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九十四章 離間

「好了,你去歇著吧,我來解決。」
這最後四個字說的未必只是通風報信一事。
「出去。」
張弘正徑直往地毯上一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往後張柔不在了,誰還有功勞、威望能服眾,能保家族長盛不衰?
但往後呢?
張弘范看著火光,好一會之後,轉身向史天澤,深深作了一揖。
「斬紐璘、斬汪德臣,可足矣?若猶不足,唯敢問史公,還需斬誰?」
「我能信你?」
「不是啊,我一直在戍樓上和士卒賭錢……哦,不是,是談天,一直在與將士們議論軍務。」
「那九哥你收拾啊,要麼把這信拆了看看,要麼燒了,審我做甚?」張弘正依舊躺在地上,顯得有些不耐煩。
他知道張弘正說的不錯,張柔還在一日,忽必烈就不敢動順天張家,張弘正大可以萬事不操心,回保州躺著。
史天澤搖了搖頭,道:「並非躊躇,而是李瑕已有準備,而我方軍中……人心不齊。」
「我並非是懷疑你,而是要收拾這爛攤子,免得別人懷疑我們,你可明白?」
張弘范卻想和*圖*書要改變這種打法,上前一步道:「李瑕眼下最缺的便是時間,他要轉移關中人力物力、堅壁清野;他要拖住我們,等阿里不哥反攻以使我們撤兵。
那我們便不該給他這個時間,不該怕他,而是該以雷霆之勢一舉將他殲滅。這也是大汗決意出兵的原因,以力破巧,展示兵威,那些敢起異心的人才自然不敢再有所動作。」
「去看看,應該快了。」
「九哥真不拆開我也看看?」張弘正翻身起來,依舊對李瑕的書信好奇。
從攻打李璮之時,諸路世侯便是不願有太大損失,故而選擇圍城「以歲月斃之」。
他心裏也是鬆了一口氣,慶幸不已。
史天澤趕回大營,本意是想找張弘范審問,卻沒想到張弘范搶先一步主動交代。
「何意?」
一直坐到天光漸亮,張弘范才起身,招過一名兵士,吩咐道:「去看看史帥是否回營了。」
「你愛信不信。」
爐火燒得很旺,映著他的半張臉,顯得有些陰鬱。
……
張弘范目露沉思,凝視著張弘正的眼睛,道:和_圖_書「十弟,你實話與我說,是否你一直在暗中與李瑕串聯?當時在濟南城外,你見到王蕘了是吧?五哥托他與你聯絡?」
他接過那封來自李瑕的信,看著上面的字跡,滯愣了一下。
張弘范目光落處,是一封被擺在桌案上的書信。
別的兄弟能添亂、能不管事,他張弘范卻要趁早建功立業。
忽然想起,在蒙哥汗死的前一年,他也曾收到過一封來自李瑕的信。
「信是如何來的?」
史天澤回過神來,竟是徑直將手裡那封書信丟入火爐,就像是這信上沾著瘟疫,碰都不能碰。
張弘范無奈地輕嘆了一聲。
「九哥,你拆啊。」
見這態度,張弘范便確定軍中那個給李瑕通風報信的人真不是他。
他說得不算委婉,意思是史天澤打仗過於平穩,太過於瞻前顧後了……
火爐迅速將那紙吞噬,化為灰燼。
「好吧,那九哥是要把它燒了?」
「也就是說,你一整夜都不在帳中?」
張弘范像是沒聽到張弘正還在說話,一開口就只管問問題。
「我曾懷疑過你,告訴和圖書你宗王與我會以少量兵馬移駐汾陽渡,實則設下伏兵等你給李瑕通風報信引他前來……但,伏兵反倒被偷襲了,一夜下來,損失了三千余兵馬。歸根結底,對手比我聰明,我布下的局完全被人看穿了。」
「看到這封信我反而明白了,李瑕還在爭取張家,這是他的離間計,不可中計。」
一路趕到史天澤的大帳之後,連信封都沒拆便被遞到史天澤手上。
他眼神中透著思慮,喃喃自語道:「該如何將這人揪出來呢?」
……
方才不覺得,但出了帳再回來才聞到殘羹的腥味。
「我一回帳篷便看到了。」張弘正道:「就擺在我床上,倒是怪了,為何不直接遞給九哥,卻是遞到我的帳中?」
「史帥請看,軍中有人暗通李瑕,欲陷害於我。」
已經過去四年了,此時想來,信上那句話還是記憶猶新——
「是。」
氣味是從一個陶罐里散出的,那是傍晚時李恆派人送來的魚湯,說是昨日在黃河上捕的幾尾青魚,味道確實鮮美。
張弘范等了好一會兒,不見史天澤作答,不由又出hetubook•com.com聲提醒了一句。
「若這般說,好像也可以。」
這樣厲害的一個年輕人,不得不慎啊。
「我對李瑕也很好奇,能把大姐兒拐走,得是怎樣的人物?短短數年間名震天下,引得我們十萬大軍來攻他,他……」
張弘正先是伸手在爐邊烤了烤火,方才挪著身子在桌案對面坐下,直勾勾地看著信,又道:「我倒是好奇,李瑕能與九哥說甚。」
張弘范沉吟道:「恕我直言,史帥過於在意這個叛徒了。」
天還未亮,帳篷中還殘留著一絲魚湯味。
案几上的信件被張弘范拿起。
「多謝史帥信任。」
「你今夜何時不在帳中?聽到有敵人夜襲才離開的?」
張弘范沒動,也不說話。
張弘正於是又嘀嘀咕咕。
「報將軍,史帥還未回營。」
「史帥?」
這信,必是只要有任何一個人看了就要心生疑竇,幸而今日遞信及時,史天澤也不傻。否則若是稍有猶豫,必要中了李瑕的離間計。
過了只半個時辰,那士卒再跑回來,眼神中已帶著對張弘范的敬畏之色,稟道:「報將軍,史帥果和-圖-書然回營了,讓你馬上去見他……」
張弘范吃過之後便把陶罐擺在一旁,忘了讓人收拾。
坐在案邊的兄長顯得不怒自威,將那喋喋不休的弟弟趕了出去,之後卻也沒有拆那封信。
信封上寫的是「張九郎仲疇兄親啟」,旁邊一列小字則是「弟李瑕手肅」。
「我方大軍有十數萬眾,超李瑕數倍,只需強攻關中,李瑕必敗。而若我等因區區一個叛徒通風報信便心生顧慮,躊躇難安,豈不正中李瑕下懷?」
「五哥要懷疑我,我大不了就回保州去。有意思嗎一天到晚說這個投敵那個投敵?投敵的多了,五嫂也去漢中了,怎不懷疑嚴家?廉希憲叛逃了,廉家又有幾人受罰?憑甚盡日指責我張家?當年說好了世代鎮守地方,如今要變卦了不成。哈,爹還在呢。」
「出去。」
「沒有啊。」張弘正道:「我根本沒見到王蕘,他派了人來,被九哥你殺了不是嗎?」
至今,不僅是紐璘、汪德臣,連蒙哥汗都已死了,劉黑馬、廉希憲相繼投于李瑕。
說著,史天澤臉色愈發深沉。
暫時顧不得這點細枝末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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