？」
他前世喜歡飛來飛去，到過的地方多，倒也能說出幾個地名來。
「真定李家，想來是李杲李公弟子，在世時亦是金國四大名醫之一，捐千金從神醫學醫術，著述甚豐，有《內外傷辨惑論》《脾胃論》《醫學發明》，我也記不全。」
他與張文靜一起將地上的大地圖又卷好，收起來。
再說人脈，元好問交友，遍及三教九流，除了名公巨卿、藩王權臣，還和圖書有畫師、隱士、醫師、僧道、士人、農民。
「不知欸，我也沒見過。」張文靜眼睛里也有些疑惑。
話到這裏，她補了一句。
「操縱不了了。其主戰場已移至太遠，鞭長莫及。」
元嚴話到這裏，才抬起頭來，問道：「你說，我也入漢台幕府，如何？」
張文靜雖嗔，還是與李瑕一起進堂，將那新制的大地圖鋪開，鋪滿了整個大堂。
「牛虻？」
首先，李瑕要在不到一年內掌控關隴，使宋廷不能伸手過來。
張文靜上前，推了推他，往前再走了兩步，再推著他又走了兩步，走到地圖外面。
「嗯，差不多該是這裏。」
張文靜咬著雞蛋，搖了搖頭。
這些事說來簡單，但從布面到被芯，給李瑕量尺寸到縫製出幾件衣衫，樣樣要派人往街面採買，也結結實實讓她忙了許多天。
「很好啊。」
李瑕問道：「哈拉和林在哪？燕然山？」
白日里李瑕較忙，她則忙於布置如今居住的宅院。
「年初父親領兵北上，三個多月前傳信與五哥言準備出征……」
張文靜到長安已有十余日，頗為習慣。
傍晚時李瑕過來，手裡捧著長長的布卷。
李瑕道：「那做個推算，昔木土腦兒一戰。忽必烈若勝，長驅哈拉和林、追剿阿里不哥、穩固局勢、掃平李璮……沒有三五年光景，無力反攻關中。」
他向西北方向又邁了四步。
張文靜不緊不慢喝了口水，斯斯文文的樣子，道：「考城張家，張從正張公在世時，乃金國四大名醫之首，名望極高，是著書立傳流傳後世的人物，我家中便有他的《儒門事親》。」
「但你可想過，越是他這般了不得的人物，你嫁給他，要擔的也越ｍ•ｈｅｔｕｂｏok•cｏｍ.coｍ多……李節帥也坦蕩，他已娶了正妻，且已有了身孕，年底前便要有孩子。」
只聽張文靜低聲又道：「真的很厲害了，這些年，我能佔到這一角，已很難了。我想明白自己想要什麼，便也覺得心甘情願。」
與元好問交情極深且還在世的大儒，李瑕有所接觸的已有楊果、商挺、白樸。
元嚴愣了愣。
「是吧？」張文靜欣喜應道。
張文靜從開平城又向北走了幾步，手指支著下巴思考著，對照著她所知的各種消息計算起來。
「李節帥，是個了不得的人物。」
李瑕道：「昔木土腦兒，是『有什麼的湖』？」
據元嚴所述，李治在幾何、分式方程、高次方程、小數記法上的理論……連李瑕也聽不懂的。
……
李瑕走後，元嚴坐在院中抄錄著書稿，忽開口說了一句。
「我十一弟在哈拉和林為質子，按他信上所說，從燕京過去，有三千余里。」
暫時而言，真正來投李瑕的還只是一些小子弟，但元嚴所帶來的書稿，以及人脈的影響，隱隱已非常可觀……
「我不信，你出門前，他在亳州不可能得到這樣的消息，更有可能是你在山西時……」
但這時，他依舊不能算完全掌控川陝……還是那個最簡單的問題，一旦自立，有多少人會追隨。
他們從地圖上的燕京走到開平，只邁了兩步，此時卻已又向北邁了四五步。
「那便為李節帥參謀贊畫，但不知每月給我多少俸祿？」張文靜莞爾問道。
這日李瑕出門時也是頗為感慨。
「他那般人，可仰慕、欣賞，或是有些女子心甘情願入他門作個妾，但你這出身，還有這心氣……」
張文靜手一攤，笑道：「拿錢htｔｐs://m.ｈeｔｕｂｏok•com.coｍ來，我與元姐姐便將這事辦了。」
「他說，五哥必會派人來與他談的。」
但李瑕每日忙完公事都會過來，乾脆也就住下了，在西廂佔有了個客院。
元嚴話到這裏，頭也不抬，手中書寫的速度卻緩了許多。
這一年，只能先謀劃到川陝處置使，再謀劃到開府建制之權，然後才有名義在之後兩三年左右讓川陝漸漸形成半自立的局面。
「北方文雄」「一代文宗」「一朝之冠」的名號，絕不是說說而已。
張文靜冥思苦想，道：「這局面太難操縱了吧。」
但開平城的位置他卻也是第一次在地圖上標註出來。
李瑕先是告訴了張文靜這地圖的比例，問道：「如今忽必烈與阿里不哥在何處？」
「三五年，已算是迅如閃電了。」
「你今日做什麼啊？」
「有蚋的湖，蚋是一種蟲子，生於水，吸人畜之血。」
「不是說這個，楊公說他如今在李節帥幕府，是有女子任事的。」
張文靜與他有默契，笑問道：「地圖畫好了？」
「張公、李公當年，與遺山先生是至交，又桃李滿天下，這些子弟聽聞遺山先生文稿至長安，必是要來拜會的。你等等，我叫元姐姐來與你說。」
「嗯？山丘的河？」張文靜也會蒙語，搖了搖頭，道：「這一帶沒有這個地名，蒙人叫它『昔木土腦兒』。」
「這是長安、這是亳州，差不多一千里……」
「不許說。」
今日元嚴又隨口提及了幾人，如嚴忠濟、徐世隆、李冶、李天翼……
「阿里不哥前期必定是破壞中原，燒殺搶擄，摧毀忽必烈的根基？」
她住的並非陝西四川行台或府衙，而是買下了附近一個大小適宜的院落，畢竟是未成親。
「呸ｗww.ｈetuboｏk•ｃom•cｏm。」
「那你們……」
李瑕不由又笑，問道：「你呢？」
「好吧。」
時值九月底，天氣正好，秋風送爽。
李瑕直觀的感受到了蒙古國疆土那可怕的大。
次日清晨。
他更傾向於還有三五年的積蓄實力的時間。
「他說，不是沖我大宋四川制置使的名頭，而是他先伯父與遺山先生是至交好友，名諱張從正。」
「說到這個。」李瑕道：「浯溪真人帶著遺山先生的書稿來，確實使長安文壇振奮。楊公才放出風聲，就有不少金亡后不肯入仕蒙古的文士，主動讓我再建個文館，要求幫忙整理書稿。原本，他們面對我的招攬都是毫不動心。」
她老家在順天路保州，六年前張柔移鎮亳州時她才跟過去，覺得亳州氣候更好，不似保州夏熱多雨、冬寒乾燥。
這是聲望。
目光隨著燕京往北，她邁了兩步，邁過燕山山脈，繡鞋輕輕一踩。
其中，嚴忠濟不僅是詞林英傑，還是大世侯，東平路行軍萬戶；徐世隆已官至蒙古燕京路宣撫使。
有了這場推演，他對北面的形勢也有了更清晰的推論。
張文靜在院里與李瑕學著做了幾個舒展身姿的動作，又共用了早飯。
「尋不到這般大的紙，找布匹畫的，先幫我看看嗎？」
話到這裏，李瑕苦笑道：「我現在怕的反而是忽必烈這一戰不勝。對我而言，最好的結果是他拒阿里不哥于燕山山脈以北，然後，反攻哈拉和林時受挫。」
……
「會嗎？」
「自是趁機將這些文士招到你幕下。」
「我怕的是，阿里不哥若勝，一兩年內就能從河套殺入山西，甚至……從涼州迂迴，殺入隴西、關中，搶掠錢糧、補充軍需。」
……
只能震驚于當世算術已到了如此高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