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九十九章 強者

回應他的是一聲清脆的聲音。
有人戰死,有人下馬投降,更多人則是上馬便逃。
激射而出的弩箭徑直釘進脫里發的喉嚨。
「我們是秦王麾下,阿里不哥在你們這隊人里嗎?」
才拋下兵器蹲在地上的畏兀兒人有些懵住了。
霍小蓮於是想報一個國號出來。
李瑕暫時還沒時間說太多,這兩句話之後,已又行向另一邊。
如果他的戰士們有盔甲,也許還能與敵軍拼一拼;如果沒有帶女人、孩子,也許還能帶著戰士們逃脫。
等了一會,不見有人回答,霍小蓮又道:「我維吾爾語,很差嗎?你們,聽不懂?」
「兩個兄弟被拉下馬戰死了,輕傷七人,正在治傷。」
……
有人偷偷抬起眼向西面看去,又瞄了一圈,發現宋軍真的沒有留下人手看守他們,於是一骨碌翻身上馬,武器、盔甲也不拿,徑直策馬向西北方向逃去。
這話很繞。因為他們心裏也是這麼亂。
而蹲在地上的俘虜們別的沒聽懂,唯獨聽到了廢除五戶絲、羊羔利。
他分明聽大汗說過,李瑕想要會盟,大家分明有共同的敵人。
「元蒙只是說說而已,我們則要比他做得更好。首先五戶絲和羊羔利就得廢除。」
「阿塔!」
「殺!」
「殺過去!」
他承認,李瑕有資格與他的大汗談一談。
脫里發目光凝視著,感受到了對方的威嚴……
他只看到阿巴木的屍體被人拖了出去。
「千夫長,是怯薛軍銀虎符!」
「傷亡如何?」
五十多年前,回鶻人以高昌和-圖-書為冬都,以北庭為夏都,北庭就在阿力麻里附近。
一瞬間,脫里發愣了一下,才意識到李瑕在考驗他的膽……
「回去告訴阿里不哥,敢踏入玉門關一步,脫里發便是他的下場!」
阿巴木冷笑,沒有接受德蘇阿木的行禮,捧著酒杯自飲,問道:「你為什麼追隨阿里不哥叛亂?」
但已經沒有意識再想,從喉頭不斷湧出的鮮血奪走了他的性命。
「尊貴的大汗當然不會在這裏,我只是為大汗探路的戰士而已。」脫里發笑著喊道:「難道你們的秦王就在這裏嗎?」
另外,德蘇阿木身上傷口太多,已經有些潰爛,他發了燒,頭暈得厲害。
「我們只是生活在天山腳下,被叛軍劫掠至此,無心反叛高昌王,更不敢反叛尊貴的大汗。」
「……」
女兒的身影越來越清晰,德蘇阿木像是看到有人正向她走去。
這大概是最無知的高昌人了。
有數人上前,一把摁住德蘇阿木。
脫里發麾下的兵馬已鏖戰了大半日,正是疲憊之時,又在猝不及防間眼看著主將被射殺,已完全喪失了戰意。
「你們是金兵嗎?很強大。」忽然有一名俘虜問道。
幾個俘虜紛紛搖頭,之後竟有個元軍士卒操著山西口音,用漢語怯怯應道:「好像……好像有聽過,官府是這麼說的。」
然後從旁邊的一名士卒手裡接過弩,舉起,對準了脫里發。
如果不是遇到李瑕的探馬從玉門關出來,他也許就要敗給火赤哈兒了。
火赤哈兒的頭和_圖_書顱掛在馬鞍邊晃晃悠悠。
守在風蝕谷的元軍將領名叫阿巴木,回復能接受了他的投降,讓德蘇阿木到他的營地里去談。
李瑕沒有策馬上前,只是看了眼脫里發,又看了一眼遠處還在休整的數百蒙軍。
而就在西面數百步,選鋒營正在掩殺著蒙軍。
……
……
其他還蹲在那的畏兀兒人見了,紛紛學著奪路而逃。
對面的士卒向兩邊讓開,一個年輕的漢人策馬上了沙丘,出現在他面前。
「休當我王不知你等胡寇想要做什麼!」
德蘇阿木還想起身去殺阿巴木,肩上一痛,被人用刀釘在了地上。
李瑕不需要脫里發去傳達什麼善意、什麼誠意,阿里不哥根本不會在乎他李瑕半點誠意。
「殺了他!拿他的頭顱請功!」
終於,殘餘的蒙古騎兵也在漫天黃沙中逃遠。
「與其說『你們』,不如說『我們』,我們可以都是中國人,只是有不同的民族。」
「你們,不逃?」他用有些生疏的畏兀兒語問道。
「博哇說,東邊有個夏國,夏國東邊就是金國,夏國已經滅了,你們是金國人嗎?」
霍小蓮策馬返回東邊的沙丘,四下一看,笑了笑。
倒是還有人記得帶上了火赤哈兒的無頭屍體。
談?
「蒙古的戰士脫里發,很高興見到大汗的盟友,願長生天保佑你康健長壽。」脫里發策馬上前,又道:「我這次來,就是奉了大汗的命令,向秦王送上禮物……」
「斬首阿里不哥怯薛軍數百人,大汗一定會有賞賜……」
和_圖_書他滿臉都是絡腮胡,原本看著很是深沉,這一笑才顯得開朗了不少。
忽然,他想到了那日在選鋒營,那個叫「楊探花」的老文官來與秦王談的好像就是這件事。
阿木依。
終於有俘虜抬起頭。
李瑕回過頭看去,只見已有禿鷲落下來啃食屍體,道:「這次還能把他們帶回去,下次只怕是帶不回去了。」
選鋒營也不怎麼追,只用蒙語厲聲大喊。
脫里發認為,既然玉門關已經有防備了,不如就勸大汗會盟,先一起打敗忽必烈,別的事以後再說。
風蝕谷。
脫里發就是要來劫掠玉門關的,必須死。
而如果真的要會盟,李瑕絕對不是要去向阿里不哥示好。
但可以看出李瑕想要與大汗會盟的意願顯然很強烈。
德蘇阿木意識到不妙,掙扎開來,搶過一把刀,猛撲向阿巴木。
他聽到有什麼東西落地的聲音,其後便是幾句對話。
果然是強者風範……
脫里發至死都不明白為什麼。
德蘇阿木心想,這應該就是忽必烈的主力了。
「哈哈,殺了他,再把那些男人都殺光,女人分給你們當驅口。」
再一轉頭,只見這大帳里是一個個煞氣四溢的漢軍……只能說,看長相應該是蒙古漢軍。
無論如何,他都應該與對方打個招呼,因此策馬而出,向對面喊話。
這種千人作戰時百餘人殺出來自背面偷襲的戰事,其實看不出這百餘人的戰力。
「阿木依!」
本就昏沉的頭更昏了。
幾個畏吾兒人便嘟囔了幾句。
在這西域,只有讀www.hetubook.com.com史、看書的人還記得漢唐與宋,普通人則已經忘了。
馬背上的蒙古將領身軀一晃,直挺挺摔在地上,已成了一具屍體。
他無比憤怒,咆哮著,猛地坐了起來。
經歷了一場反敗為勝的小仗,脫里發十分疲憊。
但隨著這樣的問話,選鋒營初戰得勝的喜悅就漸漸淡下去。
一愣。
二十年都還是樂觀的,人口恢復沒有五十年都不可能……
「夠了!你嘴裏的大汗怕是阿里不哥吧?!」
還有他唯一的孩子。
「我們不是金國人。」
但帳篷里人太多,他才撲出去,腳下被人一絆,重重摔倒在地。
德蘇阿木連忙道:「不是……」
不過,李瑕麾下就連普通士卒都能說蒙語,也許是因為太仰慕強盛的大蒙古國了吧。
德蘇阿木最後的意識里看到了他的部民,疲憊而無甲的男人們被欺騙、被殺光,女人淪為驅口……
「……」
雖然火赤哈兒與一些將領知道李瑕是宋國的王,稱他們為宋軍。但很多普通的畏兀兒士卒根本就沒聽說過「宋」,完全不明白那是什麼意思。
戰事沒有懸念。
「願將軍平安吉祥。」
劇痛傳來,德蘇阿木眼前一黑。
「嘭」的一聲,有人情急之下拿了什麼東西重重砸在他頭上。
「聽說過嗎?能行中國之道則中國主?」
之前的一封信,只是為了讓阿里不哥不會在關鍵時刻投降忽必烈。
換言之,德蘇阿木的祖輩本就是高昌王的臣民。只是歸附蒙古之後,他生活的地方被封給了察合台而已。
「原來有三個人爭大和-圖-書汗。」
「亦都護死了,逃回去可能也會被王子殺了。」
「你們,很聰明,很好。」
「噗!」
走進帳篷,德蘇阿木右手掌撫著左胸,鞠躬。
營地就在風蝕谷的北邊。
但報不出來,天下還未一統,秦王還未稱帝。
他知道自己是幸運的。
怎麼說也是同族。
否則,只要稍微有一絲絲顯得弱了,阿里不哥就會毫不猶豫舉起屠刀,殺進河西、隴西、關中、川蜀……
這些話,才是李瑕想告訴阿里不哥的。
不用懷疑,現在那個殘破的伊犁還擺在那裡,二十年都休想恢復之前的繁華。
在這些強盜感到害怕之前,談沒有用,只有展示實力。
不過,就算逃又能逃到哪去?已經沒有牧產可以養活他們了。
德蘇阿木領著族人又躲了兩日。
「阿木依!」
脫里發聽到對方直呼大汗之名,有些不快。
「這個大汗好,不要羊羔利……」
擔心自己撐不了太久,他希望能投降,安頓好部族。
畏兀兒語也是在選鋒營訓練時要學的,只是時間太短,他的語感還很差。
德蘇阿木抱住女兒,抬起頭的瞬間顯出猙獰的目光,瞪向阿巴木。
李瑕也已重新過來,隨口向那個俘虜做了解答。
李瑕抬起手,示意不要再追了。
到處都是戰亂,不依附強者,只剩下不到八百人的部族根本無法生存……
必須得展示強大。
他們剛剛經歷了首領戰死,繳械投降,結果俘虜了他們的敵人居然在須臾之間又殺向了敵人。
「金?」
很快,一個漢人士卒也策馬向前,用蒙語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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