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一章 走卒賤婢

陸小酉提著弓弩躍上岸,掃視了一眼那艘留在岸邊的小船,思考著賈似道往哪邊跑了。
「我記得,當時經界推排法出來,知府還說『四海臣民,舉首期冀新政』,哪不簡單?」
「惡臭!」
秦九韶這人雖然恃才傲物,但確實是有本事的。
「他們要銷毀證據了!」
「呵,平章公已經安全了……呃。」
秦九韶當即持起長篙去打。
他們這般抱怨,到最後若實在兌不了,無非是想辦法把手裡的關子花出去。
之前,嚴云云想殺賈似道,連他在城內、城外都不知道。
于德生只見眼前金光一冒,人已倒在地上。
他走得不快,主要做的是確保不會有護衛追過來。
這裏離桐柏宮遠,陸小酉算著距離,心裏已有分寸。
江陵城南,離關帝廟不遠,便是關子鋪。
他沒想到,有人竟敢當著江陵府諸官員、當著這麼多兵士的面,毆打平章公門下客。
陸小酉抬頭看去,只見東面的山頭後面,高高的樹冠後面,賈似道剛剛爬過遠處一面峭壁。
「說來話長了,前兩年會子貶得厲害,三五百貫連雙草鞋都買不到不是嗎?江南鉅賈們為了方便金銀往來,便有了這關子。今年夏天,官府收回了關子的發行,鉅賈們看似吃了大虧。但這事,可不是看起來這麼簡單。」
「栽贓?」
「川陝律例。」
錄書老也不知道,說是既然有這樣千載難逢的機會,把握住就是了。
局面愈發失控。
「避過去,按我們的演算法來印背面的數字,運到蜀地試試。若可以,這次走漢水,到漢中去兌……」
陸小酉沒想到這次會這般順利。
但這次不一樣了,這次平章公是全力支持秦九韶,誰彈劾都沒用。
「秦九韶,你逃不掉了!」
「哈?你們是李瑕的人!那更知我手中這霹靂炮的威力,走遠些吧,我和_圖_書辭官歸鄉,不再招惹你們便是。」
數不清有多少人。
才到前院,前方愈發喧鬧。
陸小酉叱喝一聲,將旁人都喝止。
因此,陸小酉在山間拿望筒一看,當即就指揮人手,斜插過去,用霹靂炮把賈似道與桐柏宮一眾護衛切割開,進行圍殺。
「嘭!」
「快追……」
但最後,終究還是被重重踹倒在淤泥當中。
「說起來,只要不和糴,我不收這紙貨也成……」
人群中已有幾個漢子忽然衝出來,猛撲向于德生。
「今日還兌不了?」
「你想啊,七月中旬關子發行是吧?八月中旬,物價降了三倍,好似朝廷搶了鉅賈們的金銀平抑物價。但這些鉅賈豈是那般好拿捏的?」
「唉,苦的還是咱們這些平頭百姓。」
但陸小酉心裏卻很是疑惑。
「嘭!」
而且,他剛才也遠遠看到賈似道似乎是從這邊逃的。
于德生搖了搖頭,還是大步向外堂走去,打算為秦九韶打點好這些破事。
他又想到,三年前平章公舉薦秦九韶任瓊州守,到任僅百日,因其貪暴,官員百姓大鬧一場,於是朝廷只好免了秦九韶之職。
「但還是不對,這個圖形又是什麼?」
十余箭矢射去,徑直將那兩人射倒在地。
但他知道,新一批川陝的券引又能偽造了。
于德生才走到門前,正見兩口箱子被砸在地上,灑了滿地的關子、會子。
不由不讓人感慨大宋人才濟濟,賈平章公隨手一提拔,便能有高才獨當一面。
「進去啊!不然罪證又被銷毀了!」
秦九韶喝道:「別過來!」
秦九韶悶哼一聲,忿恨道:「今日……折于小人之手!」
「給我攔……」
「你被荊襄官民趕出來。」
「還聽說收繳的金銀都是漆的,一刮就掉。」
但,這日的局面卻突然間超出了這些官員們的設想m.hetubook•com.com
毛筆被擱在一旁,楊輝轉頭看向秦九韶,道:「對了?」
他武藝頗高,以一敵十,猶支撐了好一會。
王翠大步追上,道:「這麼好的機會,你這就撤了?」
陸小酉有些意動,但還是道:「不行,所有人一起追,走這邊!」
「你他娘才是小人!」
「賈似道一個宰相,為什麼放著好好的臨安不呆,跑到這深山裡來?」
秦九韶已邁步出了堂,傾耳聽了一會,冷笑道:「姓楊的又想找我什麼麻煩?」
「怎回事啊?」
「知府就不管嗎?」
「娘的,怪不得兌不到。」
「那你搞錯了,是楊知府被我騙了。」
「我聽說,只在十月,兩浙、荊襄的關子鋪已被人擠兌一空。」
馬千待人倒是很客氣,可惜就是個無能之輩。
……
「什麼?!那我們手裡這錢豈不是……」
傍晚時分,天台山,金庭湖南畔。
「打進去啊……」
長湖。
「好好一個宰相,怎就跑到這破地方來,哦,是他老家……」
于德生才想拿出平章公門下的威風壓一壓局面。
心中才浮過這一個念頭,只聽得怒吼聲已起。
……
「嘭!」
當然,還是很不安。
至於殺人,以王翠的武藝本就是夠的。
……
「厲害了啊。」秦九韶感慨一聲,又咂了咂嘴,「到底是誰列出這般演算法。」
「啐!走卒虎倀!叛逆……」
秦九韶一愣,確實聞到了自己身上那淤泥傳來的臭味。
于德生坐在一旁,看著他們討論的那演算法,似懂非懂的。
絳園。
「我的!我的……」
他們這些人都是蜀地來的,划船太慢,讓賈似道逃遠了。但在山林里追就快了。
「快看!那就是偽造的關子!」
打人的漢子們一邊猛擊于德生,一邊還在繼續呼喊。
看了看,四野無人,南邊m.hetubook.com.com只有一條山路通往一座小道觀。
忽然。
「哥哥,分開找吧?!」
「別過來!」
忽然,有人道:「我聽說,新來那位秦通判,在絳園裡偽造關子哩。」
「政敵顛倒黑白而已。我至江陵,除殺人祭鬼之惡徒,扼制叛臣賊子,做得比那尸位素餐的蠢知府多多了……」
「你便不能如我們一樣,與他客客氣氣?」
「賈似道人呢?!」
「給我攔住他們!」
夜幕中,秦九韶逃到湖邊,終於在蘆葦叢中找到一艘漁船,迅速衝過去,解著纜繩。
「走!我早看那姓秦的不順眼了……」
「找到秦九韶!別讓他逃了啊……」
「依哪裡的律例?!」
……
「官官相護!」
這次,卻是連賈似道會在桐柏宮小住幾日都知道。
「我們要進去!」
這點就與馬千全然不同。
「因為他不是平章公的人啊,否則平章公何必要我來?」秦九韶笑了笑,理所當然的樣子,道:「何況他是馬光祖的姻親,我怎麼討好他,他也看我不順眼。」
另外,只有沿湖還算平坦,其餘地方都是崎嶇的山道。
……
「江陵知府在此,誰敢動知府治下百姓……」
「是。」
「在那裡!」
秦九韶冷笑,道:「府衙的人?你們都被楊湛那個偽君子騙了,說要查案,不過是排除異己,你等若是……」
忽然,身後響起腳步聲,有十數人。
陸小酉這才不慌不忙地走進密林,心裏還念叨了一句。
「嘿,這位兄弟也知道?那些關子可都是真的,江南鉅賈早在朝廷動作前印了大量紙幣,大賺一筆。」
他退後一步,踩上那艘小漁船。
「真的,我親眼看到了,絳園每日里進進出出的,都是那些紙料、顏料。」
「阿郎!楊知府、王學正帶了許多人來了,一定要進內院……」
「惡臭!」姜飯又重重罵了和*圖*書一句,啐道:「為官之道學得不怎樣,渾身上下沾的全是官場上的惡臭!」
他整個眼眶都是黑的,顯然是許多天沒有睡好,但眼睛里分明有些興奮。
據錄書老所說,他聯絡的那位朝廷高官是賈似道的「好友」。
「你又何必得罪他?」于德生微有些不悅。
「楊知府?王學正?」于德生回過頭,傾耳聽去,忽道:「外面什麼動靜?」
「兌不了哩。」
「搶啊!」
秦九韶猛回過頭來,點開火摺子,喝道:「我手裡是霹靂火,誰過來便死!」
十餘人腳步不算快,一邊走,一邊還觀察著山林之間,以免賈似道藏身其中……
這問題他問過錄書老許多次。
「記得引開護衛……」
這些本該是來查案、伸張正義的百姓,隱隱已有要暴動的趨勢。
「一個多月前我便想兌了,如今許多鋪面不收關子了。」
「別讓賈似道逃了!」
「就你這破名聲還敢罵老子?且看看江陵百姓怎麼罵你的吧!」
人群已經湮沒過來,各種各樣的鞋擠在院門處,不停向內。
前方,本就在一步步逼近的漢子們已猛撲過來。
「那不行,你敢偽造川陝券引,得依律來辦……」
陸小酉是軍中出身,沒太多審訊技巧,直接結果了兩人,起身便道:「撤吧,找不到了。」
姜飯上前,一腳踩住秦九韶,喝令下屬拿起繩子就捆。
他抬起頭,只看到院外竟是人山人海。
終於,一把火點燃了藏在絳園中的紙幣作坊。
這些手裡還能攥著關子的人,也不算太窮,個個愁眉苦臉,卻還是過得下去的。
賈似道不可能去那小道觀等死,必然只能從湖邊繞回桐柏宮,而西邊不好走,那隻能是走東邊。
「這裡是荊襄……」
臉上一熱,有血流了下來,他只覺眼前一黑,之後又是劇痛……
不知又是誰呼喊了一聲,高舉起一個漂亮和*圖*書的瓷器。
追著追著,轉過一個山坳,終於看到前方有兩個在奔跑的人影,正是賈似道身邊護衛。
他想到了以前父親說的舊事,嘉定十二年,興元兵變,叛軍進佔巴州,父親想必也是這樣一路奔逃才得以避禍……
這是江陵府城外東北方向十余里處。
又是一拳砸了下來。
關子鋪前已連著幾日聚集了許多人,揮舞著手裡的紙幣,都沒有「財不外露」的自覺。
「賤婢!你太可笑了,殺我?你是投靠了李逆,欲跟著造反不成?!」
唯有王翠已向密林中奔去,他也不管她。
陸小酉大喝一聲,抬起弓弩便射。
「放箭!」
李逆那邊,也只有李瑕一人有本事,治政的則全是一群廢物,每次只會派細作過來小打小鬧……
「都給我回來!」
他選擇的是向東,沿金庭湖去追。
姜飯用力一拉繩索,將捆好的秦九韶一把提起,見其還在罵罵咧咧,忽湊過去重重吸了吸鼻子。
「你們,把這兩具屍體處理了,往南面撤,走遠以後放幾枚霹靂炮引開護衛,之後撤了,到約定之處等我匯合。」
「拿下他們!」
忽然又是一聲喊。
于德生努力想站起來,想找他的護衛,頭上又挨了一下。
忽然,一陣風吹來,他手裡的火摺子滅了。
好一會,于德生對上了站在門外的幾名官員的眼睛,看到了他們眼中的憤怒……還有一絲幸災樂禍。
「再找就要遇到那些護衛了,現在撤還能安全撤走。」陸小酉撓了撓頭,又道:「我們說好了,一擊不成就走,這不是……不成了嗎?」
終於,陸小酉聽到了前方的峭壁上傳來了喝罵聲。
「不行!大傢伙有膽的跟我來!我們去府衙討個說法,必須查!」
「是啊,那是什麼動靜?」
夜幕降下。
顯然,賈似道是發現了身後有追兵,讓護衛引開追兵,獨自躲進山林,然後攀過山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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