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順起身，一刀，堂堂蒙古宗王的腦袋已經在地上滾落。
合必赤大營。
「斬！」
「快，準備應戰！」史天澤大喝。
終於，前方逃來的士卒漸漸冷靜下來。
刀鋒對著潰逃而來的士卒就砍。
連盔甲都沒來得及披。
他這人武藝高，脾氣也好，還識字，腦子活絡，因此軍中晉陞很快，人緣也好。
他曾是忽必烈的宿衛，管理膳食，是忽必烈非常信任的人，如今任大蒙古國樞密副使，勉強算是文官。
戰場上誰都一樣，運氣不好，讓刀砍中，就死。
「噗噗噗……」
傾耳聽，遠處那是什麼動靜。
有從一旁跑過的士卒湊趣喊了一聲。
史天澤連忙翻身上馬，之後想起一事，大喝道：「傳下去，李恆已叛投，諸路兵馬若遇之，拿下！」
「好你個六子，了得！」
在他後面，一隊人已經撲了過來，趁著蒙卒還沒反應過來，當即就揮刀亂砍。
之後，他脾氣上來，幾乎是罵出來的。
雖然是蒙古人，線真不像他父親那樣戰功赫赫，樣貌顯得很文氣。
合必赤大怒，衝上前就將狼牙棒橫掃。
如東平世侯嚴忠范、順天世侯張弘范就保持著清醒，也將麾下兵馬約束得很好。
「目前還只是懷疑。」史天澤欲言又止，捻著鬍鬚作為難狀，沉吟道：「保州張家與李瑕有姻親……」
他毫不猶豫，張弓搭箭。
尤其是張弘范，因受到史天澤的懷疑，其營地已有些遠離主營，士卒並未太受到宋軍闖營的驚嚇。
蒙軍連箭都來不及放，張順抬手一拉，徑直拋出一枚霹靂炮。
混亂中有人撞了他一下。
「六子，你真的沒死！」
「我懷疑軍中有世侯已經暗地裡投靠了李瑕，才讓局面變得如此糟糕。」
那蒙卒才轉過頭，一把匕首已架在了他脖子上。
轉頭看去，只見百余宋軍已出現在視線能看到的範圍之內。
果然是李恆麾下和-圖-書的人，這幾日常跟著李恆來見合必赤。
合必赤還虎目圓瞪，栩栩如生……
這些日子以來，他奉命混入蒙軍兵營，做得確實不錯。
「潰逃的往兩邊，馬上列陣。」
「天災？」
史天澤其實並不太懷疑張弘范，但實在想不出還有誰，而眼下需要有人來為戰敗擔罪責。
隨著這一聲令下，刀舉起。
吳老六是吳王寨當地人，劉整駐軍在此徵兵時招的他。
史格聽到這一句蒙語，連忙命兩名親衛架上線真，匆匆忙忙便向帳外跑去。
「轟！」
……
史楫、史格掀簾沖了進來。
輕裘快馬的王孫貴公子，死時也與一般小卒無二……
眼下更重要的卻是如何防備。
場面愈發血腥。
史天澤腦中忽然明白過來，李瑕的內應不是張弘范，而是李恆，那個終日穿著黃鼠狼皮襖子的西夏後裔。
史天澤處變不驚，雖不拒絕子侄輩帶他離開危險之地的好意，卻還顧著穩定局勢。
火光中，確見李瑕的王旗向這邊移來。
忽然，有動靜從側面傳來。
本以為，哪怕他這一路沒能取得進展，別路的兵力也該攻入關中了。
「了得！」
「快！召集士卒！」
一恍神，吳老六已舉著哈必赤的頭顱轉向了，宋軍顯然是發現前方有整好隊的蒙軍，不敢繼續追。往別處繼續去製造恐懼與潰敗。
他已認出了宋軍中那舉著長桿的士卒是誰，正是李恆麾下的吳老六，是李恆到了山西之後招募的，頗受重用。
史楫根本顧不上什麼應戰不應戰，已徑直撲向史天澤護著他要向外撤。
弓被拉滿。
站起身來，那肥胖的身軀一抖，線真才想起他對這片地方根本不熟。
再稍整軍陣，繼續派小股兵馬過岸，繼續穩紮穩打，不求大勝，但求繼續牽制住李瑕主力，待別路破敵，也可分潤些功勞。
合必赤還在上馬，一轉頭見宋軍已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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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恆應聲而落，摔在馬下，登時沒了生機。
火光中，鐵片激射，射了合必赤滿臉。
就算來偷營，是如何穿過黃河冰面卻沒被巡衛發現的？如何無聲無息就到了哈必赤營地附近？
他回過頭看向帳外，久經沙場的經驗讓他警覺起來。
沖在最前面的是個身材矮小的宋將，只怕還沒有合必赤一半高。
夜色中，守營的蒙卒舉著火把照過去，除了確認了對方的令信之外，還辨認了對方的臉。
同時，在這一瞬間他想起了很多事——
在地上滾了兩圈的腦袋停住。
暫時而言，張弘范並不能繞過潰軍去擊敗這支宋軍。
「轟！」
線真則是還有些沒反應過來。
史楫大駭，根本不給史天澤繼續發號施令的機會，牽著史天澤的馬匹就走。
今夜，是李恆值防……
……
詢問著史天澤為何會大敗，得到了完整的回答之後，線真用蒙古語反問了一句。
張弘范冷著臉，又喝令士卒點燃附近的篝火，將周圍照得徹亮。
似乎是忽必烈那一句「不急」傳入諸路蒙軍的耳朵里，戰事陡然變得猛烈起來。
這次是慘叫，合必赤登時倒在地上瘋狂掙扎。
有霹靂炮落在營寨內炸開，鐵片四濺，有士卒慘叫起來。
「……」
局勢的變化也比史天澤想像中更壞。
並非所有蒙軍都陷入混亂。
「殺！」
吳老六又撲倒了一人，匕首猛刺了幾下，再站起身，只見一隊隊宋軍已衝進營寨。腳步聲有序又繁忙。
他是蒙古名將之子，此時的反應卻遠不如史天澤。
到時也算敗得不那麼難看。
「保護我！」
一道矮小的身影已上前，手用力一拍，拍在吳老六身上。
一切發生得很快，踏營就是要以快打快，慢了反而錯過時機。
「咴！」
「追！別讓宋軍再擊潰其他兵
hetubook.com.com馬。」
黃金家族的宗王又不是真的無敵於世，非要死得慢一些。
必是內應。
「淄萊路奧魯李總管想要見宗王。」
因吳老六常在李恆身邊，見得多了，熟。
結果趕上了這個壞消息。
「是我。」
史天澤只好先找一個理由。
白首相知猶按劍。
松弦，一箭激射而出，徑直釘穿李恆的喉嚨。
喊聲傳入史天澤耳里，他很快速地就進行了思考。
「打著打著黃河冰面塌了，所以輸給了李瑕的，史丞相要我像這樣稟報給大汗？」
「殺了他！」
隔著潰軍，他甚至還能看到宋軍舉著長桿掛著合必赤的頭顱向這邊殺過來，意圖繼續將蒙卒沖潰。
而張順就地一滾，單刀斬下，「咔」的一聲，徑直從合必赤的腳踝處斬過，將一隻腳斬斷。
才到半路，只見前方潰兵湧來，一個個都在瘋狂喊叫。
「噗！」
……
守著營寨的蒙卒回過頭，喝道：「誰？！」
「你們南邊人當我們山西漢子全是傻的不成？是，是有給金人、給蒙人賣命的，但連誰是異族我們都分不清嗎？」
張弘范眯了眯眼，攤開手，道：「弓給我。」
「張弘范？」
張弘范很快下了令。
「父親……」
至少叛徒找出來了，沒人能再冤枉他。
「張仝、李伯、張林、郭侃、崔德彰……」
史天澤正待開口，夜色中忽然傳來了奇怪的聲音。
「啊！」
張弘范早留意到宋軍很可能在聲東擊西，遂馬上領兵去救合必赤。
混亂中，史天澤點齊他麾下將領，下令道：「召集兵士！宋軍不會超過兩千人，穩定軍心，穩定軍心！」
不如先斬了對方將領。
李恆是西夏王室後裔，過去也曾與王蕘交好，李瑕的來信送進自己帳中那夜正是李恆送過魚湯。
線真也很煩惱，他來之前根本還不知道史天澤大敗的事，本以為到的時候史天澤已打了勝仗，會與他分m.hetubook.com.com享很多的戰利品。
他策馬追向方才那一路宋軍。
這宋將正是張順，在看到合必赤的王帳那一瞬間，他已不需吳老六帶路，徑直便邁步衝鋒。
「宋軍來了……」
「現在信我們山西人了？」
蒙哥汗在時，把漢中六百戶封給土薛作為采邑。
當然不僅是因為他吼兩句話便信任了他，但這兩句話吳老六說出了他想要做什麼。
「襲營啊！」
「啊！」
蒙古士卒一般也不用在夜裡值守。
但來之前，林子頗懷疑他的決心，一直在做所謂的審查。
「呃。」
吳老六轉過頭，見是張貴，咧嘴一笑，道：「我還行吧？」
「叔父快走！宋軍殺進來了！」
哪怕還有成建制的蒙軍，也在迅速向史天澤這邊靠攏。
線真是克烈部都元帥土薛的兒子，土薛可以稱得上是蒙古國的宿將了，隨成吉思汗統一蒙古諸部，隨拖雷參与過三峰山之戰滅金，又隨闊端攻蜀。
線真問道：「誰？」
追著追著，能聽到遠處有人在喊「小心李恆叛逆」，可見連史天澤都知道了。
吳老六當時很覺冤枉，說了兩句話。
「傳下去，李恆已叛投……」
他遂搶過一根狼牙棒便向張順迎上去。
「老子不想讓鄉親們繳著五戶絲，繳著羊羔息，再把兒女送給蒙人當驅口，老子受夠了！」
……
自爆炸聲一起，整個大營已是一片混亂。
兩個士卒都是漢軍，喊的也都是漢話。
為了這場襲營，他已摸清了蒙軍大營的各種布置，也摸清了合必赤的營寨地形，領著宋軍徑直殺向那位蒙古宗王。
「攔住他……」
「看那裡。」
宋軍的霹靂炮炸在營寨外。
他這邊除了當日留在後方的兩萬餘人，他麾下的將士已成了驚弓之鳥，這幾日兵將都被分派出去追捕潰亂之後的逃兵。
「九哥，你看那是誰？好面熟。」張弘正忽然抬手一指，問道。
他滿眼都是血，視線已有些模糊。和_圖_書
這一刻，沒有什麼摯友，只有被欺騙后的憤怒，以及被栽贓后的冤枉感。
「宗王死啦！逃啊！」
張弘范瞄著人群中的吳老六。
吳老六用匕首一劃，噴血的聲音不大，但噴得到處都是。
換言之，李瑕現在所佔的漢中，有一部分也屬於線真的財產。
這不是鬧著玩的事，史天澤很清楚，且在一瞬間作出了反應。
史格連忙護著線真跟上。
突然。
「敢沖陣者斬！」
……
但忽必烈既派人來催促，來不及挽回了。
才出大帳，迎面卻是宋軍殺了過來。
李恆一直以來都騙了他。
這夜，史天澤正在見忽必烈派來的蒙古重臣，線真。
張弘范有些悲傷，有些憤怒。
人命也就愈發顯得不值錢了。
「嗖！」
張弘范轉頭一看，只見是李恆領著兵馬向這邊奔來，馬蹄急促，夜色中也看不清有多少人馬。
「叔父！」
「李瑕來了！」
自從韓城之戰後，蒙卒士卒根本還沒從驚慌中回復過來，一旦被踹營，尤其是宋軍忽然間已殺進大營，很可能會迅速崩潰。
「看清楚李瑕多少人！他多少人就敢沖我們？！」
也有些慶幸。
之前竟是一點都沒看出來，可笑……
馬嘶聲起，馬蹄躂躂，宋軍衝刺的速度更快。
「父親快走！」
確實沒想過李瑕會殺到這裏，因為距韓城之戰才過去六日，宋軍也要打掃戰場、安頓俘虜、救治傷員、休整體力，來不及做襲營所要的一切準備。
吳老六丟開匕首，拔出佩刀，跟著隊伍往前跑去，一回頭間還向張貴問了一句。
合必赤原本睡得正沉，聽得叫喊聲，才翻身而起，已有蒙卒架著他便逃。
「李總管呢？」
「吳老六？」
還有，今夜是李恆巡防。
一直知道軍中有叛徒，竟是最好的朋友。
氈毯上的線真把酒囊湊到火爐之上烤著，有些不信，道：「大汗很相信張弘范，真的是他？」
帳中氣氛有些神秘起來。
「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